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梯厢缓缓向下。由于只有半身高的铁栅栏围在三面,下降过程中荀听能将矿洞内景一览无余。
除了正在忙碌的升降梯在“咯吱咯吱”作响,周围寂静非常。
三十七双手盘在胸前,倚靠着铁杆。荀听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叫自己下来,其他队友不比自己更靠谱么。
他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了一眼他兜帽遮盖下的脸,果不其然他双眼正阖着。三十七好像无时无刻不在“闭目养神”。
荀听问道:“你使用的神赐消耗量很大吗?总感觉你很疲惫。”
“没有。”三十七说。
荀听在原世界社交能力并不差,偶尔可以当个调节气氛冷暖的空调。但和三十七在一块老是会陷入不知该聊什么的境地。
荀听只好把目光落回到其他地方去。
他百无聊赖地观察手上的矿灯,这灯发着白光,底部的小出口管悠悠吐雾——它竟也是用小“蒸汽能源”驱动的。这种高密度储气瓶几乎成了这个世界“电池”一样的所在。荀听用手触摸着灯壁,心中感叹着它的精细程度。这个世界的蒸汽科技已经发展到超出荀听常识的范围了。
荀听说道:“之前在二十矿区就是这东西……咬我的?”
三十七瞥他一眼:“嗯。”
荀听想象出厄化后的矿灯的提把忽然长出一排牙齿,猛然咬合夹住它四指,出口管大声尖叫的场景。
三十七不解地看着荀听的清智值下滑了一段:“……?”
荀听道:“对不起,我想象力比较丰富。”
荀听开始有意识地阻止大脑不合时宜的活跃,以防自己把自己搞得神智休克。
三十七:“来之前,你没训练过。”
荀听点了点头。
三十七叹气,他扶着栏杆望向他处,说:“它们最喜欢捉弄你这样的人。”
“它们?”荀听云里雾里地看着他,“它们是谁?”
三十七眼神轻飘飘地落向洞底,说:“这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啊!”
矿车猛烈晃动。把荀听接下来的话揺碎在肚子里。而晃动之后是极速地下坠。
“抓稳。”
话落,三十七划破手心,凝出一根同下臂一般长的血刃,穿过拽着梯厢的铁链圈孔之中,直接插进到墙壁里。血刃一路划着石洞壁,近乎擦出火星来,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下坠速度变缓,三十七又一用力,血刃深深地卡入石壁,就这么将升降梯迫停在半空。
荀听的心脏还在跳崖,就听三十七提醒他:“上去。”
离他们一人高处有一层走廊,那里应该是他们停靠处,而现在它与升降梯轨道相交的地方空了一块。
“从这儿么?”
“对。”
荀听平复心情,估摸了一下高度之后攀上升降梯顶,又从空隙跳到走廊上去。
走廊的生锈地板咯吱作响。
三十七轻盈地翻了上来,他一挥手,嵌入墙壁与铁链的血刃消失,梯厢又轰隆隆地掉了下去。
周围回荡着铁链滑动的碰撞声,在回响之中,荀听隐约听见尖锐哭声。和之前那种无声源的杂声不一样,它是从深不见底的矿洞里传来的。
荀听皱眉,经历了几次目睹厄灾的精神洗礼,加之他学会了使用神赐能力来保护自己,荀听神智的承受能力提高了不少。他问:“你有听见孩子的哭声吗?”
“是厄婴使者在哭,”三十七续上了之前的话题,“它的捉弄失败了。”
话音刚落,像是泄愤一般。坑底膨胀出一个巨大的人头,这次的它不像一座脸山,而像只硬塞进容器的棉偶,将整个矿洞塞得一缝不露。
直到“嗡嗡”的低频声结束,荀听将矿灯一举,照亮了两人下方,那是巨脸的右眼。他们二人的体积甚至比不上它一只瞳孔。
荀听还是有点受不了这巨物的压迫感,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开。
三十七凝视着这只褐色的眼睛,光滑的角膜上反射着矿灯的微光,他说:“应该和上面两个人是一起的。”
只是那两个在清智归零前就被摔死,这一个则被留在坑底掉光了san值。
“那我们……”
荀听的声音一停,因为他借助走廊矿灯的光看见,有个基本上呈人形的黑物以不正常的速度从走廊对面狂奔而来。它是没有脸的,大概三米高,在走廊这狭仄的空间里怪异地弓着腰。半透明的脑袋其中装着一个暗红色婴儿胚胎。
荀听惊异地看着飞速靠近的“胚胎脑”,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厄婴使者,”三十七淡然地看着荀听,说,“你,现在要陪它‘玩’。”
“啊……玩?”荀听不解地指着自己道,“我?”
他和三十七面面相觑。
三十七的眼睛似乎在说你没理解错,他道:“跑吧。”
“……”
荀听缓缓地明白了三十七为什么会带上自己了。
自己大概是被他叫下来当饵的。
第4章 异化胎脑
三十七口中的“玩”并没有什么暗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荀听需要与胚胎脑周旋到它满意为止。
厄婴使者的行为十分“莫名其妙”,也许它会在你的眼前出现后乍然消失,也许它会没理由地追逐你,也许它抓住你后会吃掉你的思想,或者用一只死去的乌鸦交换你的肺……人们将这些现象定义成厄婴使者的玩耍行为。
“你……”荀听转头跑着,喊道,“下次把人当做特殊工具之前,提前说一声好吗。”
跟在他后面的三十七气也不喘地回了一句:“我说了。”
荀听发出第二声疑惑:“啊?”
荀听回想起了他的那句:“厄婴它们最喜欢捉弄你这样的人。”
原来不是提醒,是通知。
想要厄婴使者消失,就必须先让它“玩”够。像荀听这种思维活跃又没有给意识上保护措施的新人,在它眼中就像是一只开壳螃蟹,极其容易引起它的注意。
“那就不要说得那么隐晦!”荀听先补充了一句,接着道,“前面没路了!”
这段弧形走廊的尽头架着一个机械吊臂,看样子年久失修,荀听撞到它的时,上面的齿轮零件很给面子地掉了下来,哐当几声顺着来路滚了回去。
三十七踢开零件,道:“从那跳下去。”
“这儿下面?!”那吊臂尽头指向深渊,荀听踩着大概四掌宽的铁臂挪到了尽头,他蹲身扶着边缘,望向下方,底下正是巨脸的脸颊处,十分靠近嘴部。他回头对正在靠近的三十七喊道,“这下面被巨尸塞满了,哪来的路。”
“听我的,”三十七的声音还是很沉静,“跳。”
或许是寻求稳妥,在“跳”声落地时,荀听鬼使神地对三十七使用了“共识”,虽然他凭他现在的精力只能坚持一瞬间,但那颅内传来的相当强大的可靠感打消了荀听的疑虑。
荀听深呼一口气,跳下。
三十七紧随其后。荀听只觉得腹部一紧,是三十七凌空抓住了他的腰带。三十七的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吊缆,使得绳索猛地荡了一下。他用掌心与绳索之间剧烈摩擦缓冲了下坠感,这可是两个男子的重量,荀听都替他感到手疼。
于是荀听用左手抱住他的腰,右手也一样用力抓住了吊缆,与三十七分摊负担。两人很快稳住,吊缆尽头是一个用来挂矿车厢的铁钩,荀听踩住其弯凹处得以停脚。
他向上望,发现胚胎脑已经缩起了手脚,四肢紧贴着身子,像只蠕虫一般贴上了吊臂。
这时,它肿胀脑袋里的胚胎动了几下,双手掐住了缆绳左右摆动,像是把两人当成了草上的蚂蚱。缆绳开始大幅摇摆起来。
两人以更大的弧度下荡。荀听估摸着最低处根本躲不开底下的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