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收获到她惊讶的目光，原灵均点点头，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的自矜道：“我是学校手工协会会长，蝉联了本市四年的大学生手工艺比赛冠军，编个碗算什么？给我点布料，我还会做娃衣呢！”
　　“……”
　　精卫也不知究竟饿了几百年，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嘟囔着什么。
　　原灵均没听清，倒是圆圆耳力超群，听懂了她的话。
　　精卫说：“那你可真贤惠。”
　　圆圆十分赞同，洞口处的兰青草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全都笔直地竖立了起来，像是一只只举起的手。
　　“对，均均最贤惠了！”
　　原灵均被他们俩吹捧得脸红了一下，他敲了敲石台，问圆圆道：“别说了，你要怎么吃饭？”
　　圆圆让原灵均将五谷饭倒出一部分来在洞穴中心的石台上。
　　原灵均仔细看去，这才发现石台中心有大概一米见方的石头是红色的，滴血一样鲜艳，似乎有生命在其中流淌。
　　他没敢多看，用筷子将五谷饭拨在那一小块石头上，没过一会儿，饭粒渐渐下沉，似乎没入了地心深处。
　　“嗝。”圆圆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在原灵均耳边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你做的饭真好吃。”
　　原灵均的心头微微触动，决定以后多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手艺。
　　照顾好一球一鸟，原灵均终于顾得上自己了。
　　他将剩下的五谷饭拨进属于自己的草碗中，夹了一筷子。
　　浓郁的五谷香气顺着饭粒滑入喉中，滋润了干涸的胃袋。这些五谷只是经过简单烹饪，没加任何作料，粮食朴素的香味却比任何美味佳肴都更加动人。
　　原灵均不由发出一声嗟叹，有种吃了这样的饭，早晚要得道成仙的感觉。
　　精卫从碗沿侧过眼，偷看了一下原灵均的反应，发出了一声自豪的“哼”。
　　接下来，一晚无话。
　　原灵均抱了一堆干草放在石台上，自己就睡在清香扑鼻的干草堆里。石洞里温度适宜，他本来以为自己突逢变故会睡不着，谁知却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原灵均是被精卫“啪嗒”、“啪嗒”的扔石子儿声惊醒的。
　　精卫本来要回山海经里睡，原灵均却手快，给自己铺床的时候顺便用草梗编出来一个精致的鸟窝。
　　他把鸟窝放在手边，问精卫：“喜欢吗？”
　　虽然材料不足，但鸟窝在细节上做到了最好，外面是八角形的，像一朵盛开的花，里面垫着绒绒的草絮，鸟窝边上甚至还坠了一只草编的小鸟，和精卫的样子很是相像。
　　精卫盯着鸟窝看了很久，然后扭过头道：“哼。”
　　她这会儿用的是鸟形，看不出脸红没红，但从精卫特意叼了几颗小石子儿埋在鸟窝下，然后整只鸟趴上去，提都没提《山海经》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她特别满意，满意死了。
　　精卫第二天就把自己的窝搬到了土制“西山”的上面，一边扔石子儿，一边俯视着自己的西山和东海。
　　原灵均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在心里猜测，都说闺女像父，不知道炎帝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么俯视自己的江山的。
　　一想到炎帝，再联想到精卫现在这个母鸡抱窝的姿势，原灵均就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对上古先贤太不敬了，这样不好。
　　于是原灵均轻咳了一声，问精卫：“不是说要让我召唤一些好吃的异兽吗？现在行了么？”
　　精卫抬眼看了过来。也许是昨天原灵均给她编了个新窝的缘故，她今天的态度比起刚从山海经出来时好了许多。白嘴红爪的小鸟轻盈地飞到原灵均手边，翅膀扑棱棱卷起他手中的《山海经》。
　　精卫沉思了一会儿。
　　“你现在的能力还浅，召唤修炼有成的神兽有些困难，倒是那些智慧不高的野兽，想叫几只出来就叫几只出来。这样，我给你指几种，你先试试看。”
　　说着，她就将《山海经》翻到了其中一页，指着页面上形状像山羊的动物道：“它叫土蝼，你在心里想象着它的样子，叫它的名字。”
　　这有点意识流。为了吃上羊肉，原灵均果断抛弃了坚持二十几年的科学世界观，在心里想象着那只头顶上长了四只角的羊，同时念道：“土蝼，土蝼，土蝼……”
　　他念了三遍之后，只见书页上的图像忽然泛起一阵淡金色的光芒，随后，一只山羊一样的异兽用尖尖的角冲破画面，猛地落到了地上。
　　它歪过头，用湿漉漉的眼神注视着原灵均，又轻又软道：“咩？？？”
　　原灵均：“……”
　　精卫：“……”
　　两人看着眼前的土蝼，惊呆了。
　　在他们身边，原本安静观看的圆圆忍不住出声，疑惑地问道：“你们真的要吃它？”
　　手臂长的小羊羔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四条腿咩咩咩地抖啊抖，绒毛乱颤，抖成了一团雪白的云。
　　精卫：“……”
　　卖萌可耻。
　　精卫感受到了两名室友“羊羊这么可怜，你怎么可以吃羊羊”的心声，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得连石子儿都掉了。
　　她用翅膀猛扇了一下小羊羔的头，“装什么纯洁，谁不知道你们是吃……的，怕死也不能推出来一只崽子糊弄我！”
　　说罢，她不等原灵均反应，翅膀上升起一道红蓝相间的光，“精卫”地叫了一声，昂首挺胸地冲进了画着土蝼那页的《山海经》里。
　　原灵均：“……”
　　他对圆圆道：“我刚才其实想说，羊羔肉嫩，做石板烧最好，要是能有点儿辣椒面那就更好了。”
　　地上正在抖的小土蝼听见他的话，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抖得更厉害了。
　　圆圆轻咳了一下，装作刚刚那个谴责吃小羊羔的球不是他自己，应和道：“是吗？石板烧是什么？好吃吗？”
　　原灵均回忆了一下味道，点头道：“好吃，油滋滋的，配上孜然辣椒面，特别香。”
　　他问圆圆：“你刚听清楚精卫的话了么？我怎么没听清，她说土蝼一族喜欢吃什么？”
　　圆圆改变了面前一小片区域的重力，压制住四条腿拼命颤抖，似乎不堪重负的小土蝼，单纯无知道：“我也没听清，也许是喜欢吃草吧。”
　　说着，一大堆兰青草凭空从洞口飘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小土蝼口中尖利的，择人欲噬的牙齿。
　　小土蝼：“咩咩咩嘤~~”

　　☆、第4章 长右

　　精卫拎香肠一样拽着一大串土蝼从《山海经》里飞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先前被族群丢出来探路的那只小土蝼正满眼泪水地趴在地上吃草。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将爪子里的土蝼“砰”一声扔到地上，表扬道：“做的不错嘛，饲料都添上啦。”
　　圆圆小心地没让原灵均听见，在她耳边私聊道：“给它们吃草行吗？”
　　“可以啊，”精卫道：“反正都是蛋白质维生素，吃人吃草没区别，少吃点脂肪肉还更鲜，更有嚼头。”
　　于是圆圆放心了。
　　原灵均没注意到他俩的悄悄话，而是将目光仔仔细细在地上的一大群土蝼身体上游走了一遍，一瞬间就分出了羊上脑，羊肋排，羊里脊，羊腿肉……等等。
　　这群大土蝼不知道刚刚遭受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一个个抖得比正在吃草的那只还厉害，他们互相咬着前一只的尾巴，排成了一串，方便精卫抓着走，也方便原灵均计数。
　　他数了一遍，总数有十四头，有公有母。
　　原灵均咋舌，精卫不愧是发誓要填平东海的鸟，看这力气，一只鸟顶得上一台挖掘机了！
　　“辛苦了辛苦了。”原灵均拿干草给她擦爪子，不去思考精卫小嘴上的鲜红和爪子上的白色毛发是从哪里来的。
　　享受过擦爪服务，精卫趾高气昂地从土蝼们的背上从头走到尾，干净的爪子敲了敲土蝼们满是抓痕和啄痕的背部，吩咐道：“好好长肉，知道吗？”
　　为首的土蝼低沉地“咩”了一声。
　　精卫像是听懂了，满意地对他承诺道：“只要你们听话，两个月杀一头，不听话，现在就宰了吃烤全羊，懂吗？”
　　土蝼首领又“咩”了一声。
　　精卫便对圆圆道：“给它们找座山吧，多长点草。”
　　她趁原灵均沉浸在烤全羊中，又悄悄补充了一句：“看好了，别让它们吃自己人。”
　　自己人，从字面意思上看，这颗星球上目前只有原灵均一个符合标准。
　　圆圆顿时就警惕了起来，升起了一股守护自己人的使命感，他对精卫道：“放心好了。”
　　圆圆决定多花一些功夫在这些放养的土蝼身上，给它们彻底地纠正一下食谱。
　　·
　　一周后，这颗终于迎来住客的星球变得生机勃□□来。
　　清晨吹来的风暖融融的，原灵均拿草茎和盐粒刷了牙，和精卫打招呼道：“早上好啊，精卫！”
　　“啪嗒。”精卫扔了一颗小石子儿作为回应。
　　“适度填海健脑，沉迷填海伤身。”原灵均道。
　　“知道啦，”精卫就像每一个面对多事家长的高中生，不耐烦道：“我不是把每天的填海时间控制在两个时辰以内了吗？你烦不烦？”
　　“不烦。”原灵均道：“你昨天晚上偷偷起来又填了一小时，有没有这回事？你看你今天都有黑眼圈了。”
　　精卫：“……”
　　她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脸，扭过头，嘴硬道：“没有！”
　　原灵均：“……”你暴露了。
　　隔着一层羽毛，他哪能看到精卫的脸上有没有黑眼圈，还不是圆圆今天早上给告的状？
　　从山洞里走出去巡视农场和牧场，原灵均一边走一边对圆圆道：“精卫这个反应太没经验了，我以前在家偷看电视，被爸妈当场摸到电视机发烫都能面不改色，死鸭子嘴硬说我不知道。”
　　圆圆毫不犹豫道：“对，均均最棒！”
　　原灵均矜持地笑了笑，收下了他的夸奖。
　　牧场其实是一座连绵的山丘，农场则是山丘旁的平原，它们都坐落在这颗星球的另外半球，坐上圆圆牌快车也要几十分钟才能到达。
　　原灵均肩膀上站着精卫，白嘴红爪的小鸟因为半夜起来填海，现在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他一边翻看山海经，一边问圆圆：“能不能把山移到近一点的地方，这样每天往返太浪费时间了吧？”
　　圆圆一点都不觉得浪费时间，他超喜欢带着原灵均兜风的，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于是他道：“运动量大的牛羊肉，吃起来香。”
　　原灵均：“……”这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
　　这些牛羊平均要跑半个星球的距离送上门来给人吃，简直是外卖界的劳动模范，值得在胸前绑一朵大红花。
　　十几分钟后，已经能远远看到一片青绿色的地平线。
　　一群牛羊正悠闲地在山坡上吃草，吃完草，喝几口小水沟里的水，就自动走到一边的田地里干活。
　　它们把锋利的四只角插.进泥土里，猛地一甩头，土壤便被翻了起来，这么一片一片地翻过去，只见半空中尘土飞扬，没一会儿，大约十几亩的土地就被整理了出来。
　　已经翻好的土地前几天就撒下了种子，神农氏传下的五谷和普通作物不同，几天的时间，田地里的黍、稷、麦、菽已经抽出了几尺高的苗，甚至有些已经结穗，再过几天就可以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