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这时突然吼道：“你先走。”

沉默了两秒，才听见另一个人的回答：“好。”

黑泽说完之後，真的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白华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说服黑泽要花一番功夫，看来是不用了。

向导越走越远，因为太黑看不见，一路上跌跌撞撞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很快也将要走出两名哨兵的视线范围。

棕发哨兵看了白华一眼，又看向那名向导的方向，似乎有些犹豫。

哨兵对哨兵的战斗几乎就是肉搏战了，不容易会有其他意外；但向导就不同了，他们特有的精神感知能力会使得战局充满变数与不确定性。

棕发哨兵没有犹豫太久，立刻就将目标转向向导。长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他必须先抓到那个向导，将所有可能的变数降到最低。

他一旦决定了，就会立刻去执行。

白华无法拦阻，眼睁睁看着棕发哨兵朝黑泽的方向跑去。他起身想继续追去，但就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他停下脚步，等棕发哨兵走远了，才回头一看，不是黑泽又是谁。

於此同时，就在棕发哨兵追上向导的时候，眼前的人影突然凭空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一样。

棕发哨兵愣了一下，再扫周围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他落入那个向导制造出来的幻象里了。是他轻忽大意了，那名向导一路上连精神力都没有使用，让人以为他的感官仍是被封闭的状态。原来只是在等待这样的机会而已。

棕发哨兵似乎很久没中计过了，他难得笑了笑，随即又收敛神色，专心寻找空间突破点。

而真正的黑泽正站在白华的眼前，说道：“你以为我真的会丢下你？”

白华有些无奈道：“你没有先跟我说过……”

“骗得了自己人，才能骗过敌人。”

“这很冒险……”

“谢谢你。”黑泽明白白华是用什麽心态叫自己走的，尽管这只是出自於局势上的考量，但他仍感激这样的善意。

白华被黑泽的道谢弄得有些窘迫，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只好问：“你的精神力恢复了？”

仔细回想经过，他大概也明白黑泽做了什麽。

“还没完全恢复。”黑泽回到正事上道：“所以我的精神图景无法撑太久，那个哨兵是个厉害的人物，突破只是早晚的事。如果再来一次，同样一招就对他不管用了。”

白华嗯了一声，目光扫向四周，似乎在思考要往哪个方向走。他们虽然暂时拖住棕发哨兵的行动，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监视者与围捕者的能力同样不能小觑，一旦让他们三人一起配合行动，恐怕就真的难以脱身。

虽然这三人透露出来的讯息非常少，但还是多少能判断出，对方正是因为两人的衍生能力才抓他们的。

这一切都跟黑泽当初猜想的无误，他们不是成为被歼灭的对象，就是会成为拉拢的对象。虽然目前看来後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白华不认为这些人会用正常的方式收买他们。他还没有忘记，景荷曾被洗去一段记忆，若是拥有这项能力的向导，同时也具备窜改记忆能力的话……

“不用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华沉默太久了，黑泽突然开口说：“我们不会被抓住的。”

“你哪来的自信？”

黑泽笑着道：“不是我，是我们。”

明明没有任何根据，但似曾相似的回答仍是让白华感觉轻松不少。他摇了摇头，把所有沮丧的念头都抛出脑外，“现在我们该往哪里走比较好？”

“回到最初的地方吧。”黑泽说：“如果救援已经来了，就会有人在那里等着我们。”

“如果没有呢？”

“那就算游泳，也要游着回去。”

“你真不知道什麽时候适合开玩笑，什麽时候不适合吗？”

黑泽无奈的笑了笑，“我没有开玩笑。”

白华不知道要怎麽回他了，乾脆沉默。

两人继续摸黑走着夜路，走出沼泽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白华藉着那一点朦胧的亮光判断方向，继续朝树林里头走。

在经过溪流的时候，白华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听见了什麽声音。

“怎麽了？”黑泽立刻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白华没有回他，而是再听了一会之後，抬头往天空看。将近清晨的雾气很浓，这表示今天将会是好天气。

黑泽顺着白华的目光望去，他没有听见声音，却是看见了，一架哨向军用直升机自远而近，目的地像是朝他们最初降落的地方去。

不晓得是不是这几日来的遭遇让白华过度警惕了，他问黑泽道：“那是真的吗？”

听见白华这样问时，黑泽居然有一瞬间也跟着怀疑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才说道：“别担心，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连日来的疲惫彷佛在这一刻消失无踪。他们立刻加快脚步，要赶在被那三人找到之前回去。

但不知道是他们太过倒楣了，还是那三人真的太厉害了，两人又再一次被找到。

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们看见那名棕发哨兵站在前方等着他们。






      第15章 15 雨林围困战(九)


他们能够看见直升机，想必棕发哨兵一定也看到了。

但那名哨兵的神态自信又自然，彷佛并不认为直升机来了之後，两人就可以逃得掉。

如果说在看见直升机之前，两人能避战就避战的话。那麽现在，他们更需要想办法弄出动静来，来吸引救援队的注意。

但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对方就已经先动作了。

围捕者的精神图景在这一刻又垄罩下来，这次的范围扩及数公里，他们根本逃不掉。这是两人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创造出这麽大的精神图景，并且巧妙的融合在现实环境中。他们所在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动，但就是能感觉到身处的空间不一样了。

若不是有黑泽在，白华恐怕分不清楚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但此刻黑泽居然也皱了眉头，事情似乎变得比他想像中还要棘手。对方祭出大招，似乎是真的铁了心要抓他们回去。

身陷在敌方的精神图景中，就算弄出多大的动静也没有用，他们不能只是等待救援，必须主动求援。

白华在这个时候开口道：“黑泽……”

“嗯。”

两人分明没有交谈，但彼此好像都懂对方的意思了。

黑泽突然说：“不用管突破口了，我们随便找一个防壁薄弱的地方强行突破吧。”

他说这句话时并没有避讳棕发哨兵，好像就是故意要说给对方听似的。哨兵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白华则是看了他一眼。

在精神图景里，虽然仍有空间范围的限制，但如果找不到正确的路径，就跟绕迷宫并没有两样。黑泽有说出这句话的自信，不只因为他是个向导，更因为他拥有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黑泽承认过了，这能力与他的精神体有关，所以他才能肯定自己绝不会迷失其中。而一个人如果将精神图景的范围扩张到自身极限的话，四周防壁就会变得非常薄弱。若以这种观点来破解精神图景的话，似乎也并非不可行。

白华并没有思考太久，只说：“听你的。”

倒是棕发哨兵居然笑了一下，开口道：“你们真有意思。”

棕发哨兵其实非常沉默寡言，就算是在两人被抓的时候，也没听过他说几句话。这样一笑，脸上刚毅的线条竟然柔和不少。白华看得有些发愣，这样的笑容好像与他印象中的某张脸重合在一起，但仍是模糊一片。

然而他还没有想起来什麽，棕发哨兵又收敛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逃了。”

黑泽其实也很想问为什麽。

从他接触这三人开始，每次都有更多的疑惑。为什要抓他们？为什麽要用景荷当诱饵？他们到底把景荷带到哪里去了？

但每次双方再见面时，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或者躲藏丶逃跑。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敌对的立场已经非常清楚了，想要心平气和的交谈根本不可能。在双方都尚未摸透彼此的底细之前，他也不认为对方愿意袒露一切。

他也知道再待下去也得不到其他更有用的消息了，所以就算有任何疑问，也得不到答案。他们必须尽快结束，离开这里。

黑泽闻言也笑了起来，他脸上难得出现挑衅的神色，“试试看。”

双方没有再交谈，先发动攻势的是棕发哨兵。

他直接从黑泽下手，黑泽退了一步，没有躲开，在将要被抓到的时候，白华从旁边挡下哨兵的手。两人便一来一往的打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白华的视力完全恢复，因此不再是单方面挨打的情况，他的身手本来就非常灵活，又懂得利用地形，在林木繁茂的树林中穿梭，竟然也十分难缠。

黑泽并没有理会两人的打斗，他专注在前方的探路上，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变化，也留意另外两位向导的任何小动作。他的压力一点也不比白华小，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需要单独对上两个向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精神图景的范围太过庞大的关系，需要耗费原主过多的精神力，所以反而没有受到任何袭击，这或许是好处，但坏处是寻找突破点的难度也会加倍提增。但他既然已经放弃从突破口出去的打算，所以维持现状或许是最好的。

他飞快的在林中奔跑着，一点也不担心白华跟不上。

白华甚至希望黑泽跑得越远越好，最好离开哨兵的视线范围。他现在几乎只能做到勉强拖住对方而已，再来就是要想办法把这人甩掉。

但两人对战许久，棕发哨兵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反倒是白华渐渐露出疲态，动作也开始变慢下来。

棕发哨兵终於逮到机会，单手扣住白华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白华的目光始终盯着他，这时候突然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哨兵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没有。”

白华又说：“但我确定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或许吧。”哨兵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但他没有再理会白华的执着，反而说：“只要抓到你，你的搭档也会自己回来的。”

“不会的，他跑得够远了。而且……”白华突然笑了一下，又说：“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棕发哨兵眉头一挑，突然感觉到手下的人正在大力挣动。他又更大力的捏住对方的脖子，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按到泥土底下去。

但白华并没有放弃，他突然抓住哨兵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借力抬脚往对方的背上一踢。

哨兵被猛烈的脚劲踢得往前一扑，彻底放开手，但没有受伤。

白华从地上站了起来，迅速往最近的一棵树上爬去。这里的树都很高，最顶端的树叶几乎浓密的看不见，但白华的动作非常快，不一会就从哨兵的眼前消失了，只剩下在树冠穿梭间引起的沙沙声响。这样的行动速度，显然刚才的疲态都是假装的。

人有优点，也必定会有弱点。

不知道白华是从哪里判断出来棕发哨兵的弱点，但他确实猜对了，这个人并不擅长爬树。

棕发哨兵站在树下，竟然没有一丝气恼。在围捕者的精神图景里，他可以随时跟自己的夥伴沟通，他问向监视者：“告诉我那个向导现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