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出了厨房,一阵风吹过,院子里落了几片枯叶。祁杉伸手把落到青玉头顶上的那片拿起来,忽然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容易发脾气。
人就像树叶,到了该落的时候,想留也留不下。
晚上天刚黑下来,祁嘉永和祁嘉其居然回来了。
“哟,爸,今天不睡坟头了?” 祁杉开口问道。
祁爸横了他一眼,转头找祁栩说正事,“小栩,那个……”似乎有点不好开口。
祁栩见状不解地问:“五堂叔,怎么了?”
“就是……”这次轮到祁爸说不出话了。
祁嘉永见他吞吞吐吐,干脆替他问了:“今天我们发现旁边另一座山上也有一处塌方,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塌掉的洞下面正好是另一座墓的入口……”
听到这里,祁栩脸色一变,不等祁嘉永说完,她已经开口:“那座墓不准动!”
第26章 记忆
“你别着急,”眼见祁栩脸色都变了,祁嘉永连忙安抚,“只有我和嘉其下去看了,别人不知道。而且墓道也没有塌,只是能从塌方的洞里看见墓门。”
祁栩的神色缓和了一点,轻声说:“这样……那就好。”
她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笑容,转头问祁爸:“您刚才是想说什么?” 还不等祁爸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里面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就算有,我也不会同意把它打开的。”
“我知道。”祁爸有点歉疚地说,“发现墓门那会儿我有点兴奋过头了,就想来问问你的意思。是我唐突了,脑子一热就过来了,抱歉。”
“没关系的,五堂叔,我知道您的性格,没什么。”祁栩笑笑,“你们吃过晚饭了吗?今天是住在家里吧?”
“还没吃呢,今天就住家里。”祁爸说道,他看向祁杉,“正好祁杉来了,回来看看。”
祁杉对他们说的什么墓门、墓葬的兴致缺缺,无聊的一手放在青玉脑袋上,玩他头顶的一撮软软的头发。
青玉挨着祁杉坐在儿童椅上,看着两个忽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个比较眼熟,他咬着手指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张口叫道:“爸爸!”
祁嘉其听后左右看了看,忽然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顿时愣在原地。他循着声音看回去,青玉正仰头看着他,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适应无能。这青玉,能算得上是祁家的半个祖先了吧?冷不丁一声爸爸,他实在是受用不了。
青玉这一声把祁杉也叫愣了。印象中,自从入世起,青玉大概只见过祁爸两三次,还是在不到三个月大的时候。然而转念一想,家里客厅的墙上挂着祁爸的照片,他也用照片教过青玉认人,只是没想到他还真的记住了。祁杉伸手摸摸青玉的头顶,毫不吝啬地夸赞:“青玉真聪明。”
这一句夸得青玉很高兴,张着手臂又要抱抱。
祁杉习惯性地把他从婴儿椅里抱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青玉这小东西,高兴了要抱抱,不高兴要抱抱,白天要抱,晚上要抱,醒着要抱,睡着还要抱。反正睁眼闭眼什么都不想,光知道要抱抱。
啊不对,他还会要亲亲。
有时候祁杉会想到他长大之后的模样,又高又硬的一大老爷们,没想到小时候会是这样的。这算什么?反差萌吗?
看完了青玉和祁杉的互动,祁爸终于从愣怔中回神。他看了抱在一起的两人一会儿,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儿孙自有儿孙福,随缘吧。
“菜做好了,都去洗洗手吃饭。”梁姨从厨房过来,招呼众人吃晚饭。
祁爸和三堂伯也是一直住在祁杉住的院子,等他们回了房间,祁杉拉出自己的行李箱,自动把来之前祁妈交代的话说了一遍:“爸,我妈让我给您带了点吃的,还有条羽绒被,说到秋天了,天气凉了。还有,我妈顺便叫我问问,您还得在这待多久?她好看看要不要再给您寄条电热毯来。”他边说边拉出了箱子里的羽绒被,这大件一出来,箱子顿时就空了。“对了,山上住的地方有电吗?”
“这肯定有,不然我们怎么下坑作业?” 闲着没事的祁嘉永正坐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地也插两句话。眼看着堂弟有媳妇儿惦记着,大件小件的给带了这么多东西,忽然从心底冒出一阵委屈。他问祁杉:“杉啊,我家你三伯母没什么交代你带的?”
“有啊。”祁杉点头。
祁嘉永瞬时眼睛都亮了,“什么?”
祁杉故意沉吟了几秒,然后道:“三伯母让我给您带个话,她说,让您回家的时候多带点糖莲子回去,她想吃了。”
三堂伯瞬间蔫了,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爷俩聊,我先去睡了。”
祁杉看着三堂伯的背影,偷偷笑了笑,转头和祁爸一起把行李箱收拾好,站起来准备回去睡觉。
“儿子,等一下。”正要转身,祁爸忽然开口把他叫住。
祁杉回头,问道:“爸,还有什么事吗?”
“嗯……”祁爸犹豫了下,才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必要告诉你,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能自己想起来。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不过……”
祁杉难得见他爸这么吞吞吐吐一次,前言不搭后语的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截住他的话头,“爸,说重点。”
祁教授也难得有被学生这样强调的时候,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今天我和你三堂伯发现的墓葬应该是祁童然的。”
这话一出,祁杉不由得失了神,连祁爸回房间了他也没注意。
这话没什么内容,如祁爸所言,的确是非常没意义的一句话。它只是说祁童然埋在了南塘镇的山上,偌大的山体里,有他的一把老骨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不像祁连宇官拜丞相,鹏程万里,死后得以随葬入帝陵。他一个做生意的,商贾末流,死后不葬在家乡还能葬在哪里?这纯粹就是一句废话。也怪不得祁爸会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
但祁杉听了这句话,却像是被人当头砸了一棒,一时间眼前有点发昏。
视野渐渐开始变暗,他想喊祁爸回来,张了张嘴却发现发出的声音近乎于无,比蚊子翅膀振动的声音大不到哪里去。他踉跄了一下,忽然开始摸索着往床边走去。
看现在的情况,多半是要晕倒了。这会儿家里人都准备睡了,估计没人会发现他,与其躺在又冷又硬的地上,他还是去晕在床上好了。
晚饭后没多久青玉就犯了食困,打了个哈欠早早地被送回来睡了。这会儿睡得正香,却忽然感觉身边有人躺了下来,那个人没有放轻动作,而是直接沉重地躺倒在了床上。他的一只手还在青玉软乎乎的肚皮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随后就不动了。
青玉被这动静一闹,揉了揉眼睛,醒了。房间里没开灯,因为之前他在睡觉的缘故,只在床头不远处开了一盏小夜灯,靠着这点灯光,青玉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人。
“哥哥。”他叫了声,躺着的人没应。
“嗯?” 青玉爬起来,攀在祁杉胸前,又叫道:“哥哥?”
他趴了一会儿,祁杉还是闭着眼睛,没回应他。
“哥哥睡觉觉了……”青玉自己对自己说。他正要躺到祁杉怀里,忽然注意到祁杉身上没盖被子。只好爬起来,手脚并用地把被子往祁杉身上盖。
但祁杉躺得太豪放,把被子压住了一个角。青玉用力一抽,没能抽出来,那被角还是被压在祁杉身下,纹丝不动。眼看祁杉还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青玉站起来,两手拉着被子,用上了吃奶的劲,连拉带扯,终于把被角从他身子底下抽出来。
手里一松,紧接着“扑通”一声,青玉被自己的惯性带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他愣了愣,又一个骨碌翻起来,在床上忙前忙后地把被子盖到祁杉身上,才算完成了任务。
他人太小了,这任务完成的实在不易。缩回祁杉怀里没几分钟,就又回到了刚才的酣睡中。
青玉为了给祁杉盖个被子忙了这么久,祁杉却一概不知,他的意识里此时一片漆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一点光亮。
“童然,你醒了吗?” 大概过了很久,祁杉好像听见了祁栩的声音。当然,只是好像,因为那声音听起来苍老了些,跟祁栩的声音还是有些差别的。
祁杉睁开了眼睛,刹那间,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了下来。
视线里的床帐和他住的房间里的不一样,再想想刚才那个女声对他的称呼,祁杉回想起上次晕倒后祁栩的话,明白自己这是又看到前世的记忆了。
不过,祁童然哭什么?为谁哭的,青玉吗?这时候青玉还在吗?就算在,祁童然也不记得了吧。还是说,这是青玉离开前的记忆?
祁童然躺着流了会儿眼泪,双眼一眨不眨,茫然地看着床顶。祁杉可以感受得到,祁童然的脑子里很乱,无数的记忆片段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每一次闪现却又异常的清晰。
那些记忆,无一不是关于一个人的——青玉。婴孩时期,总角时期,少年时期,然后是成年之后的模样。托他的记忆的福,祁杉提前看见了青玉整个成长过程中的各种模样。
纷杂的记忆片段涌现之后,祁童然忽然起身,冲出了房门。
祁杉见到了刚才喊祁童然的人,虽然容颜已经变老,但他还是能认出来,那的确是祁栩。四五十岁的模样,皮肤比年轻的时候黯淡了,眼角也生了许多细纹。
原本以为,他是见不到祁栩这个模样的了。
祁栩见祁童然出来,正要向他展开一个笑容,却因为看见他满脸的泪水,弯到一半的嘴角又落了回去,“你……”
祁童然没有停顿,横冲直撞地向门口而去。祁栩隐约猜到了什么,提着裙摆追在他身后。
直到祁童然纵身一跃,落进了凉嗖嗖的南塘里,祁杉还是一脑袋蒙圈的。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了?祁童然该不会是淹死的吧?
第27章 闹剧
时下大概是初夏或者夏末,南塘的水算不上寒冷,但也有点凉嗖嗖的。尤其是灭顶的时候,祁杉只觉得自己被湖水包裹住,从里到外,从骨头缝到每一个皮肤神经末梢,都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凉意。
祁童然不会真的是淹死的吧?老天爷,就这样的记忆有什么好回味的?您老人家吃错药了吧!
在祁杉吐槽了老天爷八百遍的时候,祁童然睁开了眼睛。南塘的水被他这一跳搅得有点浑浊,眼睛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但祁童然只是眯了一下眼睛,就顽强地睁着眼不肯再闭上。他没有任何求生的动作,只是放松了身体,任自己在水中不断下沉。
祁杉没想过也没问过,原来南塘这么深。祁童然跳下来的地方就是当初青玉爬上来的位置,他在水中下沉了好久,还是没有到达底部。
又过了一会儿,周身似乎有微光闪过,祁杉感觉脚底终于有了实物感。下沉了这么久,他并没有感觉胸腔有多少缺氧的难过,看来祁童然会闭气,所以他到底是要干嘛的?
祁杉在一片凉嗖嗖的湖水中,静待祁童然的下一步动作。然而他的下一步动作,就是没有动作。
祁童然被南塘底的暗流冲得摇晃不已,却奇迹般的基本待在了他一开始沉下来的位置,睁着眼睛看向四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祁杉感觉有点躁,他不知道这熊玩意儿跳下来是要干嘛,他只知道如果他再不上去,就真的要淹死在这了。在祁杉被胸腔里的憋闷感逼得几乎要在梦里晕过去时,祁童然眼前的水流中终于有了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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