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睡了
大块头:“是他把他变成魔鬼的?”
几个人讨论一番,竟然已和真相八九不离十。
都说人越憨厚,直觉越准。大块头说:“可我觉得小耳还要更像人,他的眼神是有温度的。”
这几天令人惊讶的事情过多,讨论朝夕相处的同伴是否是魔鬼都像在聊家常。
“他们可能是魔鬼,”井舟方向一转,向小耳的方向赶去,“但也是我们的朋友。”
铁拳想了想,点头。
离近以后,铁拳问他:“小耳,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块头说:“哪来这么多花!你在海边等人?等谁,不会是小姑娘吧。”
小耳:“我在等许识敛。”
井舟左右看看:“他去哪了?”
“去……反正他让我等。”
他疑惑道:“为什么说我在等小姑娘?”
大块头笑:“又是看海,又是鲜花,你难道不是在等心爱的姑娘吗?”
小耳摇摇头,却问他:“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相信你爱他?”
铁拳意外道:“怎么回事?你这个烦恼……”
三个好朋友从马车上跳下来,围绕着小耳坐在沙滩上。
大块头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谁啊?跟哥哥说说。”
井舟只是笑:“小耳,你是不是搞得太隆重?上来就说爱会把人吓跑。”
……感情先是喜欢,然后是很喜欢。再然后,才是爱。最后是非常爱。
小耳说:“可我认为我已经是非常爱了。”
铁拳听着,忽然冒出一句:“你是怎么说的?”
小耳:“什么怎么说……”
铁拳:“你不是说那个人不相信吗?你是怎么告诉他你爱他的?”
小耳:“需要正式说吗?”
三人傻眼。
小耳解释:“他说爱是让人快乐,我一直在这么做……”
井舟:“成功了?”
小耳:“可能没有。”
大块头急道:“你不说,她怎么能知道呢?”
小耳低头:“说了可能也没用……”
铁拳是第一个懂的人,他向井舟使眼色,然后对小耳说:“不,你需要告诉他,越直白越好。”
大块头仍然蒙在鼓里,怂恿道:“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找她!当面说清楚,她哪里不信,你都问明白,这不就行了!男人,不能只闷头做,太吃亏,你要……”
铁拳淡淡道:“走吧?正好我们也要去找他。”
大块头:“啥?我们不是要去找许……”
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井舟神色复杂地看着小耳,小耳的眼神却比他以为的要清澈很多。
小耳:“你们要去找他?”
井舟:“商量怎么对付向霖,还有别的事。你要一起吗?我们送你去。”
“但是……”
“看这花都蔫了,”井舟无奈道,“你确定他还会回来?我看他是背着你偷偷跑回家去了吧。”
小耳连忙去摸,果然,离开土壤的花垂头丧气的。
怎么忘了呢?他也是朵花……现在就采摘花朵,船却没有建好,要怎么才能带上去?
“他在骗我。”小耳惊觉,“他为什么要骗我?”
铁拳站起来,帮他把花抱到马车上去:“可能要给你什么惊喜吧。”
天空像蓝色的糖果,小耳的头搭在花里,随着马车颠簸。
大块头欲言又止,见他不快乐,便突然放声高歌。
小耳被吓了一跳:“啊!”
井舟在前面大笑:“小耳,你不知道,他唱歌都不在调上。”
大块头乐道:“你们不懂!我在教他唱情歌。”
铁拳哼道:“他要真这么唱,许识敛才会被赶跑吧。”
听他提起心头的名字,小耳的脸烫起来。
铁拳的手在他面前一晃:“我教你一招,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直接亲上去。”
又教他,生米煮成熟饭知道吗?
小耳略懂些,铁拳干脆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听得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我、我……”
井舟忍无可忍:“行了!听听你在说什么吧!”
他们在山坡上一个转弯,视野辽阔,遍地的绿。
三个好朋友欢声笑语地给他出主意。小耳傻傻地看着,听着,这种时候,他觉得小岛特别特别的美。
等到了树林,小耳的心情拨云见雾。
试试看,试试单刀直入,认真地向他表达一次心意。其实很爱你,打算一直爱你,去哪里都想跟着你,再也不想和你分开。
至于铁拳说的那些,他也想要试试……
许识敛会是什么反应?如往常一样不当回事?还是会听进去,有所触动呢?他会相信世界上还有人爱他吗?
如果相信了,会不会听他的话,再也不伤害那只可怜的右手……
很紧张,忐忑,又期待。小耳开始满头冒汗了。
树屋的门近在眼前,大块头嬉笑:“小耳,怕什么!哥哥帮你敲这个门。”
手扣上去,咚咚。每一声都打在小耳的心房,让他不得不深呼吸。
铁拳和井舟叼着狗尾巴草,笑眯眯地看着。
直到——
门打开了。
实话说,他们确实已经接受了。
“许识敛是魔鬼”这回事。
但是,这样奇形怪状、形象扭曲的模样仍然让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这只依稀能分辨出是谁的魔鬼高出他们不少,身形比人类要宽大,四肢仿佛剥了皮的肌肉,全身上下,只有犄角下的脸是他……
小耳仰起头,屏住呼吸。
这样的许识敛,疲惫、厌倦、麻木且暴躁。
小耳的耳朵捕捉到屋里女人的哭声。
“救命!”是妈妈,“救我出去!求你们……”
小耳被他一把拉进去,门“砰”地一声关住了。
他们听到了吗?小耳心跳如鼓,胆战心惊地回头看。
“喂!”大块头在喊,“你这是干什么!”
屋内的怪物没有理他,将其余人全部谢绝门外。
小耳看着他,以及他右手的刀。屋内一片狼藉,什么都是破碎的、杂乱的,只有许识敛的翅膀是完整的。
这双既像蝴蝶,也像蝙蝠的透明翅膀。
女人在楼梯上,她赤着脚,坐在门前哭泣。
屋内是看不明白也无法想象的“魔法摆阵”,和养子猜的差不多,她在一月前听教友说,可以用它来镇压“邪恶的魔鬼”。
“只要采集恨你的人的头发,放在摆阵中间。”老婆婆神秘兮兮地说,“从那以后,我儿媳再也没有瞪过我……”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养子竟然噩梦般从窗口爬上来……
——还变成了这种怪物!这一定是做梦,是她被恐惧彻底摧毁了。
她不停哆嗦,呼吸困难,脸色惨白,仿佛很快就一口气顺不上来,像落叶那样摇曳着死去。
许识敛慢慢走向她。
女人的眼睛落在怪物闪着银光的刀刃上。
“你要死了吗?妈妈。”
他对着女人快睁不开的眼睛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昏昏沉沉,已经要晕过去,却猛然被他凑近的的模样吓醒。
“你有一万个理由该死。我在脑海里构想过数万次,到底要怎么杀死你,怎么折磨你……”
“但你知道你最该死的原因是什么吗?”
那双几乎要爆破的红色眼球。女人惊喘着,蹬着腿,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她如同溺水挣扎的手被怪物用力地握住。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怪物歇斯底里地吼,她尖叫着,终于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