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之道侣
风夕崖平静的守着晚辈礼,盘膝坐于马车内的下首。好在马车十分宽阔。
他垂眸修行,暗中依然推算不停。
他推算到亲人、仆从身上,结果毫无头绪。
再推算到《白月金蝉录》功法上,结果与此无关。
紧接着,他谨慎的推算了一下身边的冰玫,一触即收,也算是小小的试探,就算冰玫有所感应,他谨慎的短暂推算也不会让冰玫怀疑到他的身上。冰玫并无察觉。风夕崖见微知著,便知道这位大妖修为虽然高深,但在推演一途并不擅长。他这才推算到冰玫身上,结果也是与那件将来的吉兆无关。
风夕崖不由暗暗纳罕:今日刚刚得了《白月金蝉录》,又得了一位大妖做护法,紧接着又有吉兆冲来……莫非我转世之后,有福德加身?还是我什么时候遇到福星了?
风府中,风夕崖的卧室里。
不请自来的冥蝶精正在以主人的姿态,呼扇着两只幽暗半透明的蝴蝶翅膀飞在茶几旁边,十分好客的向它的主人传音道:“钟以铮,钟以铮,你要喝灵茶吗?我家主公用法力温泡的灵茶最香甜可口了,蕴含着主公的青阳气息,比仙丹还要好闻,我最近每天都要过来闻一闻,嗯……”
冥蝶精抱起对它而言很是硕大的壶盖,探着小脑袋往茶壶中深深闻了一口,遗憾道,“我没有闻错,这还是昨天晚上的灵茶。我家主公今天早上出府去了,看来走得太早,没有来得及泡茶给我留着。”
它点了点小脑袋,煞有其事,好像它的主人本就是周身气息会让它感到异常舒适和放松而且很可能会爱护它的风夕崖,而不是跟它一样法力煞气森森而且整天凶它还会用意念震慑它的钟以铮。
章节目录 第10章 小话痨
冥蝶精放下茶壶盖,转身看向钟以铮,把他和风夕崖仔细的对比一下,很是忧伤的叹了口气。
钟以铮脸色有点青白,正板着脸调息疗养,他没有动这里的家具,只闭目沉默着席地坐在一旁。
冥蝶精摇摇头,在卧室里飞来飞去,碰碰这,摸摸那。它并不飞得太远,它身上也始终有一道虚幻之力牵连在钟以铮身上,帮助钟以铮隐匿气息和行迹。正因如此,它才不怕钟以铮会用意念震慑它。
它飞了片刻,落在钟以铮身前,有点担忧的传音劝道:“钟以铮,你以后收敛一点好不好?就像这次,你催使魔衣损耗过度,差点伤到根基,除非你服食仙药疗养,不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状态,万一你被那些人推算到真实修为,再追过来杀掉,我也会遭受连累,重新结茧沉眠,说不定我以后都再也醒不过来啦!”说到这里,它有点后怕,“那个州公可是仙台境界的强者啊,你都快要支撑不住了,明明想要逃跑,还把他呼来喝去的斥责!你,你,我该怎么说你才好,你太嚣张啦……”
钟以铮没有理睬它,他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看上去也显得有些生硬。
冥蝶精有些生气,它低声哼哼着,想了想,飞着后退一丈,然后瞪着钟以铮,一手叉腰,一手小心翼翼的伸指点点着他的鼻子方向,“不止嚣张,还刮地三尺。我就说嘛,你抢得太凶了,你把最好的东西都抢光了,别人当然要记恨你!他们打不过你,他们背后的仙派和朝廷总有人能打得过你!”
钟以铮闭目不动,浓眉却狠狠一皱,脸色也寒了下来。
冥蝶精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指着他的手,把双手都背在身后,严肃的道,“还好,你威势凛凛的嚣张模样果然震住了那个夏山州公,他才没有加重怀疑,而且我也帮你发现了主公。主公的修为还不高,可是主公的青阳法力一定可以催发你抢到的那一截神木,那样你就能吸收神木精气来疗伤啦!不过,我想,你这么小气……”它赶紧捂嘴,瞅了瞅钟以铮,又继续道,“你这么节俭,很可能不舍得消耗神木来疗伤,但你需要解开神木封印,才能拿到被封印的戊土精华啊!”
钟以铮浓眉紧皱不松,腮处筋动,可见他咬了咬牙。
冥蝶精加快语速的传音,努力说服他,“那种神木封印,仙台境界以下的妖族和精灵都不能碰的,我都不敢碰它,人族强者也要仙台以上的道行才能推算出对策。你催使魔衣只能得到紫府境界的威势和杀伤力,不会得到紫府境界的道行意境,那你就拿它没有办法,外力强行破除的话,会把神木和里面的戊土精华一起毁掉。难道你要拿着它去找仙台境界以上的强者帮忙吗?那样太危险啦!只有我帮你找到的主公,修为不高,青阳灵根却是木中至尊,在神木封印受到青阳法力影响的时候,你趁机催使魔衣,我有很大把握你能成功破开封印,再顺利的拿到戊土精华!你看,方便吧?你走的时候最好要悄悄偷走我家主公,以后肯定还有需要青阳法力的时候,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他的……”
总之,它建议钟以铮来找风夕崖,又让钟以铮“偷”走风夕崖,绝对是全心全意为钟以铮着想。
钟以铮终于行功疗伤一个周天,他蓦地睁眼,抬手把还在喋喋不休的冥蝶精摄到手中。
“啊!”
冥蝶精惊慌的用两只手去推他的大拇指。
但它是钟以铮的灵宠,在专对灵物的灵宠契约法则下,它的神通全都受到钟以铮的掌控,所有神异手段也都对钟以铮无用,只用身体力气又哪里推得动?
钟以铮并没有用力攥它,也避开了它的翅膀,沉着脸瞪它片刻才深深吸一口气,缓缓传音道:“你提议之后,我决定过来,你就不必再多讲其它的话。我在疗养,我要安静,你闭嘴一段时间,可以吗?”如果冥蝶精是用嘴巴说话而不是用传音,他肯定要找一颗米粒大的灵丹把它的嘴巴给堵上。
冥蝶精两只小手捂着嘴巴,慌忙的点头,连连点头。
钟以铮见它只有纯粹的惊慌,根本没有什么悔过受教的模样,不由黑了脸,跟它大眼瞪小眼,想了想,他索性传音细说道:“一个修为低微、软弱内向、情牵非人、被逼迫到强行断绝道侣契约的人,善良在他身上不算优点,青阳灵根也无法弥补他所缺乏的至关重要的东西。这种人,如果带在身边,只会是个可怜的累赘。我钟氏一族还未稳定,我另有要事忙碌,不可能耗费那么多精力专程把一个累赘劫走再送到钟氏祖地去。我来这里,仅要与他做个公平交易,他以青阳法力助我打开神木封印,发下道誓不泄露任何我和你的情况,我便给他好处。我不会带他走,你要记住这一点,不要胡闹。”
钟以铮既有如今已是紫府品阶的魔衣护体,又有冥蝶精这只极其特殊的灵宠来隐匿气机,一旦他远遁离开别人的视线,别人就难以推算到他。而他本身也不擅长推演卜算别人。在没有见到风夕崖之前,他对风夕崖的印象都是从冥蝶精和南胜城其他人的话中理智客观的分析出来的。
他难得详细的跟冥蝶精解释,奈何冥蝶精只顾挣扎着急忙点头,根本没注意他说的是什么。
钟以铮脸皮抽动了一下,又警告道:“你若能安静半日,今日离开后,奖赏你一朵明烛花,否则,你半年之内绝对没有明烛花可吃。”说完,他还传音对冥蝶精哼了一声才板着脸松开了手掌。
冥蝶精得脱禁锢,倏然化光一闪,遁离到距他两丈远的角落,受惊的看着他,见他闭目开始疗养,它才委屈的扁扁嘴巴,转身背对着他坐在花瓶边沿,难过的耷拉着两只翅膀,一面仔细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小衣裙,一面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它不传音的时候,即使是哭也没有声音,无声无息,好像一道蝴蝶状的幽影。
钟以铮是它的主人,自然能感应到它的状态,等了等,见它还是哭,顿时不耐烦的从储物护腕中取出一朵拇指大小、仅有三瓣,并且散发着微微光明的小花,屈指弹到冥蝶精的身旁:“吃吧。”
耶?冥蝶精感应到明烛花的气息,顿时忘了哭,赶紧转身抱住明烛花,小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不小心打了个嗝,陶醉的闻了闻明烛花的草木芬芳和微弱的清新阳气,喜悦的继续先前的说服工作,传音道:“钟以铮,钟以铮,我家主公的青阳法力比明烛花还要香甜!明烛花难以寻找,不好栽培,但是我家主公的法力却有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咱们走的时候,把他偷走好不好……”
钟以铮的神情顿时冷冽得宛如寒冬。
冥蝶精连忙闭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又传音,还把嘴巴贴在明烛花的花瓣上堵住,然后小脑袋躲在明烛花后面悄悄看了钟以铮一眼,见他已经闭目继续开始行功疗养,它才拍拍胸口,从明烛花上小心的撕扯下半片花瓣,又珍而重之的把还剩下两片半花瓣的明烛花收进它挎着的小包中。
它的小挎包是钟以铮用它破茧苏醒后留下的冥蝶茧做材料,专门为它炼制的储物法器——免得它老是东捡西捡的捡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叫叫嚷嚷的让他帮忙装着——里面装着它这些年来收集到的不少宝贝。它满足的拍拍小挎包,然后双手珍惜的捧着那半片明烛花的花瓣,幸福的眯着眼睛啃咬,每咬一口到嘴里,就有一缕纯净的草木精华伴着清新的温和阳气流入它的喉咙。
钟以铮总算能耳根清净的沉下心来行功施法疗养,心中却存了一念:
明烛花数量有限,还需另想个有效的法子让这只小话痨闭嘴……
……
风府马车从灵狐坡赶回南胜城的途中,风夕崖叫停了一次。
冰玫对马车是走是停并不在意,她自从上车就趺坐不动的吐纳修行,从最初的灵气滚滚涌来,到后来灵气平缓延绵,等到马车行至半途时,车中已经没有明显的灵气异动了。
幸亏风夕崖道行不弱,才能感应得清楚:灵气一直都在以最初的速度涌来,只是灵气异动的声势越来越被一股无形的威压化解于无形。就像冰玫没有再泄露半点妖气一样,这必然也是她的自保方式之一。她毕竟还未到仙台境界,就算她已是那种境界,山外还有一山高,桀骜并不代表鲁莽张狂。
风夕崖叫停马车后,没有打搅冰玫的修行,向她微微稽首之后便起身下车。
他没有让别人跟着,自己走到河边,从袖中取出两张画卷,展开来看了一眼,画上笔墨痕迹中洋溢着一种青涩的纯情。他当时绘画这两张画卷时的感觉涌上心头,却被他平静的抹去,没有漾起半点波澜。他伸手一晃,木火燃起,将两张画卷都烧成了灰烬。
他在河边站立了片刻,看着灰烬散在风里,才转身回到车上。
冰玫眼也没睁,却突然冷笑着传音道:“烧掉画卷便能忘情?优柔寡断,自欺欺人!忘恩负义之辈根本无须你去惦记,你将我赐下的青木元气完全炼化,便是你悟性驽钝不堪造就,只需刻苦修炼《白月金蝉录》,也不愁无法提升一些修为。待到你能修行有成,直接过去将他杀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