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楼冰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急惶惶地开口:“师兄,现在也不晚,哪怕你就站在原地不动,我也愿意朝师兄走过去!”
殷淮梦摇了摇头,说:“已经晚了。”
楼冰愣了一下,眼中渐渐聚起眼泪。
他激动得要上前,云片糕冲过来,炸毛龇牙。
楼冰顿足,心中涌起巨大的失落和悲伤。
这座院落,这只猫,还有师兄眼下的状态,都彰显着那位“随澜”的影响。
他不愿意殷淮梦说出接下来的话。
有些话,说出来,就无法挽回了。
楼冰急切道:“师兄,不论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决定,都再想一想。”
他神情恳切,几乎是哀求:“我知道师兄一心向往大道,过去是我僭越,贪求师兄对我情意,师兄肩负师父期望,肩负雁歧山未来,是我不好,妄图动摇师兄的道。这百年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有想起,只是我想,不论如何,师兄不会辜负师父、辜负雁歧山。我永远是师兄的师弟,只做师弟也好。我只想,师兄一直是那个孤高骄矜、人人称颂的孤琴仙尊。”
最后一句,他声音小得犹如喃语。
殷淮梦在楼冰身上,看到了由爱而生的痛苦。
过去,他喜欢楼琼树时,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无情道的震动,那是外界的痛,而非心神的苦。
“师弟……”
殷淮梦叹息一声。
他又说了一遍:“已经晚了。”
九洲化境尊者只有百来位,不论仙修魔修,每一位都在天玄林中有一棵树。
有谁晋至化境,天玄林便会生出代表他的树,上有他的名字与尊号,九洲每位化境无境都能看到;有谁陨落,或修为跌至化境以下,那棵树便会倾颓倒塌。
这夜,所有化境无境便都看到天玄林中,属于孤琴尊者的树,摇摇欲坠百年,终于彻底塌了。灵树消散成无形无色的灵气缭绕在林中,等要生长下一棵树时才会凝结。
有人震惊,有人喟叹。
兰湘子望着小银峰的方向,目含忧虑。
狂扬在大笑,笑得喘不过气。
还有人,强行出关了。
雁歧山的潜阳尊者,破开闭关室的门,直奔小银峰而去。
他叫道:“师兄!师兄!——”
却在看见殷淮梦和楼冰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呆道:“师弟……是师弟吗?”
楼冰勉强笑了一下:“潜阳师兄。”
“师弟!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潜阳冲过去紧紧抱住楼冰,激动了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松开他,讷讷看向殷淮梦。
想起方才天玄林中的事,他有些涩然道:“师兄,是因为琼树回来了,你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楼冰觉出不对。
潜阳低声道:“师兄在天玄林中的灵树倒了……”
楼冰不可思议地看着殷淮梦。
“你的道……无情道,彻底……”他说不出话。
殷淮梦走进屋中,找出一把琴。
这百年,总有无聊的时候。江随澜有一次兴致来了,说要为他做一把琴。
殷淮梦说不必费这样无用的工夫。
江随澜听了有些受打击,但嘴硬道:你不用也没关系,我做它来打发时间罢了。
后来殷淮梦还是用了。
这样脆弱的凡琴,没法用来修炼,也没法用来战斗。只在江随澜的软磨硬泡下,偶尔给他弹两支曲子。
江随澜总是听得很开心。
“师兄,”潜阳喊住他,“你要做什么?”
殷淮梦说:“我要去找随澜。”
潜阳愣怔一瞬,难以置信道:“你、你是为了江随澜???”
“是,”殷淮梦认真地说,“我是为了江随澜。”
“师兄!为什么?明明师弟就在这里……你怎么会是为了江随澜?怎么能是江随澜?!”
潜阳不喜欢江随澜。
那张与楼琼树相似的脸惹他生厌,那跳脱又懒散的姓格不为他所喜,那顶着一张一无所知的脸享尽楼琼树都未享过的一切,令他不满。
只是他对殷淮梦又有无人能比的濡慕之情。
他入门时年纪也很小,恰逢兰湘子与另两位师兄都闭关,有近十年,都是殷淮梦一点一滴教他修炼,教他悟道。
他崇敬殷淮梦,因此忍了江随澜。
也只是忍。
在他眼中,能配上殷淮梦的,只有楼琼树。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也喜欢楼琼树,这位最小的师弟,在他眼中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大家都以为楼琼树陨落了,殷淮梦与江随澜种种也就罢了;可现在楼师弟活生生在眼前,师兄竟说他彻底破了无情道心,是为了江随澜。
怎么能是为了江随澜?!
殷淮梦对潜阳说:“你既出关,正好,楼师弟便交予你照顾吧。我要离开雁歧山一阵子,小银峰无人,不适合楼师弟再待着了。”
他当即就要走。
“为什么——!”楼冰嘶哑喊道。
殷淮梦没有回头,他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通许多,但又没有全然懂得。只是心念一动,好像本该如此。”
他抱着琴,带着猫,还仔细收了一些江随澜平日喜欢的话本与虚境玉简。
殷淮梦就这样离去,青鸢飞到半空,他才不再勉力支撑,跪身吐血。道破境退不是什么轻易的事,他伤本就未好,如此一折腾,更是伤及根本,不知道何时才能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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