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他硬生生把琴网收了回来,又是一遭反噬。
狂扬已经到了他跟前,闪身扼住他的咽喉。殷淮梦右手一挥,一把短剑凭空出现,削掉了他那只胳膊。鲜血狂溅,狂扬神情不动,只说:“你们还真是师兄弟。”
殷淮梦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他没有去想,只抓紧机会,眨眼间翻身上了吞天鹏,抱住了江随澜。他在江随澜关键的穴位上点了几下,魔气流动,江随澜缓缓醒来。
“师尊?”
殷淮梦眼热了一下,哑声道:“嗯,我在。”
他摸到江随澜的手腕,之前给他戴的护身镯子已经不知道碎到哪去了。殷淮梦从乾坤袋里又摸出一只镯子给江随澜戴上,手掌拢住江随澜手腕的时候,一个走神,心道:随澜瘦了。
身后冷风骤起!
殷淮梦抱起江随澜躲避,回头看,发现狂扬手里多了把刀。那刀很眼熟,是他师兄的刀!
“我本不欲杀你。”狂扬刀尖指着殷淮梦,他眼神忽然就冷了,没有那么多的戏谑,只剩杀意。
狂扬看见江随澜睁眼,看向殷淮梦的的那一刻,那满眼的倚赖依恋,突然叫他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杀了殷淮梦,要江随澜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他和江随澜曾在一起走过平洲蹇洲季洲,还有那么多洲未曾同走,等九洲到处都是魔修的时候,他带着江随澜,必然能比此前走哪儿都要小心翼翼舒服。有了魔龙,他也不必再剜江随澜的肉,他想办法,把那孩子弄掉,这样,江随澜不必死,不用修炼到无境,可以一直伴在他身边。
心念转动,狂扬就对殷淮梦出了手。
“但你该死。”狂扬说。
他的刀很快,比不上醉刀,但也足够快了。殷淮梦躲闪间飞扬的发丝被削掉一段,那刀一往无前,在狂扬的CAO控下直指殷淮梦,快要到殷淮梦后心时,突然斜插过一柄泛着金光的剑!
瘦玉绡和醉刀的本命刀相撞,因醉刀已死,本命刀也变成了普通的刀,在瘦玉绡的威力下,崩裂碎尽。
吞天鹏向下俯冲,狂风中,刀的碎片成了一座阵,将江随澜和殷淮梦围住。瘦玉绡和刀片激烈交锋,江随澜的脸色愈见苍白。
狂扬身体内的魔气源源不断,远超普通化境,更何况江随澜还只是明境。如今和狂扬能打得似有几分势均力敌的样子,全靠混沌之气超出一般魔气和灵气的力量,以及狂扬已是在尖芷河谷和众仙修往来了许多天,又未对他使出全力。
俯冲而下时,鹏翅舒展,殷淮梦看准瘦玉绡打掉碎片,将那刀阵打开一个缝隙的当口,带着江随澜滚身出去,一直站到翅膀尖处。
风声呼啸。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消多久,吞天鹏就要坠地。地上是魔修得了狂扬指令后摆出的阵法,是当日捕捉阿玄的锁链,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督清出现在狂扬身边,伸手一抖,魔藤也窜了出来,像条灵活的蛇。他把楼冰的尸身捆住,丢下吞天鹏。楼冰脸上毫无血色,潜阳为他换上的一身青衣已经染满了脏污,他在空中旋转着坠落下去,下面就是一段河谷,河水奔腾,有人在河边淤泥跌跌撞撞,仰着头,张着手,徒劳地想要接他。某一个瞬间,潜阳会想,如果楼冰还活着,看他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会把痴痴放在师兄身上的视线分他一眼吗?那视线对师兄不痛不痒,对他来说却像救命的药。
当日楼冰给了他一剑,他在蹇洲漫天风雪中想,自己是一条狗。他见过凡狗,忠诚到愚钝,愚钝到可笑。他分明已知道自己就是一条狗,却还不愿意放手,师兄不爱楼冰,若自己再放手,谁还会再爱他?
楼冰的尸体摔进河里,潜阳下意识扑过去。
河谷上空是仙气和魔气撞在一起的爆裂声响,在无尽的轰鸣中,他在水中沉下去,沉下去,他没有修为,只能在水下停留短暂的几分钟,就是这几分钟,非常非常漫长,他拥抱到了楼冰,河水太冰冷,衬得楼冰的身体似乎有了暖意。潜阳抱紧了他,茫然地发现自己在一直一直往下沉,没有尽头,没有终结。直到眼前是无边黑暗,直到在惨白的光亮中,他恍惚看到,楼冰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剑,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远处,远处是殷淮梦的背影。
而他在楼冰的远处,看着楼冰的背影。
很多年以后,有人为了瞻仰仙修与魔修的那一场大战遗迹,为了参悟破道,前往尖芷河谷,听闻河水中尸身无数,他便下潜去看,在最深的泥沙底下,他发现了一具完好的、漂亮的尸体,那具尸体被一具骷髅死死搂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尸身多年不腐,显然是有什么法宝,捏开嘴巴,果然发现了那一枚冰珠。他把冰珠拿走,于是尖芷河底便多了一具和无数仙修魔修别无二致的骷髅。他们在永恒的岁月中沉默消弭。
而那场战争还未停止——甚至可以说最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时,魔尊狂扬的吞天鹏上,殷淮梦盯着那根魔藤,低声和江随澜说话:“随澜,你相信我。”
江随澜记得他们谈过这个问题,但这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殷淮梦说:“这只镯子,里面刻着阵法,我催动的时候,会带进河谷。”
江随澜嗯了一声。
殷淮梦说:“随澜,我说放手的时候,你一定要放手。”
江随澜说:“好。”
殷淮梦抱紧了他,在魔藤卷到他面前的刹那,转身跳下了吞天鹏。
耳边全是风声。
江随澜闭上了眼睛,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小银峰,他从仙鹤上跳下来,师尊有时会在地上接住他,有时会在半空中接住他,然后带着他再往下坠一段。
这回忆还没能结束,江随澜就发现殷淮梦松开了他。他有些仓皇,和殷淮梦交握的手抓得很紧。殷淮梦的手也松开了,江随澜徒劳地抓着,在巨大的风声里,他听见殷淮梦说:“放手!随澜!放手!”
余光里,可以看见离底下魔修布的阵很近了。
江随澜抬起另一只手腕,上面的镯子没有动静。但他还是闭了闭眼,放手了。
就在松手的刹那,殷淮梦从袖中甩了什么到他怀里,玉镯忽然变得烫了起来,像当年他在雁歧山坠崖时催动玉镯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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