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靳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努力睁开眼睛，灰绿凤眼半阖着，那姿态看上去却比平时更锋利危险。
　　“况且他们还有救……”试图清醒失败，陆之靳放弃似地闭上眼睛滚进毛毯间，迷迷糊糊地开口，“这里是现实世界，人类的事，就该由人类来决定……”
　　“喵~~~果然是愚蠢的镜子。”
　　缅因猫从猫爬架上跳下，不屑地嘲讽一句，银灰色尾巴在半空中疾速掠过留下残影，与愤怒挥舞的触手狠狠相交，各自后退半步。
　　“你打算怎么让薄钦知道？”
　　银色大猫像是很笃定陆之靳的选择，蹲在他脑袋旁翻身一躺，在镜镜的尖叫声中滚进陆之靳怀里。
　　“养蛊……这么明显的挑衅，完全就是冲着我来的。”陆之靳闭着眼睛撸猫，声音里难得透着冷意，“所以下一次副本化一定会出现在我们身边。”
　　“那就是小卷儿那里？”
　　镜镜贴地爬行，触手呈现出绞杀的姿态，倏尔射向缅因猫。
　　“主人，小卷儿会有危险吗？我们要做什么吗？”
　　“喵——！”
　　“白痴！有薄钦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你怎么还骂人呢！”
　　“骂的就是你喵！”
　　一猫一镜迅速战在了一块儿。
　　怀里骤然一空的陆之靳茫然支起身体，搂过一只大号狼犬抱枕，捏着毛茸茸的狼耳陷入沉思。
　　他确实不担心童游，因为那孩子身上有种纯粹的神性，是污染力量天生的克星，但却意外得不会对陆之靳和怪物之巢的怪物们产生威胁。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
　　“主人！”
　　“陆！”
　　触手炮弹和大猫炮弹在下一刻袭来，陆之靳伸手一左一右搂进怀里，公平得一个脑袋撸了一把。
　　“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下一次的。”他喃喃自语着，神色有些惘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中灰绿稍黯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总之先带薄钦去游游那儿看一眼。”
　　陆之靳拍了拍怀里两个互相龇牙咧嘴的小怪物，简单粗暴定好下一步行动，放心地闭上眼睛。
　　时间还早，再睡一觉。
　　*
　　天垦设计院，公建所。
　　办公室内空空荡荡，只有童游这张桌子的三个人准时到岗，不远处燃命总监的工位上堆满了图纸，保健品和烟盒散乱地放在一处。
　　“好的燃总，我正在装软件，一会儿装好了就弄。”
　　童游一边给自己的公司电脑装软件一边和在外开会的燃命总监对接，抬眼就看到对面工位的怨气社畜捂着头脸色苍白，听说是昨晚又被黑脸所长拉去了第二场，后半夜才散。
　　那一双通红的眼睛惹得卷发少年看了好几眼。
　　“怨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
　　怨气社畜没有说话，半晌慢吞吞地抬头看向童游，血红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再次慢吞吞地垂下视线，定定看向电脑屏幕。
　　“怨哥？”
　　童游有些担忧地唤了声，正想站起来看看，手臂却被拉住。
　　“他就是宿醉而已，到了晚上就好了。”佛系行政不慌不忙地开口，看起来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你这时候过去，吵得他更头痛。”
　　“哦哦……你说得对。”童游抓了抓头发，不再打扰对面的怨气社畜，神情专注地画起了图。
　　就这样一个上午风平浪静过去，到了午休时间所有人才陆续到齐，最后到达的黑脸所长风风火火闯进大办公室，直冲怨气社畜工位。
　　一身烟味的所长居高临下，劈头盖脸命令道：“小怨，看到甲方的反馈意见了吧？你们项目组今天抓抓紧加个班，明天上班前要改好发出去。”
　　童游忍不住看了眼项目组的V信群。
　　这个工作要求显然很不合理，他们通宵也是完不成的，早上燃命总监打电话就是在说这事。
　　但刚刚说的是尽量和甲方拖一拖，先提交一部分，结果没想到黑所转头就痛快地直接答应了要求。
　　“……”
　　怨气社畜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压根没听见那样。
　　“小怨！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黑脸所长的脸色顿时更黑了，语气冷硬地大声训斥道：“不要跟我说做不完！那是你的事！”
　　接着他抬头环视一圈，加重语气。
　　“所有人都听好！每个项目组自己把控进度！如果到时间节点交不出东西，或者质量不过关——负责人和组员都要担责！”
　　大办公室一片死寂，只有佛系行政在泡茶，汩汩的流水声里，童游一脸赞同地举手。
　　“黑所，您说得太对了。您作为项目负责人能这样以身作则，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他举着手里的标书，项目负责人一栏清清楚楚写着“黑脸所长”四个字。
　　“早上燃总、怨哥一起把控过时间进度和甲方要求，项目组今晚通宵加班。”
　　“黑所，您是不是也一起？”
　　卷发少年一脸感动：“没事的，黑所，您不要觉得有负担。虽然您在技术方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没能给我们争取到时间，但既然您要负责——那就重在陪伴嘛！我现在就给您下单个行军床！”
　　办公室内气氛霎时变得诡异。
　　“哈哈，说得一点儿不错啊，小童。”
　　所有人噤若寒蝉，只有佛系行政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半点没掩饰脸上嘲讽不屑的神色。
　　“黑所，你也确实就这点能发光发热的了——总不能光是嘴上说说吧？”
　　“你……”
　　黑脸所长神色扭曲，脸上由黑转红再转白，最后伸手重重拍了拍童游的肩，一脸铁青扭头就走，步伐急得甚至带倒了他的书包。
　　“哎黑所您别走啊，来看看想要哪种行军床……”
　　卷发少年疑惑地举着手机，询问般望了眼佛系行政。
　　心情看起来极好的佛系行政朝他鼓励一笑，眼神赞赏。
　　“小童啊，好好干。你真应该早点来我们这儿。”
　　“啊？”童游抱着书包，满脸迷惑地回到了电脑前。
　　“滴滴！”
　　晚上五点，打卡声准时响起，黑脸所长风一般消失在电梯里，佛系行政朝童游打了个招呼，收拾好东西下班。
　　下班后的办公室，是和白天的死气沉沉截然相反的热闹。
　　奇葩作精和马屁工贼张罗着点加班餐，在一通聊天打屁看剧吃饭的操作后时针很快指向九点，两人嘀嘀咕咕着四处溜达巡视了一圈，心满意足打卡下班。
　　“滴滴！滴滴！”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与打卡声同时响起。
　　“996小程序提醒您，现在是晚上21点整。”
　　突兀出现的，极富感染力的男声回荡在冷清的办公室内，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欢迎各位还在加班的打工人……”
　　“——来到发疯时间！”
　　那道声音大笑着，狂欢般呼喊道。
　　“PARTY TIME！”
　　“咚！”
　　“咚！”
　　“咚咚！”
　　“咚——”
　　剧烈的鼓点声中，童游纳闷抬头。
　　“燃总，怨哥？你们谁在听电台吗？”
　　键盘和鼠标敲击的声音规律响起，被他呼喊的两人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般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听不到突然出现的诡异播报，也听不到童游的呼唤。
　　“怨哥……”
　　童游微微一怔，站起身往对面看去，望进一双仿佛淌着鲜血的红色眸子。
　　“你……”
　　“——咚！”
　　密集的鼓点骤然一歇，悠扬的男声再度响起，不怀好意地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