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憾恨。
这种情绪突地涌上来,叫他愣怔住了。
殷淮梦有过一线冲动,甚至手掌已经覆在觅雀后翎,想叫它下去,回芳流洞看一看。
那日他拼尽全力破坏了楼雪的域,给她造成重创,才得以逃脱,其实若真与她面对面动手,他跟她的胜负是难说的。只是他对付化境之域有些了然于心的手段,才占了便宜。
从芳流洞那座山谷离开时,他都没回头看一眼楼冰。
他听见楼冰叫他了。
声音绝望,哽咽癫狂。
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但自知难以面对他,于是不回头。
自知难以面对。
殷淮梦放在觅雀后翎的手缓缓拿开,凝聚的魔气在空中飘散至无形,他隐隐听见自己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江随澜的魂火在他掌中,小小一团,坚定不移地指向魔渊。
他就这样到了魔渊。
*
冥河上的楼阁,楼阁外挂着一块空的匾额,只有一笔朱砂痕迹,不清楚其涵义。
阁内昏暗,空气中飘着浮尘,一进去就是大厅,左右两侧摆着桌椅,正前方高堂上挂着巨幅的画,画的是……人身蛇尾的、美如神的……白迆。那不是江微,应该就是江月意,江月意仰着脸,对着月亮,月华照在他的脸上、身上、乌黑铺散的发和白色鳞片上,此刻再看,那光都像活的似的在闪亮游动。
真美。
江随澜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心念一动,江随澜不知道是自己幻觉了一刹还是自己的双腿真的在刹那间变作了蛇尾,但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样。
他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待那阵心惊下去了,才在楼阁中慢慢走着,看他过去的白迆留给看他什么。
桌上放着茶,冰凉,但还有茶香。
刚进来时觉得有浮尘,但一摸桌子,却是干干净净的。
走过厅堂,撩开帘子,后头是一间小屋,摆了张可供休憩的小玉床,床上堆着各式各样的玉简和丹药瓷瓶。小屋外面,是花园,各种鲜花争奇斗艳,灵气温养着——灵气?
看起来花园底下是埋了座阵法,以灵石供养灵气,维持了许多年。
花园一角,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
江随澜扶着木梯扶手,听着嘎吱嘎吱的响动,一路走上去。这响动显然也是刻意做出来的,否则以修士手段,绝对能保证这楼梯踩上去和棉花一样又柔又轻,一丝一毫的声息都不会有。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书架。
江随澜怔了怔,随手抽了一本,发觉就是修道心法。他随意看了看,要么是剑谱,刀法,炼器,炼丹……什么样的都有。魔修和仙修混杂在一起,讲妖的也有。再往深处看,江随澜逐渐意识到,这里的好多秘籍,都是失传已久的。有几本,他还在各种故事里常见,什么主角掉下山崖捡到从上古以后就失传的某某心经,修炼后大杀四方之类。
翻开看了看,内容一本正经,闻所未闻,不似编造。
他想起阿玄说他们从天上来。
这是……从天上带下来吗?为何不论是江月意,还是江微,都不曾带出去哪怕一张纸?
他放下书,继续往里间走。
里面是卧房,很大,角落摆着一张大床,床边摆着梳妆台,也不似女儿家的娇小风格,架得很高。大抵是江随澜开门带起了风,床上笼着的雪白薄纱颤了颤,显得到处空荡荡的。
陡然间,江随澜觉出无限寂寞。
他默然良久,合上了房门。
原路返回,出了楼阁,站在冥河边,看阿玄整条龙从水里窜出来。
“如果我一直待在这里,会被找到吗?”江随澜问。
阿玄说:“不会。而且入口可以封起来,有个阵可以开,在楼里,你看到了吗?”
江随澜回忆了一下,没印象,阿玄见他神色,急急甩掉身上的水:“我带你去。”
“等一等罢,”江随澜坐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再去,我有些累了。”
只是看了看那座阁楼,竟仿佛看过了沧海桑田般疲惫,明明也没看到什么。
他闭上眼睛,只厅堂那副白迆像和那游动的光芒挥之不去。
渐渐的,江随澜睡着了。
*
霸剑站在桓洲与缇洲交界,迟疑地顿住了。
原本孤琴和潜阳的魂火都指向这个方向,结果就在方才,孤琴的方向陡然变了,往崎洲去了。
他是想先找回殷淮梦的。
殷淮梦堕魔一事现在九洲人尽皆知,名声也随之堕尽谷底,霸剑心里虽然相信即便孤琴堕魔也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况且这么久都没有相关传闻,但他还是想先把殷淮梦找到,好好与他说两句话。
至于潜阳……想到廉城惨景,霸剑心中不是没气的。
不过已经到了此地,此时再折去崎洲,未免耗时耗力。
还是先进山林找潜阳吧。
霸剑恨恨想,找到那小子,定要下狠手教训他。闭关到半途强行出关损了修为,为了楼冰不听师父的话擅自离开廉城,之后又玩失踪……
实在可气。
霸剑驭剑出鞘,握着他那把本命重剑,杀气四溢地进了桓洲山林。
*
茗海波涛浪涌,扁舟上的人仍然稳稳立着。多少人路过,多少人看他,多少人喊他,他一概不回应,好像已长在这一叶扁舟上,而这一叶扁舟,又长在了海浪中。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头顶的天空逐渐聚起了乌黑浓云,天乍的暗了,只剩天海交接处一线细细天光,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空气中灵气浓得开始往下滴灵液。
灵液落进海里,消散在海里。
空气更氵朝湿了。
忽然,一道紫电劈开浓云,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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