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眠舟扫了他一眼：“看起来你对填《书里什么都有》的坑很苦恼。”
　　这也看得出来？孟醒时没有否认：“我真不知道怎么写感情流。”
　　他想到了什么，带着希冀看向了颜眠舟，“颜老师要指点我吗？”
　　颜眠舟唇边的笑意顿了顿：“我也不会写。”
　　他写的文全都是剧情流。
　　两个感情苦手对视一眼，产生些许惺惺相惜的意味。
　　颜眠舟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笑道：“不过我有个思路，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
　　“什么思路？”
　　“写作的素材来源于我们日常的积累与想象，我们没有经历过，但可以汲取外部的素材。”
　　孟醒时也知道这个道理，略尴尬地道：“现谈恋爱来不及，也没有哪对情侣愿意让我一直观察记录吧。”
　　颜眠舟摇摇头：“‘巧心’告诉过我，感情流的积累不是客观上记录素材，那太冷酷了，而是去感受氛围。即便对情绪与情感没那么敏感的人，多次感受情感的冲突与融合，也能积累出东西。”
　　孟醒时下意识问：“‘巧心’是哪位？”
　　“阅心情感频道的一个首榜作者。”颜眠舟道，“他的感情流写得十分细腻，我在写《重生倒计时》之前特意去请教过。”
　　感受氛围……孟醒时认真思索着道：“所以我应该到情侣多的地方多走走？”
　　颜眠舟打开笔记本，点开地图：“石港市有三个约会必去的网红打卡地，其中有两个靠近大学城的地点情侣很多，明天周日肯定有很多人，我们可以去试试。”
　　孟醒时点点头，旋即察觉到不对：“我们？”
　　“我也要去。”颜眠舟合上笔记本电脑，表情自然地道，“我手头这本进度已经有三分之二，开始考虑下一本的内容了。下本我打算尝试写一下CP，提前做积累。”
　　到目前为止，颜眠舟的六本书全都是无CP，哪怕群像《重生倒计时》，各线的主角顶多有存在于背景板的爱人孩子，从未描写过爱情。
　　孟醒时相当意外：“为什么？”
　　“尝试新的领域不是很正常吗？”颜眠舟先是笑了一声，随后目光落在了正端着新一盘刚出炉的点心过来的江福和洛宓身上，语气平缓许多，“因为我发现我写出来的东西会有超出我想象的影响。”
　　孟醒时怔了怔。
　　“最开始写《血缨》、《佞臣》时，我执着于写非常人的主角，裴火也好、江福也罢，都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爱情甚至亲情。”颜眠舟轻叹一声，眸光垂下，“现在我会想，若是我给他们设置更圆满、更美好的背景与经历，他们是否会更加幸福。”
　　他的声音放轻很多，像是怕被人听到。
　　孟醒时凝重地抿了抿唇。他没想过这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但这样写出来，或许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戴上各种镣铐再去创作，未必就能写出好的小说来。”
　　颜眠舟侧头凝视孟醒时片刻，唇角勾了勾：“确实如此。所以我考虑的是下一本如何将感情戏与剧情完满地融合，才计划进行一些感情流的积累——怎么样，要一起试试嘛？”


第19章 做客（二）
　　看孟醒时有些犹豫，颜眠舟岔开了话题，笑着道：“开颜告诉我，《我菜刀也胃肠不利》去了他的自助餐厅当厨师？”
　　“我也希望白石能融入这个世界。”孟醒时想起白石的厨艺，语调带上了一点自豪，“白石的厨艺非常厉害，平平无奇的白米饭和青菜都能做得极为美味，我都担心这样下去我得胖两圈。”
　　颜眠舟伸手从藤萝上摘下一片叶子，笑道：“那开颜算捡到宝了，我替他多谢你。我也会叮嘱开颜多照顾白石的。”
　　“不用不用。”孟醒时连忙摆手，“还得感谢宁先生给白石提供工作机会。”
　　客套完之后，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夏季带着燥热的微风拂过，藤萝花香带着暖意萦绕在他们身边。两片浅紫色的藤萝花瓣从荫棚落下，恰好落在颜眠舟的头发上。
　　孟醒时努力在脑袋里寻找话题，听到颜眠舟道：“其实你的孩子融入这个世界会比较简单。”
　　孟醒时一怔：“为什么？”
　　“他们现在主要问题是长度不完整，一旦完整就很容易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颜眠舟目光落在手中的藤萝叶片上，轻轻叹息，“像裴火、江福、洛宓，那时候我刚涉足网文行业，描写他们时太过注重某个方面而忽略了完整性，导致他们……”
　　他顿了顿，打了个比方，“先天不足，收获的信息非常少。”
　　孟醒时没懂：“什么信息？”
　　颜眠舟看着他，笑着叹道：“白石的厨艺是你掌握的吗？”
　　孟醒时摇摇头。
　　他做过最复杂的菜肴就是煮泡面加个蛋。
　　“如果仅仅只是文本就算了，当小说拥有自我意识之后，你想过他展现的这些厨艺从哪里来的吗？”
　　孟醒时“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确实啊，谁教他的？”
　　颜眠舟手指轻轻点着太阳穴：“我问过裴火他们，发现他们掌握了很多我完全不了解、但他们理应了解的知识与技能，我认为是某种力量补足了我们创造的世界——但这个补足不是完全补足的，是依据我们的写作时的状态决定的。”
　　孟醒时重复了一遍：“状态？大纲吗？”
　　颜眠舟摇摇头：“不是，应该是心态、情绪这一类，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根据我的几个孩子的状态进行推测。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下一本能够尽量从完满的角度去设计。”
　　孟醒时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自己写以前那些坑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不过从哪种意义上看，孟醒时都没觉得沈钥蓝比裴火强在哪里……顶多裴火看起来有点好骗。
　　颜眠舟忽然坐直腰。对孟醒时笑道：“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具体这些‘孩子们’有什么秘密，恐怕还得我们慢慢发掘。”
　　孟醒时与颜眠舟深褐色的眼眸对视片刻，衷心地道：“你对他们还挺负责。”
　　颜眠舟弯了弯唇：“他们既然是我创造的，那我当然要负起责任。”
　　真是个好爸爸……孟醒时这句话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他略微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好像是差了很多，惭愧地下决心明天、不，今天开始多关心一下自家三个孩儿。
　　“走吧，看看他们处得怎么样。”颜眠舟抱着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拂去头发上的藤萝花瓣，深褐色的眼眸中笑意盈盈，“如果能帮裴火他们尽快适应这个世界那就最好了。”
　　……
　　客厅里的场景出乎他们的预料。
　　裴火抱着沈钥蓝端坐在沙发正中央，沈钥蓝戴着明显大了一号的浅茶色金丝眼镜，用童稚的声线演讲：“……傅里叶级数和变换作为高等数学的标志性定理，可以说是必须掌握的内容。它的应用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他人各自坐在沙发上，神态各异地聆听着这个四五岁的孩童讲解令人晕头转向的题目。
　　孟醒时目瞪口呆：“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成年人不约而同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颜眠舟。
　　颜眠舟静默片刻，看向了裴火。
　　裴火嘴唇抿了抿，无声地点点头。
　　其他人顿时松了口气，逃也似地从离开了沙发。
　　沈钥蓝意犹未尽地停止了演讲，满眼遗憾。
　　孟醒时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了？”
　　裴火摸了摸沈钥蓝的头发，解释道：“他们不敬沈兄长，我动用了一点能力，让他们听沈兄长讲一课。”
　　看孟醒时眼神诧异，他多解释了一句，“我的‘军威’可以震慑弟弟妹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