季琅翘起的嘴角骤然僵住。
　　“惩罚？什么惩罚？”他快走两步拦在陆霖面前，“不是，您说清楚啊！别吓唬我！”
　　陆霖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教授！！”
　　陆霖没再搭理他，任他怎么大吵大闹也充耳不闻。
　　两人回到病房。
　　又休息了一会儿，赫黎安看起来比刚才更好些了，正……呃，正捧着一袋血吸食。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科员已经吓得躲进了角落。
　　见到他们回来，赫黎安忙停止了进食，擦了擦嘴，将血袋藏到身后：“十分抱歉，让两位看到我不优雅的吃相。”
　　“你的吃相倒是挺优雅的，但你吃的东西不太优雅，”季琅给出评价，“你们西奥家的人，都是以鲜血为食吗？”
　　“其实我们有自己的血液仿制工厂，会生产替代品，制作成营养补充剂的样子，不会引起外人恐慌。”
　　季琅咧了下嘴，听起来比斗兽场发的补充剂还难喝：“血味儿的营养补充剂？”
　　“差不多……是吧。”
　　“你继续吃吧，”陆霖善意提醒他，“你先吃完了，我再把东西给你。”
　　赫黎安默默转过身去，继续进食。
　　如果不是他太久没吃东西，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他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进食。
　　季琅看着他的背影：“我听说玉衡星有种美食，叫鸭血火锅，你说这血如果煮熟了再吃，和生吃有区别吗？”
　　赫黎安：“……”
　　“你是不是又饿了，”陆霖问，“刚刚顾九曜还在的时候，你应该问他才对。”
　　“回头去珍味轩尝试下吧，”季琅开始畅想，“一定要吃麻辣的，多多下肉……嗯，还得给教授加点菜，教授您能吃辣吗？要不点鸳鸯锅？”
　　赫黎安沉默。
　　手里这血袋突然就不香了。
　　等他吃完，陆霖才拿出约斯利的日记本。
　　看到扉页上的名字，赫黎安浑身一颤，眼圈瞬间红了：“这是……”
　　陆霖：“之前我和季琅去了一趟瑶光星，在那里找到了约斯利的实验室，还有……他和莱恩的遗体，以及这本日记。”
　　赫黎安一只手没法翻看日记，只能将它放在桌上，指尖颤抖着划动虚拟面板。
　　“他……是怎么死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西奥家的人都不在了，被艾利克斯关在实验室的那几年，那个疯子总是会跟他说，他的家乡早已沦为一片废墟。
　　他最小的弟弟选择了留在故土，没有跟着民众们一起撤离。
　　西奥家的人不惧生死，即便是他这个不合群的弟弟，总是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剂，对着动植物说话，他不受父王恩宠，但最后是他站了出来，坚守到了最后一刻。
　　他从不是什么古怪的药剂师，他是西奥家的骄傲。
　　“他为他的子民而死，为他的爱人而死，”陆霖说，“在他的护卫官去世的那一天，他选择了随他而去。”


第149章 惩罚。
　　“护卫官……”赫黎安低声喃喃，“莱恩吗？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啊。”
　　他有些难过地笑了下，像是在极度悲伤中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说起来，这个护卫官还是我给他雇的，当时他可排斥莱恩了，但我也不知道莱恩用了什么办法，没过几天，约斯利就不讨厌他了。”
　　陆霖没有接话。
　　那可能是护卫官的必修课。
　　赫黎安慢慢翻看着日记，越往下翻，手就抖得越厉害，几乎是拼命忍耐，才没有在旁人面前落下泪来。
　　陆霖：“他所有的研究报告我都带回来了，那些是重要的数据，对以后恢复瑶光星有决定性作用。”
　　“还有……他的宠物，那条名叫斑迪的黄狗，现在也在基地里养着，你可以去看看它，如果有朝一日，瑶光星能再次适合人类和动物生存，你就带上它一起回去吧。”
　　“好，”赫黎安合上日记，用力闭眼，将泪意忍去，“谢谢您，陆教授，如果不是您，我都不知道他还留下了这些。”
　　陆霖：“之前我让宋今带着特效药和顾九曜汇合，也是借助了约斯利的拟态试剂，才让储物手环通过仪器检测。”
　　“我和季琅前往天枢星，是借助了约斯利的兽化特征改变剂才能潜入深海。”
　　“他研究的试剂虽然偏门，但绝对不是毫无用处，他是个优秀的药剂师，他的成就该被世人所知。”
　　“我明白……我明白了，”赫黎安深吸一口气，“以前我们瑶光星，的确不注重药剂研发，是我们过于自大，认为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自愈能力，拥有漫长的寿命，就没人能撼动我们的地位。”
　　“正是因为这掌权者的自负，才导致家园失守，子民罹难……父辈已不在了，这份沉重的罪责，该由我来反省。”
　　他将仅剩的那只手放在胸前，攥拳行礼：“如果我真的能回到瑶光星，一定会为约斯利建立一座研究基地，在纪念碑上刻上他的名字，让千千万万瑶光星子民都知道，他和他的护卫官，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英雄。”
　　“嗯。”
　　归还了约斯利的日记本，陆霖他们也该离开了，给这位心情大起大落的西奥先生一点消化的时间。
　　纵然满身疲惫，但他们还不能倒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需要他们去拯救。
　　回办公室的路上，季琅一语不发。
　　感觉到他的沉默，陆霖主动开口询问：“怎么了？”
　　“教授，您是天权星人吗？”季琅抬起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好像从没听您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只知道您被莫伦收养，但您真正的家人呢？”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陆霖继续向前走去，“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天权星人，莫伦从没跟我说过。”
　　“或许我是孤儿，又或许是莫伦看中我的天赋，把他们杀了，我已经无从考证了。”
　　季琅本想说他可以去逼问莫伦，但想想如果真相真是那样，教授心里一定会更难受吧。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我都会亲手了结和莫伦的恩怨，为所有人讨还公道。”
　　陆霖说着，又看向季琅：“你问这个，该不会是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吧？”
　　“您还真了解我，”季琅苦笑了下，“我看到赫黎安还有重建故土的机会，就觉得好羡慕，虽然有您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但家和故乡，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
　　“我也想回我的家乡看看了。”季琅说。
　　“你不是恨那里？”
　　“正因为恨，才更要回去，赫黎安在反省自我，我也忽然被点醒，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才会有所改变，玉衡星清缴了开阳星的黑色交易，但那些买家和卖家却并没有解决，如果不从根源上杜绝，没了一个开阳星，又会有下一个开阳星。”
　　“你说的对，”陆霖点点头，“想做就去做吧，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季琅高兴地摇起了尾巴：“好。”
　　两人回到陆霖的办公室。
　　“时间应该够了，把贴纸揭下来看看。”陆霖说。
　　他不提醒，季琅都快忘了这茬，掀起衣服的瞬间，视线便定格住：“这……”
　　原本深深纹在他皮肤里的黑色编码已经浮到了贴纸表面，那感觉就像是一觉醒来，纹身变成了纹身贴。
　　他充满惊异地将贴纸揭下，编码也跟着贴纸一起揭走，没有在皮肤上留下一丝。
　　“这也太……太神奇了，”他摸着自己疤痕累累的腰侧，“我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没用，这一张小小的贴纸真的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