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血祭
看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灵符,几个繁复的赤红文字,摸上去温温热热,仿佛水一般的质感,耳边回荡着那个飘渺的声音:“这是赤血咒,它会指引你们离开的。”
浓雾渐渐消散,燎风、克罗和银月焦急担忧的身影渐渐清晰,看见莫名其妙消失又凭空出现的熔夜和凌煦,银月激动的两步上前:“你们去哪儿了?”
“我们……”熔夜正想怎么组织语言来描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耳边突然回响着“不可说”。
熔夜错愕,却见银月依旧焦急的火烧火燎,而其余人也没有任何一样,他知道那人定是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们,那句“不可说”也只有自己听得见:“你们呢?你们去哪儿了?我们一回头就见不到你们的人影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银月哼哼道,“你们在前面走着,我们跟着也差不了多少距离,可突然你们身形模糊,我还来不及叫你们小心,你们就不见了,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是一瞬间凭空消失的,本以为你们掉进灵魂之渊里了,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除非你们想不开自己往里跳。”
熔夜听了只是笑笑,没有回答,银月自然明白了几分其中的隐情,当事人都不愿意多说了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非要弄清个缘由不可。
“那事情办妥了么?”银月平静的问道。
“恩,现在就动身回去吧,趁着这血腥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消散。”
一路走来,都可以闻到空气中隐约的腥甜气味,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那是血的味道,正如来时熳月所说,顺着这个气味才能来去,只是此刻的味道并不如刚来时的浓郁,若不是仔细寻找,这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味道根本不易察觉。
此地不宜久留,所有人在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道理,在来这里的刹那所有的时间和方向的感知都瞬间荡然无存,又是沉下心凝神查看自己的身体,边缘的轮廓甚至开始依稀的模糊起来,仿佛被这个地方吞噬般。
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真的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对于未知和无形的恐惧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和力量的不同而不同,那是源于人心本能的反应,无可厚非的,他们惧怕,生灵不该踏足的地方,如此规定自有它的原因。
将古神给予的赤血咒拿在手里握紧,熔夜并不知道它的用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众人皆是它的由来,只是没想到这下意识的一握竟将这符咒捏碎,水质触感的咒符骤然化作颗颗细小的粉末,熔夜甚至来不及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方才不过依稀可见的腥甜瞬间浓郁起来,滚滚铁锈的腥味自前方延绵不绝的阵阵扑来,赤色的粉末堆砌成一道流动的红线,仿佛涓涓细流般在空气中游离摇曳着,指引着众人方向。
“这是——”银月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切来的太快,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两人,苦苦寻找半天又蓦地出现,才说没两句话方才还寸草不生的荒芜旷野中便生此异象,绕是谁都措手不及。
“快走吧,应该是熳月准备的。”熔夜打着哈哈道。
众人并没有什么异议,纷纷动身,只是不如刚来时凌煦的焦急,此刻燎风和克罗眉头深锁,打着头阵,银月紧随其后,熔夜和凌煦垫后。
“你,身体还好么?”临走前,凌煦反手扣住熔夜的手腕。
碧眸几不可见的动荡,抬手,安慰的轻笑:“不用担心,没有大碍了。”
右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背在了身后。
回去没有像来的时候那么多波折,更没有出现什么幻象,腥甜的尽头是一个半空中般陡然消失的瀑布,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直在地面上静静流淌的灵魂之渊陡然垂直上升,自底向上逆流而上,在断面的尽头,灰黄空气感觉有些稀薄透明,隐约可见飞虹潭四周的断壁山崖的倒影。
众人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人间大陆飞虹潭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尽头连接的竟是灵魂归处虚灵幻境的灵魂之渊,怪不得不过人皇却知道那么多世人不知的秘密,且他们还是顺着这个由亡灵组成的瀑布而来,此刻想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异样。
无师自通的众人相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纷纷跳入这灵魂之渊随波逐流的逆势而上。
眼前倏地一白,仿佛脱胎换骨般瞬间失去知觉,景象瞬息万变,许多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或哭喊,或嘶吼,或温言细语,怒喊,咒骂,怨恨,情爱,那是这些灵魂身前的记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明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却纷纷冲进了脑海,一幕幕或欢喜或悲伤的画面辗转,都是那些灵魂身前最无法忘怀、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回收轻叹,神魔,多么高高在上的称呼,权利、地位、名誉的象征,而它的归处,也不过是漫长寿命的尽头一抹执念,千百万年后,到底还剩下什么,也只有身在这灵魂之渊时才说得清、道的明。
第162章 第七十夜 归来
第七十夜 归来
看着众人渐行渐远直至离去的背影,荒芜的狂野中一声轻叹,微不可闻,随风飘逝。
天命注定,尤其是他们可以猜得透分得清的,即便是所谓的天命也无法得到答案,只要身在局中,便是魔障重重,罪业深重,他没有说的是,这是三个人的局,三个人三生三世的纠缠。
说不清开始,看不到结局,因为一切还存在太多的变数,有太多的未知和未定,所以他缄默,因为看不清,所以身在局中,说什么错什么,顺其自然才是最好。
湍急的流水,怪石嶙峋,飞流直下的瀑布,波澜不惊的死寂深潭,视野豁然开朗,不再天地一色的昏暗,而习惯了那茫然一色不是黄就是白的荒芜,如此色彩缤纷的视觉冲击未免太过刺激,众人不禁都眯起了双眼。
“熳月!!”还不待众人冲方才混乱的混沌中回神,一向冷静自持内敛稳重的大天使克罗突然几近惊恐的呼喊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飞虹潭中央一块凸起的深紫色石块上。
哪里还有临走之时的从容稳健,熳月早已体力不支的跌倒在石块上,面色苍白如纸看着几乎透明,而手腕上那深刻艰苦的伤口一如那在虚灵幻境的灵魂之渊一般,奔流不息,染红了大片紫色的石块,说不出的震撼,顺着圆润的棱角源源不断的没入潭水。
定睛一看,克罗一步跨上中央的石块,一把将血泊中的人皇拦在了怀里,神色焦急,苍白的面色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紧张。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所在的位置竟然是那片深不见底死一般的深潭中,漂浮在潭面上只露出一个头,可明明是潭水,却没有水的质感,虽然冰凉滑腻,却不会沾湿衣裳,上了岸,衣服更是滴水不沾的干爽。
“熳月……”轻呼着人皇的名讳,此刻的熳月已经意识朦胧混沌不清了。
“殿下,还是将主人交给我吧。”一直作为护法守候在侧的赫焾一脸平静道。
熔夜凝神,大哥脸上的担忧和惊慌他不会看错,再想着方才情急时分大哥呼唤出口的是直呼姓名的熳月而不是礼貌却带着距离感的殿下,心下明了了几分。
困难的睁开双眼,即便竭尽全力也无法对上的焦距,墨色的凝眸中迷蒙一片,熳月疲惫的抬眼扫过众人,视线在祈的身上一顿,幽幽道:“既然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各位也请回吧,想必神魔大陆上有更多的事等着你们处理,半月居便不留各位了。”
手臂上的伤口鲜血奔腾,可熳月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不屑一顾,仿佛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阵法就在你们来的地方,赎我失礼,就不送了,”眼也不抬的吩咐着,“尤恬,替我送客。”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在赫焾的搀扶下离开。
尤恬奉命,恭敬的一揖:“诸位,请吧。”
三个法阵,各自通向神域、魔域和精灵域,虽然终于能相守却不得不短暂的分离,凌煦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是他也明白,三足鼎立,一方失守对于全盘来说都是致命的,此刻,守住自己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看着凌煦紧绷着一张脸,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松开的拳头,熔夜轻笑着,附上那紧握的青筋直突的手掌,“我说过的,等一切过去之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再理会这俗世,支一间茅屋,种一些草木,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你承诺我要一起的。”
炙热的气息浓郁且温馨,笼罩着,包裹着,细碎的吻蜻蜓点水的落下,没有一丝情yu,只是不舍,只是留恋,只是情到浓时的极尽缠绵缱绻。
唇齿相交,感受着下一刻便要离开自己视野的温暖和气息,灵舌相抵,温柔的舔舐,熔夜放松了身体,却没有闭眼,一丝涟漪自碧色的眼底滑过,没有抵抗,反倒是全身心的顺从配合,毫不保留的回应,感受着唇瓣上细细碎碎的描摹。
气息交融,仿佛如此才能传达彼此难以言说的不舍和爱恋,唇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让人看不真切,转瞬即逝。
“等我。”这一次,他不要错过,更不能错过了。
再次用力回握了一下,十指交握,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深埋、压抑的思绪。不再迟疑的转身,君临四方的威慑,白渊和炎煞紧随其后的进入法阵。
包围着的温度倏地消失,渐渐冰冷,静静看着法阵中的身影从清晰到模糊,以及最后的消失,燎风早已没有丝毫停留的进了法阵,甚至没有来得及跟众人打一声招呼。
临走时,克罗却没有跟上,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句“我会尽快赶上”,熔夜和银月也没有多问。
再次回到这片故土,熔夜只觉得恍若隔世,曾经为了那一点点的土地、那自持的尊严和骄傲,神魔大陆战火连天,而其中最惨的莫过于第一重天。
满目之内无寸草,什么都是焦黑一片的,甚至时不时的还能看到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的同族尸首,血肉横飞,那是红与黑的世界,红的是鲜血,黑的是废墟,死气沉沉的只一眼便压抑难安。
而此刻,百草丛生花团锦簇,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世外桃源,只是人迹罕至了些,无人打理了些,前尘旧梦,物是人非,一如此刻的自己和银月,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境了。
那时的自己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心心念念的唯一事情便是如何在杀戮战争中挣得自己和六哥在族中的一席之地,为求安生立命,自己甚至无暇顾及自己的这份安稳地位是不是建立在千千万万的鲜血和悲欢离合上,无论那逝去的是不是同族,他们都没有权利凭借一己私欲对一个完全独立的生命生杀予夺。
他凌煦是如此,他熔夜也是如此,这么想来他们也倒真是天作之合,相似的紧,怪不得上天让这样两个人紧紧的绑在一起,或许就为了此刻,嘲讽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们到头来也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无奈天意弄人。
“走吧。”看着兀自陷入思绪怔愣的熔夜,银月轻声提醒道。
按理说霄早已帅人来了神魔大陆,怎么会一路上一点风吹草动甚至连一具尸体、一处破败都没有,银月心下不安,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催促着熔夜尽快动身去第九重天。
“五哥你先行一步吧,我马上就跟上。”熔夜回神,平静的回应道。
这反倒让银月诧异,现在哪里是游山玩水感叹伤怀的时候?可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你一个人可以么?”
“当然,”熔夜轻笑,俏皮的眨了眨眼,“我可是名副其实的战神啊,五哥不是因为我换了个名字就对我的实力产生质疑了吧?我怎么觉得从前你们从来都不担心这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