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邵随当天晚上就告诉觅觅给他买了手机，明天就到。
　　结果第二天，觅觅从日出等到日落，可谓是抓心挠腮、望穿秋水，也没能等来自己的手机。
　　觅觅字正腔圆地骂：“你是骗子。”
　　邵随一时听岔了，听成了你是变态，差点心梗。
　　“物流耽搁了，我也没办法，也许明天就到了。”
　　第三天手机确实到了，邵随刚下课就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拿着课本和资料匆忙离开教室，来到高层楼梯的转角处联系觅觅：“手机马上送上来，你给快递员开个门，不要和他多说话。”
　　觅觅怼到摄像头前，脸被拉成了锥子型，眼睛又大又圆像玻璃珠子。
　　猫有些紧张：“我要和他说什么吗？”
　　邵随说：“说句谢谢。”
　　很快，配送员就按响了门铃。
　　铃声刚响一秒，门就从里面吝啬地打开一条缝，一条手臂伸出来，秀气的五指抓了抓空气。
　　配送员把手机盒子递过去：“你拿好，别砸了……”
　　那只手嗖得一下缩回去并锁上门，只留下一句沉闷的“谢谢”。
　　“……”
　　配送员转身，走了几步又感觉哪里不对，连忙回头重新按响门铃，大声道：“您好，您还没签字呢！”
　　大字不识一个的觅觅慌了，焦急地凑到监控前喊：“邵随，他说还要签字！”
　　幸好邵随一直看着监控，及时回复道：“不要怕，玄关柜上的小篮子里有笔，随便签个什么，你画个圆都行。”
　　觅觅还是很怕，万一猫精的身份被识破，岂不是要被抓走？没有哪个人类到十八岁还像他一样不会写字，也不会认字。明天一定努力学习。
　　配送员等了许久，正准备再打个电话，门总算开了，里面的人还是伸出一只手臂：“签字的，东西。”
　　是道脆生生的少年音，又因为被门隔着显得有些闷，应该年纪不大，还很内向。
　　“要笔吗？”
　　“不要！”
　　少年咻得一下收回手，莫名让人想到小猫爪子。
　　过一分钟，配送员才拿到签完名字的快递单，低头一看，单子上画了两个七歪八扭的圆。一分钟就写……就画了这玩意儿？
　　他无语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觅觅褪去紧张，凑到摄像头前：“我拿到手机了，现在可以拆吗？”
　　“门关好了吗？”
　　“关好了。”
　　其实换了智能门锁后，不管是开门关门，邵随这边都会受到提示，压根就是多此一问。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温和下来：“那把手机放好等我回来拆，刚买的手机要检验、激活，很麻烦。”
　　“那请你快点回来，好吗？”
　　“好的。”邵随学着觅觅平时的语气应答，又问道，“今天的课都上完了吗？”
　　“上完了，课后作业也写了。”
　　“水喝了没？”
　　这个忘了。
　　不过对于即将拥有一部手机的小猫来说，喝水算不得什么。
　　觅觅蹭蹭蹭地跑到饮水机旁倒满一整杯，凑到监控前乖乖道：“请邵老师检查。”
　　他仰头张嘴，握住杯子浇灌自己。
　　邵随都不敢说话，生怕给他呛着，一直等杯子见底才出声：“下午两点再喝一杯。”
　　觅觅一脸坚定：“臣定不辱使命！”
　　邵随看似淡淡地嗯了声：“等我回家。”
　　结束对话，觅觅照例在监控前等了一会儿。他小学课程还没上完，依旧无法理解监控的原理，盯半天只看见自己的投影，却不见邵随。
　　觅觅用食指挠了挠监控，试图把邵随抠出来。
　　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有些愚蠢，便冷酷着一张脸亲了亲摄像头。
　　请监控把喵大王的爱带给邵随。
　　还没撤开呢，耳边就冷不丁响起邵随的声音：“摄像头天天暴露在外面，全是细菌也能亲？”
　　觅觅吓得往后一蹦：“你不要突然说话！”
　　邵随乐了：“什么叫突然说话？”
　　觅觅想了想：“你应该先说一句‘我要说话了’。”
　　这句话不还是突然说的吗？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邵随挂掉监控，靠着栏杆打开相册。
　　以前相册内容基本与工作有关，养猫后就被猫占满了，根本忍不住，一天要拍好多张照片与视频，觅觅在地上撒娇打滚，觅觅咬裤腿把他往罐头方向拽，觅觅发现新奇事物一脸震惊地上手掏两下，然后炸毛似的跑开……
　　还有叼住小球的觅觅，圆圆的脑袋，尖尖的耳朵。
　　邵随活了二十七八年才知道自己也是个俗人，竟然会喜欢猫这种可爱不中用的生物。
　　此刻看着猫觅觅的照片，脑子里却都是人形觅觅。
　　以前邵随想拍觅觅的时候就直接拍，毕竟猫又不能抗议，最多拿肉垫捂住脸。但猫变成人以后，再随时随地掏个手机拍照就很奇怪了，仿佛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邵老师。”
　　邵随抬眸，看到了自己的学生吴晓就站在楼梯下。
　　他公事公办地问：“有什么事吗？”
　　吴晓说：“我妈妈说下个学期必须转学。”
　　邵随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去了新学校也要好好学习。”
　　“可是我不想转学！”吴晓突然很大声地吼，“我一点都不想！为什么你们都逼我！”
　　这事邵随没法说，首先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说什么都很敏感。
　　对于吴晓这个年纪，确实没有掌握自我的权利，父母想让他转学让他搬家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静默了会儿，吴晓又红着眼眶道歉：“对不起老师，我太激动了。”
　　邵随感觉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学生喜不喜欢自己的事了，而是暗恋这件事暴露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试试和你妈妈好好聊聊，或者去找程老师说一说。”
　　“没用的，他们从来没真的在乎过我。”
　　吴晓倒退着下了几节台阶，头也不回地跑了。
　　邵随怕出什么事赶紧跟上，确定吴晓进了教室才松口气。他回到办公室，和程珂说了这件事。
　　程珂也烦得要死：“要我说得难听一点，他妈最好明天就给他转学，后面出什么问题和我们都没关系。别激小孩子说什么下学期就转，接下来几个月我们活不活了？每天都要担惊受怕。”
　　邵随叹息：“小声点。”
　　话是这么说，但不能拿到明面上谈。
　　程珂跟着叹了口气：“现在他喜不喜欢你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父母很害怕儿子走‘歪路’，执意要把小孩掰正。他妈选的那个私立学校我之前还打算去面试来着，薪资待遇不错，但打听后发现不论老师还是学生压力都大得要死，全员住校，‘军事化’管理，一点自由都没有。”
　　邵随皱了下眉：“这不是把小孩往绝路上逼吗？”
　　“你可别乌鸦嘴了，我再去找吴晓聊聊吧。”程珂拿起桌上的猫咪照片，叹息道，“女人就是要多看看可爱的猫咪才有力气讨生活啊。”
　　别说女人了，邵随也一样。
　　只有回到家打开门看到觅觅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才能放松下来。
　　学校里只有应对不完的师生、家长问题，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报告……
　　以及教导主任每天的谆谆教诲：“吃胖点，穿破点，头发别天天洗，胡子留长点。就算吴晓同学的事解决了，还有其他一百多号学生呢，再过一年多还会迎来新生……”
　　邵随在家门口轻吐一口气，通过人脸识别走入家门，看清家里情况的那一刻差点心脏骤停——
　　地上全都是鲜红的血液，洒得到处都是，从厨房玄关一路蔓延到客厅，沙发上都有几个鲜红的梅花印。
　　邵随都没来得及换鞋就冲了进去：“觅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