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
呼吸逐渐滞塞,薛应挽视线变得模糊,隐约听到雁行云最后一句话语:“安心安心,当了这么久的兄弟,我也不是不讲情义,会给你俩留一条命的。”
*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只剩下一点微弱吐息。
他依旧身在那间琉璃室中,在去了掩盖术法之后,周遭场景早已变换得令人讶然——
他们脚下并非琉璃镜面,而是一条长长的,蔓延了整个屋室的蜿蜒河道,由四方起,聚于室中央一块圆形冰台。
河道中间,尽是鲜红的血。
薛应挽艰难抬头,看到被丢弃在一起,垒叠成人山状的尸体,他们面色青白,躯干干枯,显然是被抽干了血液而死。
这些鲜血经由河道流通,勾勒出的形状,赫然便是此前在回廊所见的时光回溯阵法。
那些在秘境中失踪的弟子,竟都被雁行云引到了此处!
薛应挽脸色煞白,越辞与他被丢在一起,此刻一道极低的声音传入耳中:“醒了?”
“你一直醒着?”薛应挽惊讶。
“我抗性拉得很高,几乎没有毒药术式能让我昏迷,”他闭着双眼,掌心微动,将源源不断的真气灌注入薛应挽身体里,“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随着真气注入,虚脱无力的身体一点点恢复,而雁行云显然对自己的术式很有信心,丝毫没有发觉二人已然清醒。
他将昏睡着的雁谨放到中央琉璃台上,又取了他一滴指尖血,顺着琉璃台往下滴落汇入血池。
薛应挽恢复灵力,挣脱了身上绳索,越辞则看着雁行云忙碌,好奇道:“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本来还不明白,现在懂了,”薛应挽道,“依照壁画内容,时空回溯阵法并非凭空而成,而是需要一个契机,我想他用雁谨的血,大概就是想回到……与雁谨曾经有关的时候。”
二人的剑就在不远处,薛应挽正要取回,越辞已然拦住他:“我来,你打不过他,不如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救下人。”
无名剑是他本命剑,本就要唤灵之效,只动了动掌心,剑鞘便应召而至。
长剑瞬时出鞘,越辞闪身到雁行云身后,挥剑劈砍而下。
金石相撞之声响起,连琉璃室也震抖,雁行云掀起一点眼皮,手中随意取来的一把弟子佩剑被生生震断。
“居然能提前醒来,越兄,还是小瞧了你。”
越辞笑道:“雁兄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下一剑倏然而至,雁行云徒手相挡,却被剑气逼退,不由“哈”地感叹一声,看向越辞手中长剑。
“越兄这把剑非同一般啊,我自认见多识广,看了不少剑,就算是上阶神器,也没有一把同你手中剑一样锐利的。”
“自然,”越辞并不谦虚,“这是天阶神器。”
“看来越兄才是真正深藏不露,在下佩服。”
无名实在凶猛,二人如今被秘境压制同样修为境界,纵然雁行云招式熟练,依旧耐不住神器的攻势。
两人在场中行过十数招,雁行云面色逐渐难看,主动求和,道:“不如就此为止,越辞,我让你们走,你也别再阻止我,怎样?”
薛应挽此时也彻底恢复体力,他同样取回自己的剑,目光看向昏迷不醒的雁谨:“你要启动时空回溯,还差几个人?”
雁行云一顿,答道:“差一个人的血,你二人一人一半,恰好,”他抗下越辞一剑,身形不稳,退后几步,神色燥烦,“越兄,我说了,我没想要你们的命。”
“你为什么要启动回溯阵法?”
“有不甘后悔之事,自然想去挽回。”
“你要救人?”
又是一剑,雁行云躲避不及,被剑气伤了脸颊,冒出一缕血珠,“与你何干?”
薛应挽看着他,忽而说道:“你是江洄门前门主,朝别,对不对?”
到了此时,雁行云也懒得继续隐瞒。
“你倒是聪明。”
薛应挽道:“我听说那江洄门门主除却用弓,便是习得一手好掌法,唯独一只眼睛曾受过伤。你用拂尘之时,手势是习惯搭弓之人所用,且每每与人讲话,尽管注意克制,依旧微偏过脑袋,将视野看得更清。”
朝别嗤笑一声。
“真是……算我倒霉。”
“要是一开始避开你们,多找个普通弟子就好了。”
无名剑势太强,他体力逐渐不支,许是知道自己会落败,最后咬牙,问越辞道:“你们当真不愿意放过我?只一个人,让我再找一个人,阵法完成之后,我随你们爱怎样怎样!”
“我很随意的,你得问我老婆。”越辞露齿而笑,剑招在手中越发熟练,仗着砍不坏,剑气肆意挥砍在琉璃镜面之上。
朝别转头看向薛应挽。
薛应挽道:“雁……朝别,往事不可追,历史已经注定,强行去更改不会有好结果。何况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阵法,谁也不敢保证真假,和使用之后又会如何,你为什么非要强求呢?”
“你们不明白,”朝别说,“哪怕一丝机会,我也会去尝试。”
“你非要如此?”
“你非要拦我?”
“是,”薛应挽道,“大阵启动的后果无人能够承担,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何况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你……”
他不忍再看,不忍再讲。
越辞也道:“你就听我老婆的吧,他不让,我也不会让你去开启阵法的。”
朝别呵笑一声。
越辞本闲然地与他对招,一个倏忽,发现朝别身影就这般在眼前消失,直至薛应挽喊声响起:“不要!”
一股绵稳之力将越辞推向墙面,朝别将自己所有灵力用在了这一招式上。
并非杀招,却能暂时制住他的行动。
大意了。
越辞胸口闷疼,身形沉重抬不起力气。
“越兄,多谢了!”他笑道。
越辞眉心紧皱,急切运功破开经脉。朝别瞥他一眼,来到那处阵法中央,化刀割破自己腕上动脉,再以灵流之力引导,大股鲜血汩汩流出。
最后一点阵法也要被填满。
他要用自己的血去强行开启大阵!
朝别知晓自己要流失生命,勉力分出最后一丝心神,让自己能够保存灵识进入大阵。情急之下,薛应挽三两步上前,两指并起交叠,指尖快速掐诀,结印,使出了朝华宗抽魂之法。
他并没有足够把握,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抽魂之法本是用来搜查此人灵识中异样,可朝别现下是将灵识放出,他却想借用反向抽魂按回将灵识按回肉身。
阵法将将大成之时,朝别最后的血却没能逼出,转而应对突然袭来的薛应挽。
两相剧烈对撞,薛应挽亦感到自己的元神被影响,心神紊乱,口中亦吐出大口鲜血。
“阿挽!!!”
两人谁也不愿退让,灌入更多灵流对抗,压迫之感渐甚。到最后,薛应挽甚至呼吸困难,眼前发白,感觉像是自己体内灵力被吸入一般。
朝别亦到了极限。
他咬紧牙关,去抵抗薛应挽灌注之力,跪在地上的身躯依靠膝盖向爬行:“让我,让我……”
一股极其强大的灵流忽而爆起,琉璃碎裂,薛应挽只觉被那灵流冲上胸口,双耳嗡鸣,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痛楚如电流一般窜上四肢百骸。
这是种极为奇怪的状态。他似乎感应到了朝别的灵流,随后吸力不断增大,神思恍然,眼前陷入黑暗,对身体的掌控力也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