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睡了
吵起来了,小耳想。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还真是一视同仁。
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拽拽许识敛的袖子:“主人,你要是好了,不如我们……”
“再等等。”许识敛毫不客气地把腿翘起,撑在前面人的椅背上,“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前面的人敢怒不敢言。四周议论纷纷,啧啧不断。
小耳倒不认为观看别人吵架是他的恶趣味。
许识敛表情戏谑,眼睛却牢牢盯着翁太。
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转向小魔鬼。
许识敛一笑:“小耳,你又在胡思乱想。”
说着,手覆上去,揉捏他的指骨。
这种在人群昏暗的角落互相依存的感觉……还挺奇妙的。小耳头次拥有,飘飘然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要做什么。
“她想让我做英雄,”许识敛俯身悄声说,“你想想,人类的岛主是只披着人皮的魔鬼……”
喉咙震动,他开心地笑。
小耳:“嗯……”
这个笑会和快乐有关吗?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一笑过后,许识敛瞬间抽离。
他坐回去,神情恍惚,反复交握着右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视了小耳探究的目光,他的思绪飘回昨天。
没有办法反抗许慎……
明明动一动手指,许慎就会生不如死。却每次看见他,力气就会被抽空。到现在都只能动动嘴皮子说大话……
真没用。他漠然地捏紧右手。
就当做是害怕好了。反正,必须是这个答案,只能是这个答案!
台上的争执最终被冷处理,井舟说:“我还是认为应该先从魔鬼乐园入手,不然就会有更多的人失踪。”
翁太:“你有主意?”
井舟:“我有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宣布:“各位。我的父亲就是贵族的成员。这次我会说服他带我去乐园——以客人的身份,有了情报以后,我就会和大家配合,一起拿下魔鬼乐园!”
没有人不为这番话感到震撼,就连铁拳都深深地看着他。
翁太动容道:“好孩子……你确定吗?”
“确定。”简短回答过后,井舟的目光落在许识敛身上,“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见许识敛没反应,神色复杂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们,对吧?”
还以为井舟是自己人!小耳怨恨地想。明明这几年他对许识敛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搞得小耳对他有些掉以轻心。
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这个问题。
看来在勇士团团长的心里,同伴固然重要,但正义永远排在第一。
许识敛身上厌恶的情绪正在消退。
他看着井舟发呆。井舟喊了好几次,他才回过神。
“疯子……”他诡异地笑,眉毛都在抖,“你要出卖你父亲?”
语气阴暗又绝望。
小耳也听不懂:“你怎么了?”
听他这么笑,很像是讽刺。井舟并不想深聊:“不要转移话题。说说看吧,你瞒着我们的事。”
他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哈!我看你是真疯了……”
小耳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可能没有人相信,他现在很难过。
“许识敛!”
“你想知道什么?”
瞒着你们的事情有很多,你想知道哪一件?
小耳突感不妙,许识敛竟然问得很真诚,虽然他现在的表情容易让人误会——他让别人误会也不是一两天了。
和他呆的时间越久,越能判断出他是否真心实意。
比如现在,他好像真的打算回答井舟的问题,并且会说实话。
“喂……”小耳焦虑得要命。
不比前期在许识敛身边胸有成竹的感觉,他现在根本无法把握他的想法。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真正疯了的人是你吧!干嘛老用这种眼神看人?”井舟忍耐道,“你必须告诉我们,能那么快就解决掉那些怪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别不说话。我们已经是毫无保留,什么都告诉你了!”他又变回了那个许识敛所熟悉的井舟,意气风发,步步紧逼,“许识敛,我们要的是你的态度。勇士团的所有人都可以帮助你,但是,你必须认真对待我们……”
半分钟后,许识敛笑够了,一脸漠然地起身:“你们跟我来。”
海底学院的实验室。
一推门,勇士们看见满墙的山羊头和卷轴。
“这里是……”
实验台的器皿里放着未收净的魔鬼皮肤组织。许识敛扫了眼,说:“他出去了。”
井舟:“谁?”
“我们的老师。”
昌决?“你们在这里……”
“我的弓箭就是他做的。”许识敛说着,目光落在小耳身上,“我们一起研究魔鬼有好一阵。”
小耳双手一撑,坐到实验台上去,沉默不语。
他开始对着他们解释,也开始避重就轻地带过自己的经历。要逐渐融入集体?是这个意思吗……
大块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厉害。”
铁拳抱胸张望了一番,问:“你们研究魔鬼?”
他的脸上被砸去一本书,铁拳恼怒地接住,低头一看,《地狱录》。
“禁书,”许识敛说,“你自己看吧。”
井舟若有所思:“我就说他怎么总是私下叫走你,原来……”
铁拳狐疑道:“昌决老师不在?”
“今天是祷告日。”许识敛平淡道,“他在教堂。”
像是要逃离这里,他一把拉住小耳:“我们去叫他回来。”
没有给其他人留有商量的余地,他们消失了。
井舟直望着他的背影,那个自我克制的许识敛好像回来了,这么平静,没有情绪起伏地和他们交流谈话。
大概石头的死对他也是有触动的吧。井舟闭上眼睛。
*
直到彻底远离所有人类和是非,魔鬼们身处半空。许识敛突然问:“不高兴了?”
小耳:“我没有。”
他反问:“你真打算当这个岛主?我感觉他们各怀鬼胎。”
许识敛竟说:“我没想好。”
小耳没说话,被他笑着蹭了蹭脸。
“不高兴了?”他又问。
小耳:“你不想笑就不要笑,我又要瞎猜!”
许识敛:“猜什么?你直接问嘛。”
小耳没有问。他觉得许识敛自己都不懂自己。
他们降落在教堂门口,险些被旗帜缠绕。
“小心!”男孩在叫,叫着叫着,声音变得生涩,“识敛哥……?”
许识敛认出来:“小猫?”
他叫的竟如此亲昵,猫剑客喜出望外:“是我!”
再一回头,旗帜上竟然印着自己的画像,许识敛莫名道:“你在干什么?”
旗帜下,是一个个摆满草莓蛋挞的小摊。猫剑客说:“这些是梦呓姐姐做的,我们想……”
“识敛?”有女人来了。
她大着肚子,边走边喘,扶着腰对他笑:“原来你也会来这里看看,是小呓让你来的吗?”
小耳偷了颗草莓蛋挞,在树荫下用嘴尖品尝,好甜。
许识敛接过女人给自己的蛋挞,放到小耳的膝盖上。
“我叫美乐。”女人笑着说,“你可能忘记了,以前你为我的丈夫打过伞。他是一名骑士。”
原来她就是美乐,妹妹曾提过的人。他“唔”了声,最后只是说:“过去很久了。”
“我一直记得。”她轻声说着,低头将花篮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只只旧到泛黄的报纸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