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树今天也在养崽
难得见到孩子的脸,程大伯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每次他进来,侄子都面壁躲起来,他都快忘了侄子长什么模样了。
程三岸头发枯黄,脸因为过于瘦有些脱相,看着真没多好看,程大伯仔细瞧了好一会,他们一家人都长得浓眉大眼一张方正的脸,侄子则更像是弟媳,眉眼柔和。
还要上工,程大伯不能待太久,而且他也怕侄子突然惊醒看见自己这张大脸再吓到,给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
离开时他还没忘记带走硬邦邦的窝窝头咸菜和鸡蛋。没过一会他又来了,这一次他手里端着一个用手巾抱着的饭盒。
这饭盒是程三岸父母的战友寄来的东西。
刚程大伯让媳妇用两个鸡蛋做了碗蛋花汤,加了一点点酱油和一点点香油,搁在饭盒里用毛巾包好了,等程三岸醒过来还能喝口热乎的。
怕给他准备柴火危险,小屋子里没法生火热东西,只能这么凑合了。
等程大伯走了,小金毛才小声说:“他大伯还挺好的。”
宗居崇点了点枝丫,虽说因为是烈士后代程三岸总能得到特殊照顾,更别说还有分给两家的地和程三岸父母战友时不时寄来的东西,但这世上多的是收了钱和东西不履行承诺的人,而且用不用心照顾是看得出来的。
程三岸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这是他的身体在自我修复,宗居崇时不时就要给他喂一点金桔水,也不用担心他缺营养。
为了防止程大伯他担心,宗居崇将大半鸡蛋汤收了起来,然后将饭盒和勺子放到门边。
以往程三岸吃过东西都是把碗筷放到门边,这样来人就能把东西拿走然后赶快离开。
今天程大伯能进来已经算是一件出奇的事了。
程大伯今个上工的时候就忍不住跟自家二妹说说。
他们农活干完了,现在正忙着清理河道,今个还在下雨,大队里决定今天大伙一块在村里祠堂编藤席。
这种手工品,可以集中交到公社,年底一起算分多少钱和多少粮食。
刚开始这么弄,大伙还有点不习惯,不过下雨的时候凑一块干活,顺便还能聊两句,村里人也不排斥。
“你今天真看到小岸他躺着睡觉了?你没哄我吧?”程二姑压低了声音,他们家孩子有病这时大伙都知道,村里没什么稀奇事,什么都能拿出来说一说,她不想小岸被人说嘴,跟自家老哥说话也是尽量小声。
“没,我还让他婶子弄了点蛋花汤给他喝,中午我再去瞧瞧。”程大伯喜气洋洋地说。
“别,你不是下午还得去县里开会,我去吧。”程二姑说道。
“妹夫没再说什么吧?”程大伯有点小心地问。
程二姑摇摇头:“他现在可乐意了。”
他们两家是轮着给程三岸送饭的。
他家男人觉得她是个嫁出去的女的,这么管着娘家的孩子不合适,还没建国分地那会子,他时不时就要闹一场,家里孩子多,自家孩子都饿得你哇哇叫,她娘家别看只有一个亲大哥,堂哥可还有一大堆,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
后来知道能分到东西了,小岸还招弟弟弟妹战友惦记,以后他们说不准就有求到人家面前的时候,她男人又不想好处都让她哥都占了,让她去争。
她男人对她和孩子挺好,就是什么都想要往自家扒拉。
没法子,以前太穷了。
程大伯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家孩子也多,大儿子都结婚生了个孙子了,家里他做主,家里人闲话说不到他面前,二妹就不一样了。虽然他觉得自己侄子挺好照顾,但以前家里也不是没有怨言。
中午的时候,程二姑端了饭去了老屋子那边。
程二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发现饭盒放在门口,她又往里看了看,程三岸正侧身躺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犹豫了会,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靠近一看,孩子确实在睡觉,摸摸额头也没发烧。
再看看那只剩下一小半鸡蛋汤的饭盒,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回孩子竟然把鸡蛋汤都喝了,真好啊,看来三岸爱喝这个。
虽然纳闷今天程三岸怎么这么能睡,她多待了一会,见孩子时不时翻个身睡得很香甜,没有毛病,她这才离开。
宗居崇和小金毛等她走了重新现出身形,至于程二姑做的午饭宗居崇只能再次帮忙先收起来。
“宿主,他什么时候能醒啊。”小金毛在程三岸的脖颈上蹭了蹭,这孩子很爱干净,经常会用手巾沾水和胰子给自己擦身体。只是这里都是凉水,平时他病了也都是忍着,反正每次来外人他都是躲在角落闭上眼睛将脸和耳朵捂住,一般人真发现不了他病了。
这孩子的身体素质其实挺好,但这么一年年下来,铁人他也扛不住啊。
“他想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什么时候醒过来,让他睡到自然醒吧,下次再有人来我用幻术应付。”宗居崇又给小孩喂了几勺金桔水说道。
程三岸这一觉睡了整整四天。
宗居崇每天会用术法帮他清理身体。
当程三岸迷茫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长的时间。
房间里没有阳光,天气只要阴暗一点屋内就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程三岸只以为自己是睡了一觉清醒过来。
他懵懂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房顶,周围那么安静,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他整个人似乎躺在一片云上。
“他怎么了?”小金毛紧张地问。
“可能只是睡蒙了,不要太紧张。”宗居崇安慰道,他也时刻注意着程三岸的反应。
说实在的,这么大的孩子,按照正常来说三观和认知水平应该已经基本成型了,但是对于程三岸,宗居崇也没有把握。
程三岸许久没有说话。
宗居崇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因为长期关在这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程三岸缓缓坐起身,他瘦弱得像是一折就能断。
他动作缓慢地叠好被子,将床铺平整好,然后走到门边拿起今天早晨程大伯送来的玉米面窝窝头、一碗猪油炒野菜和一碗很稀的鸡蛋汤。
这里最难得的就是这碗野菜了,春天青菜少,青黄不接,下了一场雨后冒出来了些野菜,大家都去挖,这么一口新鲜菜可珍贵了。
因为时间长了那一点点猪油有些凝固,瞧着卖相一般,程三岸没露出任何神情,他从醒来就是那副迷茫平和的模样,不知道这会的行动是不是习惯动作,他自己其实根本还没睡醒。
程三岸将饭菜放到桌上,然后自己慢慢打水洗脸和梳理头发。
他的头发有些长,程大伯他们不放心程三岸自己剪头发,不敢把剪刀给他,只能偶尔强行给他剪短头发,每次都是很快将头发几下剪短,因此程三岸的头发长一块短一块看起来乱糟糟的。
将乱糟糟的头发稍微梳理得整齐一点,他沉默地坐下啃了一口窝头,偶尔喝一口鸡蛋汤。
窝头吃了一半之后他就不吃了,将东西放回门口。
“宿主,咱们就这么看着?我觉得他挺正常的。”小金先入为主,他知道程三岸是个正常的孩子,还是个有‘金手指’的孩子,所以在小金看来他的动作瞧着就是很正常。
宗居崇却注意到程三岸除了清醒时瞧着有点开心以外,现在的所用动作都好像是设定好的,他麻木地每天重复着这一切,当个众人眼里的疯子。
突然宗居崇惊喜道:“他没吃野菜。”
“对啊,程三岸一直没有动那一碗猪油炒野菜。怎么了宿主?”小金毛不解地问。
宗居崇肯定地说:“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小金恍然大悟。
他知道猪油炒野菜精贵,所以他不吃!
这样等程大伯和二姑来收碗筷的时候,就能顺便把‘剩菜’拿回去。
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程大伯放在门边的饭菜有水煮蛋、咸菜和窝窝头,程三岸就只吃了窝窝头。
怪不得上次宿主将鸡蛋汤收了大半,他二姑这么高兴!这几天他大伯和二姑时不时就要弄点鸡蛋汤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