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睡了
许识敛看他如此娴熟,不禁怔道:“我没想过你吃了这么多苦。”
木于林神色一动,对着他笑道:“这算什么……”
管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实在抱歉,钮先生已经睡了。我让他们重新做一餐,然后再送你们回家吧。”
二人对视一眼,木于林笑着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回去吃就好。”
于是他们坐上了马车,浓郁的夜色里,木于林疲倦地歪头靠在一边。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开始,我也把事情想单纯了。以为就是做好事,出个风头,没有想到会这么复杂。”
许识敛说:“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让你更受欢迎。”木于林压低声音,“好像……他们比你本人还希望岛民能喜欢上你。如果要是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做什么。那就更好了。”
后半段路,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先到的许识敛的住处,离开前,他对木于林说:“没关系,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木于林勉强笑道:“明天见。”
家里的人都睡了。许识敛问小耳:“你睡着了?”
意外的是,小耳很清醒:“没有。我在想事情。”
他从宿主体内飘出来,坐到床上去:“你们小岛真有意思。以前我以为只有三哥喜欢戴着面具说话,结果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
许识敛比他还要累,倒在床上,摇了摇头:“魔鬼和人类……”
小耳等着,却什么都没等到,再一看,宿主竟然已经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懒惰魔鬼甩着尾巴想。
他在屋内布置了几朵黑云,又舔顺自己尾巴上炸起的毛。这才心满意足地蜷到宿主身边睡觉。
小耳做了噩梦。
好渴好渴,在梦里,他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许识敛,给我点水喝。”他哀求着宿主。
但宿主是那样冷漠,他问魔鬼:“你不会真以为爱是一辈子的事情吧?”
这句话让小耳更加渴了。花瓣一片片掉在地上,心如果也是花朵的形状,现在也一定是一块又一块地碎掉了。
这场噩梦持续很久,到了最后,宿主也不愿意救他一命。在许识敛离去的脚步声中,魔鬼一点点枯萎,在死去的最后一秒,他竟然流出了泪水。
这是他唯一获得的水源。
许识敛也做了噩梦。
在这场梦里,神庙和教堂里千千万万个人在说恨他、讨厌他,说他们信错了人。神殿里属于他的雕像被打碎了。
他的头上顶着一朵乌云。下了雨。
忧伤的乌云男孩走在没有太阳的世界里,一只流血的魔鬼跟在他身后。他回头的时候,那个高大的、破碎的魔鬼对他说:
“你现在明白了,不是吗?人和人,一场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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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草莓蛋挞(一)
第二天,如魔鬼所愿,许识敛睡了生平最久的一次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他对着屋内的黑云发懵,以为还是晚上,但已经睡无可睡。一扭头,发现他的小魔鬼正满脸幽怨地在床头凝视他。
许识敛:“……你干嘛?”
“你现在满意了,”衣冠不整的小耳怨气冲天,“不给我水喝,还抛弃我,我后来渴死了,你满意了!”
许识敛头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几朵云怎么回事?快把它们弄走。”
真是晦气,他的噩梦绝对是受这些云的影响。
但罪魁祸首正在倒打一耙:“你知不知道我都哭了!眼泪居然是咸的,我更渴了。”
许识敛迷茫地想了一会儿,给小耳端来水,看着他咕咚咕咚地喝干净,好笑道:“你也做噩梦了?”
小耳正在啃水杯,忽然被许识敛拉到怀里,就这样晃了起来。
许识敛说:“我怎么会不理你?梦里的事情还要怪我,好没道理。”
“噫,”这难伺候的祖宗又嫌弃道,“好肉麻。”
“……快把这些云整走。”
太阳的光照进来,人类和魔鬼都开始打喷嚏。
“哥哥!”许梦呓在外面叫,“你终于醒了,快下来。”
许识敛来到窗前,以为自己看错了。魔鬼飞到天花板上去,看到草坪上堆满了礼物。
兄妹俩开始搬礼物。
梦呓说:“咱们家门前的草地都被踏平了!你都不知道来过多少人,大人还有小孩儿,都跑来给你送礼物。”
小耳在体内说:“扔掉吧。”
许识敛说:“放到我房间,实在不行,再搬去地下室。”
小耳哼哼:“谁的爱你都当真。”
宿主忽然把手放在心口,魔鬼顿时戒备起来,他想打我?打我就是打他自己!
但宿主只是温柔地问道:“那你告诉我,爱如何才能控制得住?”
啊……小耳的脑袋开始滋滋冒泡。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滋味。
许梦呓说:“你的朋友早上来找过你,我跟他说你还在休息。他应该还会再来一次。”
“小春有事找我。”梦呓提着篮子准备出发,“还有,桌上有草莓蛋挞,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和妈妈一样好吃了。”
“对了,”小耳想起来,“该给她吃药了。”
魔鬼再次把药水变成了苹果汁的样子,许识敛叫住了妹妹。梦呓说:“我回来再喝,要迟到了。”
“这是药,”哥哥告诉她,“我向神求来的。”
“药?”梦呓迟疑地接过来,“神回应你了吗?”
“好过分,”魔鬼幽怨地画小圈圈,“我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吗?”
“嗯。”
梦呓喝一口,就问一句:“真的?”
“最近有感觉好些吗?”
“你这么说……是有的,但是你是怎么……”
许识敛督促她喝完,不再多做解释:“雅春还在等你,快去吧。”
这说的倒是真的,梦呓却一步三回头。她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担忧困扰着,忍不住问:“你没有骗我吧,哥哥。你是不是付出了某种代价?”
她不是失去记忆了吗?魔鬼和许识敛有同样的困惑。
说起来,算是直觉。属于亲人之间的感应。
许识敛问道:“能是什么代价?”
“不知道……”梦呓自己也很困惑,“就是感觉很奇怪。”
“快点去吧。”许识敛结束了这场对话,“别疑神疑鬼的了。”
他自己回到屋内,也有药要喝。那个奇臭无比的补药!小耳被熏得飘出三米外,抱着吊灯喊:“离我远点!”
许识敛没理他这茬,边喝药边说:“我等会儿要出门。”
小耳闻言开始观察自己的手掌,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他不死心,跳下去抱着宿主的胳膊:“别去了,要是爱我你就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躺着。”魔鬼说,“我可以陪你聊天。”
许识敛倒是微微笑道:“你不想找太阳啦?”
和哄小孩儿一样,看来已经足够了解他。
“你要帮我找他?”小耳眼睛像小星星一样亮起来,这个提议就和手风琴的声音一样悦耳。
“我答应你的。”许识敛在他鼻子上一划,“但你得多告诉我一些细节。比如他的年龄,以及长相。”
小耳拉着他到外面去,在沙土上作画:“他很年轻,有两个眼睛……”
“画点我不知道的。”
等这聪明且自信的魔鬼画完,许识敛摇摇头,评价他的大作:“这是土豆。”
“不是土豆,”小耳努力回忆着那段美好的时光,“他是会发光的那种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