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Ⅲ:魇梦+尾戒+借寿+天罚+酆都+迷踪[6部完]》完结+番外
打圆场的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所有人中除了大师兄,就属他气场最正,看得出他的道法修为不在张三之下,只是那副笑容太和善,反而让人感觉虚伪,他说完后,目光投到张玄身上,问:“这孩子是……”
“我收的弟子,叫张玄。”
男人似乎对张玄身上的气场颇感兴趣,伸手想去掐他肩头,那是探他灵骨的意思,张三往前探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了,男人没在意,冲张玄笑道:“我叫张雪山,是你二师伯,这是你大师伯张洛,四师叔姬凯……这是小师叔曲星辰,师弟你看,你走的时候星辰还很小,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张三说的,随着张雪山的介绍,曲星辰急忙向张三施了一礼,却不像其他人那种寒暄,而是恭恭敬敬的师门之礼,他相貌俊秀,眉间却略带愁苦,像是有什么无法排解之事,压住了应有的英气。
张三回了礼,见张玄还瞪大眼睛左右乱看,像没听到似的,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就算对方是作戏,他们也要应付一下,以免被说失了礼节,于是拽了他一把,假意骂道:“还不叫人?哑巴了!”
“没有啊,”张玄仰头看他,一脸天真地问:“可是师父,你不是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吗?我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多师叔伯?”
聂行风就看到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群人同时变了脸色,连大师兄张洛也一脸尴尬,似乎当年的事谁都不想提起,却偏偏被个孩子捅破了,可是童言无忌,也不能拿他怎样,只有聂行风跟张三知道,张玄根本是故意的,这家伙的报复心跟他的贪财一样强大。
最后还是张洛把话岔开,请张三去大厅叙话,不过被张玄这么一搅和,再没人厚着脸皮叫他三师弟,而是改成了珽之,张三笑了笑,说:“大家还是叫我张三吧,叫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张珽之这个人十几年前就没了。”
张洛脸色变了变,却没再多说,聂行风看他眼神闪烁,带了几分愧疚,始终不敢跟张三对视,不禁有些奇怪。
大家在大厅落座后,张洛吩咐弟子端来茶点,按说他们居住偏远,又长年不下山,该食住清寒才对,但聂行风发现那糕点居然做得相当精致,看茶具也属上品,想来这位师祖在世时是个懂得享受之人,在这一点上张三师徒算是学了个十足十。
当听说张三改了名字,那个叫姬凯的胖胖的四师弟又阴阳怪气地说:“张三张三,这名字真是大众化啊。”
“名字只是个方便称呼的代号而已。”
张三当年被逐出师门,他另起名字只是不想让人由自己联想到师门,以免给师门带来困扰,不过这些陈年旧事没必要再说,微微一笑,说:“你叫我张三丰,也是可以的。”
姬凯打了记空拳,很不舒服,忍不住继续讥讽道:“连师父所赠名讳都改了,却还留着法器不还,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呢?”
张玄本来被点心吸引过去了,听到姬凯提起索魂丝,立刻抬起头怒瞪他,张三懂得他的心理,就算自己没正式传授,但在徒弟心中,那索魂丝已是他的私有物,如果有人觊觎,他是会拼命的。
“出去玩吧。”他拍拍张玄的头说。
张玄不想去,不过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小弟子听了这话,很兴奋地跑过来叫他,两人年龄相当,比较聊得来,张玄眼珠转了转,没再反对,嘴里嚼着糕点跟小弟子出去了。
“那孩子也是弃婴,被师父捡回来抚养,取名张正,是希望他将来堂堂正正做人。”见张三目光跟随两个孩子离开,张洛解释道。
“师父教诲没错,做人该当堂堂正正。”
张三也是弃婴,虽然处事洒脱,但想起当年恩师养育之情,还是不免有些伤感,说:“我想去后山祭拜师父,可以吗?”
追云峰后山有一片茔地,没有家室的门下弟子过世后都会葬在那里,不过那也是禁地,外人是无法进入的,被询问到,张洛迟疑了一下,说:“师父并没下葬在那里。”
张三一怔,张洛站起了身,说:“其实这也是我们请你回来的一个原因,请随我来。”
一个请字在无意中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张三也不以为意,出门时本想叫张玄一起去,却不知道他跟同伴跑去了哪里,便放弃了,不去也好,免得那家伙再说出什么白目的话来吓到人。
张洛带张三去了后院,其他师兄弟都半路停下了,只有张雪山一起跟来,在穿过后院青石甬道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嚎,这种雪山野狼的嗷叫张三自小听得多了,但这声嗷叫明显是在宅院里发出的,叫声虚弱苍凉,还透着一丝激动,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妄图冲出樊笼,在挣扎中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嘶吼。
张三觉得叫声有点耳熟,脚步微微一顿,聂行风却已经听出来了,狼嚎的感觉跟他们在雨夜见到的神兽的吼声有点像,不过相比之下稚嫩很多。
天师弟子经常下山降妖除魔,偶尔会将无法驯服的妖魔带回来,所以宅中有狼妖并不奇怪,只是听声音那狼已处于濒死之地,却仍被困缚在这里,张三有些想不通,其他二人也微微一愣,却没做解释,快步来到后院静室,推开门,请张三进去。
闻到室内的轻淡炉香,张三心里浮起伤感,这是师父生前打坐修行的房间,他也是在这里被逐出师门的,谁想一晃十几年,故地重游时,已物是人非。
静室保持了张三离开时的样子,床榻上躺着一位老人,过世三年,他的躯体早已僵硬干枯,却没一点腐烂症状,轮廓清晰,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师父故去前说要留在这里等待复生,我们就照办了,不知师父用了什么法力,留下了自己的肉身,也许这是天意吧,等后天他的忌日到来时,他就能复生了。”张雪山在旁边说。
张三一脸惊异地看他,很难相信平和淡泊的师父会有复生的想法,跪下向尸身拜了三拜,起来后,问张洛,“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说吧,我们需要你的相助。”
三人出了静室,沿着长廊往前走,张洛说:“月前我们捉到一只狼妖,它有千年修行,身上还带有某种上古神力,我算过,它的内丹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后天就是师父的忌日,我们希望你能出手帮忙,集众人之力拿出内丹,辅助师父复生。”
修行者居然说出杀生的话,聂行风很惊讶,张三更是不以为然,问:“是要用活人去祭奠死去的人吗?”
“那狼妖滥杀无辜,被我们捉个正着,事后我们听星辰说,它为了了解道家法术,特意以美色诱惑星辰,这种妖物本来就该杀,要不是师兄带它回来,它早被愤怒的乡民剥皮泄愤了,现在我们只是取它的内丹做件好事,并不为过。”
张雪山侃侃而谈,张三看了一眼张洛,见张洛虽然没表现得像张雪山那样理所应当,但也没否定,不由大感失望,说:“我离开师父太久,没说话的立场,不过我想以他老人家的自负,是不屑于用妖物的内丹复生的。”
张洛不置可否,只说:“先去看一看那狼妖吧。”
三人来到专门用来禁锢妖物的院中,老远就听狼妖的叫喊声和铁器的激烈撞击声,强大戾气传来,这次张三感觉到了,狼妖身上带着那只神兽的气息,想起神兽说过的话,这才明白自己之前搞错了。
再走近一些,便看到被关在铁笼里的狼妖,神兽说得不错,那是只高贵的狼,一身纯白毛皮,双爪扑在龙门上,足有成年男人那么高,最令人惊奇的是狼妖居然是九尾,脸部带着野狼的凶狠,又隐隐透出属于狐狸的狡猾,眼瞳墨绿如玉,闪烁着勾魂夺魄的光芒,如果它不是被关在笼中,而是出现在雪山野外的话,那份高贵和美丽一定非常令人着迷。
可惜它现在只是被囚禁的妖物,膨大的白尾和四肢上溅满血迹,血色和灰尘让它看起来狼狈不堪,毛皮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却扑在铁笼上猛力晃动铁门,在发现无法撼动后,又发疯似的用头部和身躯不断撞过来,拴住它后脚的铁链被牵扯,发出激烈的声响,从它拉扯的扭曲角度来看,那条后腿应该已经断了,它却毫不在意,只是死命想破开被禁锢的结界。
撞击让它身上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有些溅在远处洁白雪中,夕阳已落下,但那血滴衬在白雪之上,依旧亮得迷人眼目,它却像毫无知觉似的,依旧不断撞动着,手腕粗的铁棍已经被撞得变了形,若非门上贴的数张道符,这铁笼根本关不住它。
发现这异状,张洛急忙奔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
曲星辰一脸惨白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原本对白狼的憎恶都转成了惊怕,刚才一听到白狼的怪异吼叫后,他就立刻跑了过来,毕竟相识多年,就算他再憎恨白狼,也不免带了几分牵挂,但他马上就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他曾在白狼杀生时见过它的暴戾,却也没这么疯狂过,从被关起来后,它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哀伤和不信,带着被背叛后的失望,但现在那对眼瞳里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墨绿眼眸被浓浓的杀气溢满,那种狂野愤怒和狠戾震慑住了他,就算知道笼子上贴有道符,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否则会被撕成碎片的,他恍惚想到。
问话不得要领,张洛顺着白狼的目光看过去,白狼不是无故疯狂的,它的眼睛一直盯在站在笼子前的两个孩子身上,眼光如刀,带着可以将他们碎尸万段的痛恨。
张正偶尔会随师兄们来后院,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早就吓傻了,紧紧拉着张玄的衣角躲在他后面,张玄的反应却刚好跟他相反,完全没感觉到白狼对自己的敌意,反而啜着手指饶有兴趣地看它发狂,要不是张正紧拉住他的衣服,他可能会跑到近前去看个仔细。
见此情景,张洛眉头微皱,张玄跟普通孩子不同,他在第一眼看到时就有所觉察,却猜不透白狼为什么会为他发狂,只有张三和聂行风知道,张玄身上带着金鳞匕首,白狼一定是嗅到了金鳞的气味,以为张玄杀了自己的同伴,否则不可能拿到属于它的东西。
见妖狼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张洛上前又在道符上多加了两重法印,却依然无法挡住妖狼的撞击,到最后它已经不是想逃出去或是伤人,而是单纯的自残,狼首昂起,发出凄厉嗷叫,声音遥遥传向深谷,在谷中不绝回响,嚎叫中充满了绝望和悲伤,到最后渐渐嘶哑失声,头却依然高昂,它的凶残让人惊惧,但惊惧之余又不免为它桀骜的气势所震撼,为之伤感起来。
张三不懂狼语,但猜想它是在呼唤神兽同伴,可惜那只神兽被他骗去了极北之地,跟这里相距千里,就算它法力无边,也无法听到同伴的呼唤。
看狼妖眼瞳澄净哀伤,虽然充满戾气,却戾而不邪,淡淡白色气息环绕周身,那是静心修炼的证明,犯过杀戮的妖兽不该有这样的纯正气场,九尾狐狸已是难见,九尾白狼更是珍禽,张三不由起了恻隐之心,问:“看它修行多年,早已修成人形,怎么会轻易犯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