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
他跳起来,抓上尤异往神殿跑去,一边跑一边往外呸。
他俩身后,那些活着的眼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然后干枯成泥。
周秦推开吴维他们进去的石门,那石门看上去沉重,推开却轻而易举。
石门合上的间隙,周秦手电筒扫过身后,神殿外,所有的生命都在死去,那些眼蜱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化成灰烬,被暗河水冲散。
砰地一声,石门彻底合拢,金蚕从尤异口袋里出来,摆动上肢。
尤异盯着金蚕看了一会儿,抬头对周秦说:“外边有东西。”
周秦嘴里一股腥臭,一想到暗河里常年埋着尸骨,顿时一阵恶心,扶墙干呕,吐出一大滩黑水。“什么东西?”他喘着粗气,扭头看尤异,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不知道。”尤异说:“看不见的东西。”
两人对视彼此,再度沉默,金蚕钻回兜里,不出来了,它受了伤,需要休养。
吴维和颜溯他俩一定是发现了,神殿外,空气中看不见的东西,会瞬间让活物化为泥灰。刚才的眼蜱就是例子。关键是,那东西存在于哪里,神殿中有吗?
“神殿里没有。”周秦指了指尤异,又指了指自己:“不然咱俩都给化成灰了。”
尤异也这么认为,两人歇了一会儿,怕那看不见的东西进来,赶紧起身去神殿里。这地方太怪异,必须尽快找到那两人,以免他俩发生不测。
严衍现在生死未卜,再把那两人弄丢,周秦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神殿外部长什么样,看清了吗?”周秦问,尤异想了想:“屋顶很高。”
周秦拿起手电筒,照向前方,一条很长的神道,神道尽头似乎有幅石雕。
四面八方没有路,都是灰石砌成的石墙,四方端正,用铅水浇筑,牢固结实,几乎看不出缝隙。
周秦跺了跺脚,竖起耳朵听声音,神道四周传来回声,他指指脚下:“空的。”
尤异动身往前:“走,去看看。”
两人身后,河水从门缝间蔓延进来,似有生命一般,追逐着他俩投在身后的影子。
这条路直接通向石壁,两人在壁画前驻足,周秦站远了些,电筒光恰好能照完壁画全貌。
是浮雕。
画像上的人纤毫毕现,他们似乎在进行一场祭神仪式,很多人围绕着场地中央,祭典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祭神品:皮鼓、祭牲、器皿、法杖等。
而那中间,是一具棺材。
周秦盯着那具棺椁,百思不得其解:“这是祭典吧,他们在拜祭棺材?”
尤异摇头:“也许是拜祭棺材里的东西。”
周秦靠近,将光线集中在棺椁上,这幅浮雕十分精致,棺椁表面的刻纹都纤毫毕现,历经岁月侵蚀,依旧清晰可见。
周秦伸手,尤异拉住他。那是让他小心,别轻易触碰这里的东西,周秦点点头,不摸了,单用眼睛看,“棺椁上刻了东西。”周秦眯起眼睛,就着电筒光仔细打量:“像棵…树。”
“树?”尤异蓦然惊醒:“什么树?”
“树上有鸟。”周秦顺手一数:“十只。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扶桑。”尤异幽幽开口:“那是十只太阳神鸟,一只在上,九只居下。”
周秦愣住了,回头看他,再猛地扭头,果然是一只鸟在树首高昂脑袋,其他九只各立在其下的树梢上。
而这棵树的树干一直向下,蔓延至棺椁边沿,似乎没入了棺盖下。
“扶桑。”周秦深吸口气。
关于扶桑最早的记载出自于《山海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
扶桑树生于日出之地,是远古神话中传说的神树,向上高至天穹,向下可通黄泉。郭璞在《玄中记》写道:“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除此以外,还有说扶桑是两棵靠在一起的树,同根偶生,相互依倚,所以叫扶桑。
因为日出于东,日本人自认为是日出之地,就把扶桑这个词舶去,成了古代日本的代称。
然而实际上,扶桑一词,本就出自于华夏文明。
周秦想到了照片中那个日本女情报官,他摸着下巴琢磨:“那帮日本人,会不会就是来找这个棺椁的。”
这上边有扶桑,古日本代称扶桑,周秦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有可能。”尤异盯着那具棺椁,忽然问:“它好像,体型很大。”
周秦狭眸,对比棺椁大小和旁边的人,如果这幅石雕是原场景同比例缩小的话,那么这具棺椁可以称为巨大了,它被放置在祭祀台上,几个巫作团团围绕,有一个头顶鸟毛的拿着法杖,站在最前方。
“关键是,假如日本人真的来鬼蜮找它,为什么呢?”周秦指指大棺椁:“里边葬了谁。”
“以及,这是什么年代的石雕。”周秦皱眉:“太精妙了。”
一连串问题,尤异和他一样茫然:“我的先祖…”他下意识说出这句,然后猝然发觉,他关于自己先祖,似乎全都知道,又似乎一无所知,游离在知与不知之间。
“你的先祖?”周秦问:“能想起来吗?”
尤异摇头,又点头,再度摇头。他伸手,指腹轻轻压了下太阳穴,头疼地思索,半晌,惆怅道:“不记得了。”
周秦安慰:“没关系。”
在石雕这儿待不了多久,找人要紧,周秦拿着手电筒四处打量,左右两条路,全都深不见底。一条是向下的斜坡,另一条是笔直的甬道。
周秦问尤异:“走哪条?”
“右边。”尤异转身,周秦追上他,只听见尤异嗓音干涩:“我的先祖,像这个部落一样,一直在流亡。”
尤异沿斜坡向下,周秦的手电筒照向地面,他驻足:“异崽。”
尤异回过头,他们进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堵石墙。
周秦拉住他的手:“你看。”他示意面前的地面。尤异循他的指向望去,一道刻痕。
“是吴维他们留下的!”周秦激动,尤异观察了一会儿:“应该是。”
新鲜的刻痕,是个数字6。
“为什么要刻6?”周秦嘀咕:“他在计数吗?为什么东西计数?”
尤异打断他的分析:“周秦。”
周秦抬头,尤异伸手指向来时路:“没有了。”
“什么?”周秦回转身,他们进来的方向,是一堵石墙,几乎与周围的墙壁严丝合缝。
“再往前走走。”尤异说。
周秦面色凝重,站起身,两个人不再说话,沉默不言地往前。
又是一条T字形岔路口,“左边还是右边?”周秦蹲下身,捡了碎石块,刻上一个三角符号。尤异说:“右边。”
两人朝右方走去,这次不是斜坡了,一直向前的甬道。走到底,又是三岔路口,同时,周秦在这条路上发现了歪歪扭扭的刻数:3。
周秦留下一个“△”号,两人走进右边那条路。
不停地右转,第十二次,连周秦都感到疲惫,尤异背靠墙壁,微微斜着身子凝望头顶。
周秦蹲在吴维他们留下的数字6前,垂头丧气:“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们见过哪些数字了?”尤异问。周秦心数:“1、3、6、7,第一条路两个三角,第三条路四个三角,第六条路和第七条路各三个三角。”
来回总共绕了十二次。周秦头皮发麻:“异崽,会不会是鬼打墙。”
“不会。”尤异说:“没有鬼。”
周秦手里的石块掉落在地,湘西鬼蜮没有鬼,他震惊地问:“真没有?”
“……”尤异摇头:“这个地方,从我们进来开始,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
无生无死,倒是附和藏阴局的设定,看来湘西鬼蜮和送仙岭一样,也是藏阴局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