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门严禁谈恋爱(穿书)
天衡宗渐渐地空了起来, 一度重现几十年前倒落神坛的潦倒衰败的景象, 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冷清了。每日来清妙阁外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十数人,那些弟子脸上的表情也大多是迷茫的,有种不知道做什么的感觉。
弟子阿季最终也离开了天衡宗, 临走前, 他站在山阶上犹豫许久,不知为何蓦地想起了一个死去了很久的人。
“哦, 我忘记了, 这当今天下四大宗门原本好像都是邪宗来着?一群卑鄙小人联手设计做掉了朝天宗,屠光了人家的弟子,瓜分了人家的地盘,把地上的血擦一擦,摇身一变就成了名门正派, 你们能干出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啊!真是一出好戏啊!”
“相信我, 这个道门不会长久了, 因为你们这种地方永远也只能培养出我这种弟子,等着吧,都等着吧。”
言犹在耳,一语成谶。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那每隔三五日必然出现的新的金丹忽然不再出现了。这是一个信号,事态开始迅速恶化,如果说之前的金丹之争中,争夺的各方还会打上道义的旗帜来遮羞,那么从这一刻起,这场持续了两个月的斗乱终于放弃了道义的遮羞布,轰轰烈烈的道门内斗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没有正邪、没有善恶、没有对错,只有永无止境的争夺与杀戮。
在四大宗门屠杀朝天宗五百年之后,仿佛是种微妙的首尾呼应,它们共同重铸的新规则却是在它们覆灭之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天生道者,强者为尊。
宗门交戮,血流成河,被开膛破肚的修士尸体躺在荒野中,一眼望去没有尽头。这才是真正的罪罚轮回。
或许这世上不只有龙无所畏惧,人心也是没有畏惧的。
道门中崛起了新的势力,踏着无数尸骨夺取了大部分金丹的那批修士们掌控了九州,他们来到了一块禁地——当年朝天宗所在的真天山,他们要在这里创立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宗门,在此之前那些朝天宗、天都府、紫微宗、太元宗所创造的时代和这比起来都将瞬间不值一提,这将是道门修士最煊赫鼎盛的时代,他们将完成前人梦寐以求的心愿:肉身化龙,飞升成仙。
只要看着那些金丹,仿佛一切都触手可及。
他们将飞升成仙的日期定在了长夜过后的第一个白昼,并为它取名为“曜日”,当太阳从东天升起的那一刻,他们将成为新的神话,与这天地同寿,与这日月同光。
天衡山上,众人齐聚在清妙阁中。毫无疑问,面对如今的情形,众人必须商议个对策出来,这次集会目前所有还留在天衡的修士几乎到场了,妙妙真人,云霞真人,韩清,叶夔,祝霜,陈不道,李碧,还有一个正在查看金丹的洪玉真。
妙妙真人见众人看着洪玉真,为他们介绍道:“她是你们的师叔。”
祝霜在那一瞬间的表情格外的奇怪,洪玉真扫了他们一眼,合上了手中的匣子。
洪玉真与韩清、妙妙真人师出同门,韩清入门最早,洪玉真入门最晚,在妙妙真人还是个普通修士的时候,她已经凭借过人天赋被师父收为女弟子,故而辈分排在妙妙真人之前。多年前,韩清下山一去不回,不久洪玉真也下山云游,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短短一年之间,三大宗门接连灭门,金丹流毒,天衡宗风雨飘摇,在韩清忽然出现后,她也时隔多年终于回到了山上。这样的大劫和乱世,总归是要有人站出来,从前修士一向自诩天命所归,如今确实是到了承担天命的时刻了。
两只彩色的鹦鹉落在了屋檐上,抖了下身上的积雪,妙妙真人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信。
洪玉真道:“大约五百年前,朝天宗覆灭之后,紫微宗当时的掌门在北海之滨收了一个弟子,名叫刘长思。四百年前,紫微宗中有个弟子,名叫叶闻,二百年前,紫微宗二弟子名叫洪弥。大概六十年前,紫微宗的掌门又收了个大弟子,这名字你们恐怕都熟。”
众人表情各异,妙妙真人终于轻轻地接了一句,“谢丹。”这语气有几分不可思议却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洪玉真冷淡地瞥向他,那眼神中的意味很浅显,“我还道你这个掌门当得什么都不知道。”
妙妙真人过了会儿才道:“确实是没想到会是他。”他早已经猜到了这些日子的事情与鲛人有关,也是按着这个路子去查的,却没想到原来最后还是个修士。
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修士,或者要问,他是修士吗?
真天山是一连片星罗棋布的海岛,疯狂的修士们选中了此地创立新的宗门,总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意味。在这其中一座不起眼的海岛上,一个修士模样的人正在将新鲜的心脏切成块,动作干净利落,甚至还有些优雅的感觉。他将切好的心脏呈在瓷碗中,放上勺子。
雪飘落在大海上,仿佛是羽毛飘落在光洁的镜面上,水下有淡蓝的光芒在荧荧闪烁,靠近海岸又变成了透明的玫红色,那是一种会发光的鱼聚在海岸上吃着一种会发光的海草。女鲛的鱼尾浸在海水中,上半身无力地支撑着靠在灰质的礁石上,她浑身上下都透出股衰败的气息,唯有一双眼睛望着远方的月亮,偶尔有那么点清亮。
谢丹端着碗走了过去,低下身伸出手将她扶起来了些,脱下了外套轻轻垫在她的背后。女鲛回过头看他,眼神有些迷茫,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他是谁,脸上慢慢地出现了一个笑容。
谢丹擦了下她的脸,抬手把心脏一勺勺地喂给她。
“哥哥,我看见了海上的大船,和母亲说的一样,是黄金做的,你看见了吗?”
“嗯。”
“我听见母亲在唱歌,还有穿着白衣服的船夫,他们是要去捕鱼的,你说他们要是在海上遇到海妖怎么办?”
“不会。”
“起风了,他们会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不会。”
女鲛动了下身体,谢丹坐下了,女鲛把头枕在了谢丹的腿上,如同小时候一样靠着他,眼睛还是望着远方的大海。谢丹也停下来喂药陪她看了会儿,海上的风雪越来越大了,鲛人可以夜视,极目所见都是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