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竟是我自己
嗯嗯?怎么判断出碎片可能就在总所的?
林接过审判长拿出的大张地图,他希望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拿起毛刷,浸入胶水桶,林在地图背面刷上胶水,好将地图固定在地面上,免得待会儿画仪式阵时地图移动。
这种机械式动作迅速清理掉林脑中的杂念,让他能全心去权衡,一路上思考出的几个方案。
用“海螺”的主体来呼唤碎片,理论上完全可行。但真让这个仪式顺利举行,仪式结束林就要面对审判长冰冷的枪口了。
或许应该装病,反正他左眼痛的迹象隐瞒不了。
既然要使用二元仪式法,那就必须要两个仪式师主持仪式。作为总所唯二知晓“海螺”的仪式师,审判庭不会想再增加一个知情人员,让其他仪式师代替他主持仪式的。
这样一来,至少能拖延几个小时到一天,到时候他应该就能想到更好的方法。
但有曾装病逃避外勤的梳叶前主任“珠玉在前”,这种关键时刻装病,哪怕真的有病,也很惹人怀疑啊。
第二个方案,在仪式阵里做手脚,暗中偏离仪式的效果。
很可惜,他的导师不是将学生的假期作业当废纸不去检查的那种偷懒老师,即便再信任林,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她肯定会检查林画的这半边,说不定还会让林去检查她画的那半边。
赫果负责的态度不会给林做手脚的余地,他也没信心做手脚不被她发现。
第三个方案,就让仪式顺利举行,哪怕发现碎片就在他左眼里,他也不是没有说辞为自己辩驳。
早在碎片消失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左眼的不正常疼痛。哪怕到现在,这疼痛也没有消退,这是事实。
副审判长和血肉医生都做了检查,他们没有发现他左眼里的碎片,难道林就能发现吗?他只是无辜被这鬼碎片上了身——
啊,上了身这个说法,这个世界的人听不懂。
反正,只需要隐瞒林能感觉到碎片的呼唤,能听到了海潮声这两点,他就是无辜的。
他本来就是无辜的!他一开始就打算离碎片越远越好,是碎片自己找上他的啊!
这个方案唯一的问题是,会吸引碎片,恐怕源于他自身的特殊。
他是邪神,又或者说,他是“种子的思念”,这点绝对不能暴露。
要暴露也不能在这个地方暴露,连逃都没地方逃。
审判庭会察觉到他的问题吗?缺乏情报,完全不能判断。
总之,三个方案,无论选哪个,都有隐患。
但再多隐患,也必须做出决断了。
林将地图平整贴在地面上,期间在本子上进行计算的赫果向他招手,以教学的口吻指挥道:“你看,我们在这里用双子结构……”
林一边听一边点头,抬手按揉了一下左眼。
他知道审判长会被他这个动作吸引注意,这样待会儿装病就更有说服力。
先方案一,之后视情况看要不要接方案三。
林做出决断,听完导师的设计后,拿着墨水罐和笔,走向地图的左侧。
这一画就是两个多小时,一大一小两个仪式阵以地图为中心不平衡地相对,看似分离,实则边缘嵌套在了一起。
就和“海螺”与碎片的关系一样。
画完后,赫果果然要求交换场地检查,林走到大的仪式阵那边,用工具测量角度,以及确定有没有画错画漏。
如此忙活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差不多了,”赫果站起来,按揉自己腰,“这个时间,上日班的人应该已经睡了。”
仪式要注意的最后一点,梦神的尸骸,在睡梦中才会真正呈现。
赫果来到大仪式阵的一侧,和站在小仪式阵边的林相对而立。
不知何时离开的灰翠推开仪式厅的门走进,虽然他看起来和离开前没有区别,但林听到了愈发响亮的海潮声。
“海螺”就在他身上。
林几乎要产生幻觉,雪白的浪花拍打他陷入软砂中的脚趾,他踩着海浪行走,眺望沙滩,随浪花推上沙滩的大大小小贝壳碎片如一条闪光的绸带,沿着海岸不断延伸。
幻觉一秒后消散,灰翠已经从大衣的暗袋中掏出,被蜜色树脂封在里面的“海螺”。
那就是一只海螺,只有巴掌大小,外面是可见细密网状纹路的棕黄,边缘呈白色,内壁的边缘同样白色,深处却是花朵般的粉红。
它的螺口有好些缺口,想来,此刻在林左眼里折磨林的那枚碎片,刚好可以补上其中一个。
而且,林感觉,这只海螺有些眼熟。
不等林仔细打量,灰翠轻轻一敲海螺外面的树脂。
树脂咔嚓裂开,林根本不用伪装,剧痛下已经抬手捂眼。
“嗯?”一个林听过的悦耳声音突然出现在这间仪式厅,疑惑且怒气冲冲地问,“这他妈是哪儿?”
震惊一下子压下了疼痛,满头冷汗的林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借着绷带和纱布的遮挡,转动眼珠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据说九百多年都待在那片海域中的某蓝卷发美人鱼,赫然出现,却没有引起林之外两人的注意。
赤足穿着破烂白袍的他环顾这间仪式厅,然后看到了林。
他看着林,林也看着他。
“……”
“……”
蓝卷发美人鱼瞬间反应过来,朝远离林的方向,噔噔噔噔噔后退了五步。
第33章
林自从穿越,就成了这个兽人世界里的异类,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到这个地步,好像他是移动的瘟疫传染源一样。
可惜,蓝卷发美人鱼完全感觉不到林内心的稍稍受伤,发现林后,他不仅退了五步,还如上次那般,眼眸低垂看着地面,总而言之,不和林对视。
该说是恭敬呢?还是防备呢?
不管怎么说,他不欢迎林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
问题是,现在不是林又一次闯入那片海洋,而是蓝卷发美人鱼跑来了审判庭总所的仪式厅啊。
林按着剧痛的左眼,转动视线模糊的右眼,再一次确定,无论是审判长,还是他的导师,似乎都没有看到那么大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了仪式厅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像之前梳叶借用“海螺”碎片施法,让他和岩糖陷入沉睡那样,是又一场梦境吗?
不离身的旧镜子就在林的裤口袋中,他右手已经向口袋摸去,但伸到半路,来自另一个人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
灰翠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是他握住了林的手,揽住了摇摇欲倒的蒙眼仪式师。
但他也将海螺带了过来,外层树脂碎裂的海螺漂浮在他身边,跟随他,这东西现在距离林不到一臂。
明明还站在仪式厅中,站在仪式阵的一侧,林却感觉自己几乎被迎面扑来的巨浪淹没,潮声轰然,冲击他如冲击礁石,要他失去所有力气,坠入海渊。
赫果也跑过来,隔着水声,林朦胧听到她在大喊:“发生什么事了?林?林!”
完蛋。
林有些吃惊,吃惊自己还有一部分大脑能进行冷静思考。
这个情况,说他的左眼和“海螺”无关,在场的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痛,这个痛——
灰翠听到林在他怀中控制不住发出呜咽。
蒙眼的黑发仪式师穿戴白色手套的右手,原本被他握住,现在反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之大几乎将布料抓变形。不停淌落的眼泪将绷带和纱布完全打湿,灰翠触碰林的脸,像是触碰刚从冷库里取出的冰块。
灰翠回忆刚才发生的种种事情,意识到什么。
他让赫果接过林,自己则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牙膏软管状的东西。
拧开软管一端的旋盖,灰翠重新拿起裹在树脂里的海螺,挤出软管里的黑色胶质,均匀涂抹在树脂的裂口处。
裂口一堵上,十分明显的,林的呼吸变得平稳了。
赫果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细长的眉毛拧起,扶着林缓缓坐在地上,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