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

在四双正义的眼睛凝视下，赵赢挺不甘心地把辛骓背了起来。他自己也受了伤，咒文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现在背着辛骓勉强能晃晃悠悠地走上几步。几步过后，他就得扶着一边的石壁走。

“前面那条石阶勉强还能走，我们尽快上去。”都准备好之后，赵凛给赵赢指了个方向。“看穷奇飞走的方向，它应该是朝石门去了。”

赵赢点点走，背着辛骓往那条破损严重的石阶走了去。他方向感好，即便是中途经历了幻境，回去的路他还是能记得非常清楚。赵赢背着辛骓走了大半的路程，已经快有点撑不住了。可他要强又好面子，硬是咬牙背着辛骓往前走。

辛骓显然是毫无意识，有些时候赵赢背着恼火了，忍不住就给人大腿上来那么一下撒撒气，辛骓也没什么反应。赵赢掐舒心了，就能走的稍微快一点。有时候赵赢忍不住想，如果辛骓就这么死了，那他身上的血契是不是就没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想法就是妄想，想要血契发动成功只能靠他自己亲手杀了辛骓。

可他这身后还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赵赢心里顿时有些阴郁，他又在辛骓大腿上掐了一把，硬着头皮往回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看见钉在石壁上的那些黄符。看见黄符就意味着石门马上就要到了，赵赢显得有些兴奋，连带着看辛骓都顺眼了几分。他们加快步伐往前走，走了没多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看得头皮发麻。

钉在石壁上的黄符尽数自行烧毁，石壁上跟石板路上则拖行着一长条鲜红的血液，而在这些血液的周围零零散散掉了不少毛发。赵赢凑过去仔细一看，这毛好像就是穷奇身上的。

赵凛看着周围这一地狼藉，开口道：“它想出去。”

“什么！”李天知背着背囊气喘吁吁地凑过来，一看这地上的东西，作为一个猎灵师他也察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赶紧的，我们快追上它！”

李天知脸色一边，背着背囊越过赵凛他们直接冲到的第一。他走的很快，跟之前气喘吁吁的模样相差很大。看他这样身后的赵赢自然不甘示弱，他咬咬牙，也迈开步子朝前面跑了去。相反，赵凛倒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走在最后。

“我们不用跟上去吗？”罗恒有些着急的开口问。

赵凛笑了，“大叔我们就慢慢走，它走不了多远。”






      第27章 第 27 章
李天知急吼吼地走在最前面，眼看地面上的鲜血跟毛发越来越多，他心里隐隐约约地冒出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他读书多，见识过世间的千奇百怪，现在看见这些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自从这个念头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之后，他渐渐放慢了脚步，他突然有点害怕知道真相了。

走在后面的赵赢一心想找到穷奇，他的速度依旧，反而走的更加快了点。赵赢超过李天知，背着辛骓走到了最前面。周围的血腥味，跟死气独特的臭味越来越浓，就连他也被熏得有点受不住。奈何兽丹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赵赢勉勉强强地压下自己想掐辛骓的冲动。

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简直可以用令人作呕来形容。一大滩血液里和着细细碎碎不知道多少已经发臭的碎肉，而他们要追踪的对象穷奇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形态。躺在血液里的穷奇血肉模糊的脑袋变成了半人半兽，它的上半身勉强算是个人，可下半身却又是庞大的兽身。这么个人兽的组合，显得诡异至极。

穷奇被禁锢在这么个躯壳里，根本就没办法正常走动。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穷奇猛地回头。它那颗半人半兽的脑袋一转过来，差点让一边的李天知恶心到吐出来，果然就是他想象的那样。

穷奇那张脸沾满了血液，脸上还有些地方被符纸烧出几个窟窿，露出腐败的皮肉组织。它狰狞着一张脸朝赵赢他们龇了龇牙，然后飞快地转过头，用它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手支撑在地面艰难地往前爬。它每到一处，墙壁上的符纸都会自燃成火，然后烧掉穷奇兽身上的皮肉毛发。而穷奇身上被烧之处碎肉就会快速腐败，随着它往前爬行，散落在路边。

赵赢看得牙酸，一时之间连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了。他偏过头想问问李天知，结果那没出息的已经开始蹲在石壁边上干呕了。可能是被李天知的呕吐声影响，赵赢也有种莫名其妙的反胃感。他把头微微偏向一边，可看见地上那摊碎肉他又忍不住狂躁了起来。

赵凛走过来，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速度极慢的穷奇说：“走，我们跟上去。”他说完背着已经被死气熏晕的罗恒朝穷奇走了去。

赵赢愣了愣，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穷奇，抬腿跟了上去。走之前，他还用脚踹了一脚吐的要死要活的李天知。

他们一行人跟在垂死挣扎的穷奇身后，看见它一边哀嚎，一边竭尽全力地朝石门外爬。对于他们而言不过五分钟距离的路程，穷奇硬生生地费了五倍的时间。而在这五倍的时间里，穷奇身后拖着的兽身被周围的黄符烧出一双血肉模糊的人腿。

几步之遥，便是石门。

穷奇猛然抬起头，对着石门外发出尖锐的嘶吼声。可惜，之前回应它的那道神秘的声音并没有如它所愿响起。寂静的石洞内部，穷奇凄厉的哀嚎声一阵接着一阵，让人徒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情。穷奇嘶吼完之后，便再也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它又开始往前缓慢的爬行，心中的执念或许已经成了幻影，但对它而言，出了那扇门也算是兑现了它几千年前廉价的承诺。穷奇的双肘已经被磨的伤痕深可见骨，好不容易变出来的双腿，从脚趾部分开始白骨化。它被人骗了，所谓的重逢不过是一个陷阱。它知道身后那群人为什么而来，也知道他们必然会得到的下场，就像它一样。

穷奇慢慢爬到石门前，石门上雕刻的画就跟活着一样，当年被封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它伸出已经变成白骨的手掌，轻轻地在画上某一处摸了摸。穷奇显得很激动，它想站起身，可已经高度破败的身躯并不能支撑他这个动作。

“这东西也怪可怜的。”李天知站在一脸唏嘘。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赵凛眯着一双眼，笑得一脸纯良无害。“要是你知道它以前横行霸道的那些事，就不会觉得它可怜了。”

说完赵凛伸手拍拍李天知的肩，“大叔就先麻烦你一会儿。”

“哎？来之前说好了，这老男人可不归我管。”李天知立马就出声抗议，他才不想离罗恒太近，这老男人丧气。

赵凛没说话，他笑脸盈盈地看着李天知。跟他自己的皮笑肉不笑不一样，赵凛显然对自己的表情掌控熟练到一定的程度了。明明这臭小子笑里藏了威胁，但却让人无法拒绝。

李天知用力挠了挠后脑勺，他无奈地点头答应了赵凛的要求。赵凛让幼兽给他拽了块干净的布，然后把罗恒轻轻地放在布上。安顿好罗恒后，赵凛拿着剑朝想站起身的穷奇走了去。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赵凛一如既往清脆的少年音，笑容带着极强的亲和力。

穷奇看了他一眼，从破损的皮肤里探出来的兽齿朝赵凛示威。

“你放心，我不过是想完成你最后的心愿而已。”赵凛不去看穷奇，他抬头眺望石门远方山林。曾几何时，有个人也像这个穷奇一样，为了一个幻影穷尽几千年的时间。

穷奇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之后它朝赵凛点了点头。

赵凛笑笑，他把手伸到穷奇的胳膊下方，然后抬起它慢慢站了起来。穷奇身上的肉已经尽数腐败，赵凛手一碰就喷掉了它胳膊上大半的皮肉，穷奇除了激动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它借助赵凛缓缓站起身，随着它起身的动作，它的脚趾不时发出碎裂的声音。

总算，能看见了。

噗地一声，在穷奇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处的一瞬间，赵凛手上的银剑从它的后背刺穿了它的心脏。穷奇没有回头看，一瞬间的愤怒并不能冲散几千年盼相逢的执念。它贪婪地看着壁画上的那个人，希望在剩下的时间里能把那个画面永久记在心里。

穷奇彻底死了。

赵凛松开穷奇的胳膊，穷奇整个人体四分五散地倒在地面上。他面不改色地蹲下身，伸手在穷奇遗留下来的那堆碎肉跟腐骨里摸索着。很快，他从里面摸出一个鸡蛋大的银灰色椭圆形石块——穷奇兽丹。

“看来我们这趟没白来。”赵凛把兽丹塞自己衣兜里，然后走到赵赢他们面前宣告这次行动的战果。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拿这东西的？”

李天知显得很惊讶，拿兽丹这事只有他师哥跟他自己知道。再多个可能，也就罗恒那个算卦的老男人了。赵凛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白切黑，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秘密。”

赵凛神秘兮兮地给李天知丢了两个字，然后从背囊里拿出纸巾把自己手上擦干净，然后把昏睡的罗恒再次背了起来。李天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白切黑，他突然想起一个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微妙的吃亏感，是怎么一回事？

穷奇一死，死气瞬间消散了不少，罗恒渐渐恢复了意识。随着赵凛的动作，他模模糊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视力居然已经恢复正常了。再看看眼前满地的狼藉，他忍不住又提心吊胆了起来。

“怎么了？”

赵凛柔声安抚道：“没事，穷奇死了。”

“卧槽！”罗恒吓得没控制住，说完他立马捂住嘴，赵凛在下面笑的身体一颤一颤的。罗恒恼羞成怒，他摇了摇赵凛的肩膀。“放……放老子下来。”

“大叔你别激动，我放你下来就是了。”

赵凛乐得把人放下来，然后从李天知那边接了个包，然后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站在罗恒面前。罗恒不去看他，他手忙脚乱地越过赵凛走出了石门。赵凛跟在后边，李天知也受不了石洞里的血腥气，赶紧背着包走了出去。

石洞内唯独剩下赵赢跟他背上的辛骓。

赵赢眼神狠厉地盯着赵凛的背影，这趟竹篮打水的行动让他心里的阴郁又多了几分。

“快走吧。”感受到赵赢的杀心，辛骓突然睁开眼把下巴抵在赵赢的肩膀上，略欠扁地说了三个字。其实他醒来有一阵子了，暴走给他身体带来的负担，让他浑身发软无力。正好碰上小白眼狼难得好心一回，他就心安理得地占了这个便宜。

赵赢这杀心还没消，辛骓又不识好歹地给他来这么一出，就跟火上浇油一样，赵赢起的这心火一时半会儿根本扑不灭。他一松手，腰往后一倒，把辛骓给甩了下去。甩下去之后，辛骓还没来得及起身，赵赢抬起腿在人小腿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等听见辛骓嘶了一声之后，他才拍拍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石门。对他而言，没要那刁民的命已经是他仁慈了。

“过来帮我一把。”辛骓没有力气站起身，他只好叫一边的幼兽过来搭把手。看着已经走远的赵赢，辛骓颇为无奈。

无奈过后，他低下头摊开手掌。自己左手手掌除了那三条红痕之外，还多了一些焦黑。他知道这个印记代表什么，自己又控制不住暴走了。辛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不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暴走次数会越来越频繁。

他得尽快回未来修养，以免发生……不可控的情况。

就在辛骓盯着手掌上的印记陷入沉思时，石门外李天知鬼喊鬼叫地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