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随着席羡青按下第一个按钮,许多细小的、金色的小树苗从第一层阶梯的正中央缓缓浮起,呈现出破土而出的美感。
“在秦教授的学生眼中,秦教授无疑也是值得依靠和信任的老师,在他的指导下,学生们茁壮成长。”
——第二层阶梯正中,金色的树苗逐渐生长,生出了新枝与嫩叶,金色的枝叶纹理细腻精致,栩栩如生。
“首席阮悯先生曾和我说过,秦教授是为他遮风挡雨的良师,更是人生中的引路人,没有秦教授,也不会有他今天的成就。”
第三层阶梯缓缓浮起,金色的梅花鹿伫立已经枝繁叶茂的树下,静静向最遥远的顶点仰起脸望去。
与此同时,奖杯顶部的正中央,代表着秦惟生存在的金色狐狸雕塑也缓慢升起——狐狸脸上的笑容慈祥,温柔地垂眼看向自己脚下的学生。
席羡青的声调平稳道:“从培育幼苗,到生出枝叶,长出枝干,枝繁叶茂的背后,秦教授用汗水和心血浇灌着每一个学生。”
他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从金色狐狸的脚下,也就是奖杯的正中央,开始缓缓流淌出了许多液体。
那是一种独特的银白色流体,像是某种流动的金属,光滑如镜,从金色的奖杯边缘溢出,顺着一层接一层的阶梯滚落,蜿蜒着流淌而下。
这种冰冷神秘的流体如银色瀑布一般,先是浸润了梅花鹿的脚,打湿了树木的枝叶,最后浇灌到了最下层阶梯上的幼苗,将整个奖杯和奖杯下方的阶梯浸满。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一同屏住。
——流动的液体像是流动的星火,又像是波光粼粼的银河,流淌在灿金色的奖杯和下方的阶梯装置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这一场景是近乎无法用言语描摹的惊艳与璀璨。
他们紧接着意识到,这银色的流体指代着的,似乎就是席羡青话语中的“秦惟生的汗水和心血”。
秦惟生的呼吸也跟着停止下来——上次会面时,他提出的令人难忘的交互效果,席羡青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在这片流淌的灿烂中,他近乎痴迷地与奖杯顶端的金色狐狸四目相对,他和它离得是那样的近。
然而下一秒,观众席里,传来了零零散散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有人的神色古怪,有人偷偷摸摸地指向奖杯,和身旁的交头接耳,偶尔还能听到寥寥的几句“怎么回事?”。
然后他听到席羡青淡淡地问了一声:“秦教授,这就是您眼中的自己,对吗?”
秦惟生心头无名一紧,又一次看向奖杯,紧接着脸色一变,瞳孔颤动——
因为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黄金奖杯上所有银色液体流动过的地方……竟骤然失了颜色!
原本流光溢彩的黄金奖杯表面,蓦然变成了斑驳的灰白色,而那些娇嫩的幼苗和树枝,像是干枯失水般地变得黯然无光,原本雕琢得活灵活现的金色梅花鹿,身体也宛若抽走了灵魂一般褪了色。
由金碧辉煌在瞬间变得衰败不堪,梅花鹿原本灵气十足的双眼变得死气沉沉,木讷地抬眸看向最高点。
只有站在奖杯最中央、最顶点的位置的狐狸依旧是明亮辉煌的金色,而狐狸脚下汩汩不断地冒着那漂亮的银色流体,还在源源不断向下流淌。
狐狸雕像脸上那原本慈祥温和的笑容,顷刻间变得更诡异起来——它像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顶点,像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微笑而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脚下的一切被夺走生命力。
秦惟生的心蓦然一沉,猛地看向席羡青的脸。
——却发现坐在远处席羡青就像是等待已久一般,双腿交叠地坐在椅子上,波澜不惊地与自己对视。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偌大的礼堂内,席羡青每个字都格外的清晰而有分量:“以掠夺别人的心血满足自己的私欲,用仕途来威胁学生而实现自己的贪念,甚至不择手段地毁掉别人的人生,来获得这个位置的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份礼物吗?”
第63章 轻点拆哦
偌大的礼堂,成百上千的观众,竟在一时间同时变得寂然无声。
台下角落的座位上,祝鸣骤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台上席羡青的侧脸。
他在瞬间反应过来,那从金色奖杯正中缓缓流淌而下的银色流体不是别的,而是水银。
黄金在与水银相遇的刹那间便开始发生化学反应,在表面生成灰白色的金汞化合物,在观众的眼中,则巧妙地形成了一种视觉上衰败褪色的效果。
其实祝鸣今天原是不准备来的,他虽能够接受席羡青做出这件作品,事实上,他是鼓励席羡青完成这次考核的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亲眼见到,并直接目睹秦惟生这个人亲手接过这份作品。
但不知为何,先前两次作品合影环节都独立完成的席羡青,却唯独在这一次要求祝鸣一起同行。于是祝鸣和叶鹭来到K大礼堂的角落坐下,全程观看了这一场仪式。
直到此刻,祝鸣才意识到,席羡青要求自己同行的真正目的。
在众目睽睽和聚光灯的照射之下,秦惟生的神情好像在瞬间变得扭曲。
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维持着和善的神情,沉稳地开口问道:“席先生,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在这个位置待了这么久,空穴来风的指控从来没有少听过。”
他温声提醒道:“你年轻气盛,又是一个外区人,有时很容易会被一些风言风语影响,我能理解。”
“但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妄加评论,有的时候并不是妥善之举。”他微微眯起双眼,像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任何证据吗?”
席羡青良久后道:“我没有。”
秦惟生的嘴角微微扬起,刚想说些什么,席羡青便神色平淡地开口打断了他:“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提供所有的证据。”
席羡青微微侧过了身,为后方的幕布让出了一些空间。
看到从幕布后方走出人的瞬间,秦惟生脸上的笑意僵滞。
阮悯垂着眼,脸色苍白地走到了礼堂的正中央。
他的手里拿着一沓厚重的纸张,在看到秦惟生的瞬间,视线躲闪地错开,接过了席羡青手中的麦克风,
“我是……我是K大精神体异常研究所的博士后研究员阮悯。”
阮悯的声音在不可遏制地发抖,紧攥着麦克风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像是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耗尽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
深吸了一口气,停顿片刻后,他依旧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道:“……今天站在这里,是想和研究所内在读的23名博士生、研究生和本科生,共同实名举报我的导师,秦惟生教授。”
像是清水滴入滚烫的油锅,瞬间汽化迸发出炸裂的气泡,一瞬间,台下的议论声顿起。
“秦惟生长期强迫团队内的学生伪造实验结果,不顾临床药物的副作用和危害,随意篡改实验数据,并多次勾结贿赂期刊的审稿人,进行顶级期刊的发表。”
他说着,举起了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此外,他时常以延毕和前途进行要挟,剥夺并占有学生应有的论文署名权,并在当年的首席竞选期间,用非法的手段迫害并干扰其他的竞争选手,造假的证据和记录已经全部整理在了这里,我已于今天上午交给K大和七区学术委员会。”
“同时,作为这件事中的另外一个受益人。”
他深吸了一口,“我自愿放弃首席的位置,心甘情愿地接受委员会的调查和学校的处罚。”
“我知道,现在说可能毫无意义……”
阮悯的嘴巴张了张,良久后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但还是想要对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他的声音一直在发抖,他其实还是害怕,他可能已经意识到这些话说出口后的瞬间,自己的学术生涯也会跟着一同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