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泠不以为意，星网上的网友们的言论一天一个样，甚至都要不了那么久，有可能上一秒还在夸你，下一秒就连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
　　“他们在猜驾驶机甲的人是谁，说不定会有人冒充你。”沈砚随口一说，不料到了晚上真的人站出来说自己就是驾驶机甲的那个人。
　　还是一位军校生。
　　但很快就被人无情的拆穿了。
　　沈砚大概猜得到傅西泠铺垫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为了以真面目出现在民众面前，并且不会引起民众的反感。
　　他要是突然以健康的姿态出现在民众的面前，很容易被阴谋论，说他韬光养晦多年，根本不是真的生病，而是为了悄悄除掉两位皇子，坐上帝王的位置。
　　难怪傅西泠即便恨透了帝王，也要让西里医生去给他治疗，红花总是需要绿叶去衬托，有了帝王的衬托才能够让别人知道，傅西泠坐那个位置远比现任帝王更合适。
　　沈砚其实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开这个口，现在微风习习，家里也没有旁人，正是谈话的好时机。
　　“傅西泠……”
　　“嗯？”傅西泠侧头看向沈砚。
　　沈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舌尖舔过有些干的下唇，“你抱着我从机甲上跳下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傅西泠端起杯子将果茶喂到沈砚嘴角，沈砚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干涸的嘴唇瞬间得到滋润，嗓子也舒服多了。
　　“嗯，怎么了？”
　　“在这之前，你昏迷了，驾驶舱从外面打不开，我……”沈砚双目紧紧的抓着傅西泠的目光，“进了你的潜意识。”
　　傅西泠嘴唇微张，有些惊讶，片刻后他合上嘴唇，薄唇拉出一条直线，然后微微上扬，这个笑容有些公式化。
　　沈砚一直都知道，傅西泠不怎么愿意自己进入他的潜意识，也不愿意自己读他的心，所以沈砚一直都很尊重他。
　　但看见傅西泠的这个反应，说心里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沈砚知道他和傅西泠是相爱的，他们甚至能够为了彼此舍掉生命，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沈砚不知道傅西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够让自己知道，以至于他这么排斥自己进入他的意识。
　　沈砚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拨弄了两下，“抱歉，未经你的允许，不过当时情况太危险了，我只能这么做。”
　　傅西泠没有在意他的解释，他黑沉而幽深的双目静静的注视着沈砚，“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沈砚很不喜欢这个气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不过话题是他挑起来的，就算他现在不想谈了，也得进行下去。
　　“我看见了你父亲……”
　　“嗯。”傅西泠点了一下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沈砚眉头拢起，“画面并不完全，断断续续的，我看见你缠着他要去前线的驻地，还有他把你叫起来和你告别。”
　　“他说，西泠，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傅西泠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眼角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红晕，他无助的看向沈砚，嘴唇颤抖，沈砚心疼的握住他的双手。
　　“我不记得了，那段记忆一直很模糊，他真的和我说了这样的话？”
　　沈砚将他抱入怀里，温柔的回答他：“说了，你永远是他的骄傲。”
　　傅西泠抬手紧紧的回抱住沈砚，声音闷闷的，“真的吗？我明明这么糟糕。”
　　沈砚往后退了退，捧着他的脸说：“你很好，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第七十八章
　　“你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沈砚问道。
　　如果傅西泠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砚可以用异能进入傅西泠的意识去查看那段记忆, 不过前提是傅西泠得百分之百的信任他, 否则稍有差池，沈砚就可能有性命危险, 毕竟傅西泠已经是高阶异能者, 不是沈砚可以轻易控制的存在。
　　当年的真相, 傅西泠去找加德纳的时候已经大概推测出来了, 所以加德纳临死前问他想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傅西泠才没有理会他。
　　现在沈砚再次问了他这个问题，傅西泠完全可以告诉他, 他已经推测出来了, 不用再费那个力气。
　　傅西泠注视着沈砚清澈的双眸，微微颔首, “想。”
　　沈砚以为傅西泠会拒绝, 或者再考虑考虑, 毕竟傅西泠很排斥自己进入他的意识，读取他的记忆。
　　傅西泠低垂下眼睫，拉着沈砚的手，在手心捏了捏沈砚的手心, “我的心很脏, 你看了之后, 可能会对我很失望……”
　　他顿了顿, 抬起头望进沈砚的双目中, “但不要离开我, 好吗？”
　　沈砚想起那一片荒芜，没有尽头的黑暗，心头一阵抽疼，他伸手抱住傅西泠，“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我保证。”
　　傅西泠亲了亲他的嘴角，“好。”
　　为了安全，傅西泠把西里医生找过来，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还有西里医生在，虽然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不可能伤害沈砚，但哪怕是他臆想中的危险，傅西泠也要杜绝。
　　沈砚先用治愈系异能，疏导了一下傅西泠最近疲惫不堪，高速运转的身体，傅西泠感到浑身舒爽之际，渐渐被一阵困意席卷。
　　“他睡着了。”西里医生提醒道。
　　沈砚这才收了异能，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傅西泠眼睛下的黑眼圈。
　　他收回手，目光变得坚定而果决，“开始吧。”
　　西里医生点点头，说：“如果你这边出了状况，我会及时把你拉回来。”
　　“嗯。”
　　沈砚闭上眼睛，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了一下四周，这是走廊，有些眼熟。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砚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他。
　　“说好了给我买H牌的项链，这明明是Y牌的，你还好意思怪我给你脸色看？”
　　“小昙，我刚进军部需要打点关系，最近手里比较紧，你体谅一下我好不好？等我过段时间宽松了给你买G牌的包好不好？你不是看上好久了吗，原谅我吧。”
　　沈砚听到这两个声音皱了皱眉头，下一刻转角之后走过来的两人证实了沈砚的猜想。
　　那是罗睿光和他？
　　不，那不是他，是赵昙，虽然他们长得很相似，但气质完全南辕北辙，根本不会认错。
　　“那好吧，我姑且就原谅你了。”赵昙往罗睿光的怀里靠了靠。
　　罗睿光揽住他的肩头，搂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亲，又在走廊上卿卿我我好一阵。
　　看见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和罗睿光亲.热，沈砚感到一阵恶心。
　　这不是傅西泠的记忆吗？怎么会有这种场景？
　　沈砚心头一阵疑惑。
　　“走吧，去看一看那个丑鬼，告诉他陛下要过来，让他老实点。”罗睿光搂住赵昙的腰，带着他往傅西泠的房间走去。
　　“讨厌，我才不想看到那个残废，恶心死了，简直让我反胃。”赵昙面露嫌弃的说道。
　　罗睿光调笑道：“反胃？难道这么快就有我的孩子了？”
　　赵昙羞怯的打了他一下，“没个正经，我看我要是真的怀了，你怎么对外界交代。”
　　罗睿光不以为意的笑道：“怕什么，到时候就对外说是我大哥的，他也不敢说什么。”
　　“你真是坏死了，明目张胆给那个丑鬼戴绿帽子。”赵昙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罗睿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不坏，怎么满足你这个骚|货？靠那个残废吗？哈哈哈……”
　　两人说笑着推开傅西泠的门，里面一片黑暗，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赵昙嫌恶的抬手遮住自己的鼻子。
　　他们俩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和傅西泠交代事情，像是怕傅西泠看不见一样，罗睿光竟然门口和赵昙湿|吻，赵昙的衣服都快被他扒下来了。
　　“啊——”傅西泠嘶吼一声，想拿东西砸他们俩，不过他骨瘦如柴，根本没有力气，也没砸到他们俩，倒是把自己气得不轻。
　　他似乎不会说话，嗓子里只能发出单音节词，嘶哑而破碎，沈砚的心都快碎了。
　　“哈哈哈，你看见没有，多好玩啊。”罗睿光像是逗狗一样在门口逗着傅西泠，傅西泠每每被他激怒，他就会开心的仰头大笑。
　　“走吧，真臭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赵昙掩着鼻子依偎在罗睿光的怀里说。
　　罗睿光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好吧，宝贝儿都听你的。”
　　走之前，罗睿光还得意洋洋，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傅西泠说：“难怪古汉语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碰！”的一声，傅西泠因为太激动弄翻了轮椅，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没有人理会他，罗睿光和赵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整个二楼只剩下傅西泠一个人无助的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却无法做到。
　　沈砚走进傅西泠的房间，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初他和傅西泠初见的场景，也是傅西泠倒在地板上，没有人管他。
　　他当初是怎么做的？
　　傅西泠恨意滔天的瞪着他，让他滚，然后他就真的走了，留下傅西泠一个人在原地挣扎。
　　忽然之间，一个荒谬的想法在沈砚的脑子里形成。
　　如果……如果说现在他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傅西泠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那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傅西泠第一次看见他时，会想杀了自己了，为什么他明明被关在房间里十来年，却知道那么多隐秘的事情，为什么他不择手段也要坐上那个位置。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傅西泠是重生而来的，他死过一次。
　　还有傅西泠一直不愿意自己读他的心，因为傅西泠不愿意让他知道，他是死过一次的，他经历过那样屈辱的一生。
　　他连穿越都经历过了，重生也没什么稀奇的。
　　沈砚的心脏疼极了，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他甚至疼到麻木，他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到傅西泠身边，蹲下身子想要抱住傅西泠，想要亲亲他，可他做不到，他的手穿过傅西泠的身体，傅西泠也根本看不见他。
　　“徒弟，醒醒，醒醒！”
　　沈砚猛的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睛，水雾沾湿眼睫，他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正在哭。
　　抬手擦了擦眼泪，沈砚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西里医生。
　　“师父……”刚一开口，沈砚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惊到。
　　西里医生担忧的看着他，说：“你看到什么了？全身体温骤然下降，一直在哭，刚刚还痉挛了。我叫了你好久才把你叫醒。”
　　沈砚抬起手，弯曲手指，他的手在颤抖，根本不受他控制，刚被他擦干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一般倾泻而出，砸在他的手背上，砸在西里医生的手背上。
　　西里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砚这样，说实话，沈砚在他眼里有着不符合外貌的坚毅，他和傅西泠之间，虽然看起来傅西泠要强大许多，但事实上，傅西泠远比沈砚要脆弱。
　　西里医生慌了神，赶忙拿纸巾提沈砚擦眼泪，“徒弟，怎么了啊？别吓师父呀，师父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吓。”
　　沈砚摇摇头，声音的哽咽的说：“我……没事……”
　　“你这样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西里医生担忧的看着他。
　　沈砚的手又冷又湿，眼睛已经哭红了，身体甚至有些抽搐，他停不下来，仿佛突然之间，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