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边开客栈
柏溪握着银簪,听着白辞的那句话不由冲他露出了笑脸:“你也不看这支是谁送的。”
柏溪的眼中满是得意:“我眉间的这朵花,他们都说是地狱之花,我也就是个不祥之人,所以我便一直披着头发,或是用别的方法遮住眉间的这朵花,直到他出现了,他送了我这支银簪,替我绾了头发,告诉我,我是天下最好看的人,白辞哥哥,你说,我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么?”
白辞望着柏溪那张脸,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我才不觉得你是最好的那一个,但你的确很好看。”
柏溪颜面一笑,拉着白辞的手便跃身下楼,落在地上,朝着这客栈外头走去:“走,这人间有座嘉兴酒楼,他们那儿的酒特别想,请你喝酒。”
“好啊。”白辞也不拒绝,跟着柏溪昂首阔步的走出了黄泉客栈。
外头热闹喧嚣的集市,顶着烈日炎炎,迎来送往着行人。
临江而建的嘉兴酒楼生意最是好的,因为二楼的窗外是怡人的景色,是艄公的号子,是山峦叠嶂,是碧蓝晴空,是鸟语雁鸣,是这大千世界最好的风景。
而常来嘉兴酒楼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对着窗外的景色吟诗作赋一番,比比文采,尝尝佳酿,各自心情舒畅,再告辞离去。
这便是人间的世界,这也是这一百年来柏溪不曾寂寞的缘故。
曾经他还有个盼头,努力做到甲级摆渡人,摆渡更多的灵魂,这样也能找到那个送他发簪的人。
却没想到因为他太过急功近利,惹了众怒,这才贬到了黄泉客栈,也真是因为黄泉客栈是介于冥府与人界中间的,故而柏溪才不会觉得寂寞。
因为人间有很多东西是冥府没有的,即便他现在只是丙级摆渡人,还是黄泉客栈看大门的,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堪,反而非常享受。
“二位客官,这是你们的酒。”店小二将酒与小菜摆上了桌,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那身着红衣的柏溪,心中感叹,真是人间绝色。
“多谢小二哥了。”柏溪冲他一笑,店小二不禁觉得内心有些火热,随即红着脸便退下了二楼。
可下楼前,这小二哥却依旧三步两回头的去瞧那位堪称绝色的男子,尤其是眉间那殷红的胎记,像是盛开的曼珠沙华,真真是好看极了。
白辞眼眸一刻也不曾从柏溪的身上挪开,瞧着他为自己斟酒,那样潇洒的模样,倒也牵动着他的心:“你何时添了这个毛病的,我记得你曾经是不会喝酒的。”
柏溪勾唇一笑,嗅着那浓烈醇厚的酒香,搁下手中的酒壶道:“那是因为这嘉兴酒楼的酒实在太香,顺风而来,甚觉美味,自然就喝了。”
白辞浅笑,端了酒杯浅尝,的确算得上的人间极品,也难怪柏溪会添上这样一个毛病。
“对了,这事儿你可不能跟他们说,省的那群没眼力见的,天天来使唤我跑腿,我不要面子的。”柏溪端了酒杯轻嗅,随即一饮而尽。
白辞无奈一笑,却难掩眼中的宠溺:“好,我不说便是,对了,近段时日我可能不能来看你了,有什么事你可要小心处理。”
“怎么了?你是有新的任务?”柏溪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白辞点点头:“嗯,冥君要回来了,我们得加强戒备,自五百年前他历劫时做错了一件事,而后又在雷泽池受刑,这五百年冥府的事便都由十殿阎罗在管,如今冥君归来,自然是头等大事。”
“原来如此,行吧,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看着办,反正冥君回来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喽啰去迎接。”柏溪笑着说道。
白辞见着柏溪这副模样,便也放心了不少,随手执起酒壶为他添酒。
酒足饭饱已是未时了,白辞同柏溪一道回了黄泉客栈,刚刚踏入客栈,这倾玉便是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哎哟喂两位哥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瞧瞧吧,吴江这是怎么回事啊。”
柏溪望着倾玉那焦急的脸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身白衣的吴江此刻正捂着半张脸,一副痛苦的模样坐在客栈的椅子上,求救般的望向柏溪与白辞。
他的手上灼伤大片,焦黑的边缘似乎还残留着未灭的星火,而他的脸上,也是一大片的灼伤,他痛苦的轻哼出口:“求求你们,救救我。”
白辞走近细细的瞧了他的伤势不由发问:“你是不是刚才出去过了。”
吴江艰难的点头,倾玉连忙替他说着:“刚才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往外面走,我问他他也不听,结果他出门就听见一声大叫,我才将他拉进来的。”
柏溪抱臂瞧着吴江的伤势,叹了口气:“你是阴魂,这外面烈日当空,阳气最盛,你出门自然是会被灼伤的,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以后问问我再做决定么?”
吴江望着柏溪,眼中闪烁着泪光:“悠悠要嫁人了,婚期就是今日,我想去看看她。”
柏溪眉头微蹙朝着倾玉望去,倾玉想了想随即道:“嗯,吴江的执念似乎就是这个悠悠。”
“那好,白辞哥哥,你今天回冥府时怕是要将他带过黄泉了。”柏溪一笑,抓过了吴江的手覆上手臂,用自己的法力为他疗伤。
白辞自然是知道柏溪这话的意思,在黄泉客栈住着的阴魂,大都是执念太深,无法跨过黄泉之门的。
而看守黄泉客栈的摆渡人除了要记录下死后前来此处报道的阴魂的名字,看守在此居住的执念太深的阴魂外,若阴魂的执念因机缘巧合到了,需要化解,这客栈里的摆渡人也必须帮忙,以此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如今吴江执念也到了可以化解之时,柏溪自然是会帮忙的,只要能过黄泉,他便能入六道轮回,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待得帮吴江疗好了伤,白辞的手中也多了一套斗篷,交到柏溪面前:“这是忘川水练就的一套斗篷,你给他穿上,这样他就能在烈日下行走,不会被阳气灼伤。”
“多谢了。”柏溪结果斗篷,不愧为忘川水练就的,这拿在手中的质地也是格外舒服,他为吴江裹上斗篷,白辞伸手在吴江面前一晃,那件斗篷便消失不见,随即满意道:
“好了,你们去吧,我便在客栈等你,若是有问题,可以唤我。”
柏溪点点头,握上了吴江的手消失在了客栈之中。
细叶城南的曹宅门前,柏溪与吴江站在门外瞧着那府门上高挂的匾额,随即侧首看着吴江道:“这便是悠悠的婆家?”
吴江点头应道:“我吴家与曹家本是世交,故而也给悠悠许下了曹家这门婚事。”
柏溪应着,虽动了动手指,这吴江便觉得身体有些重,动了动腿脚,随即不解的看着柏溪:“这位大人,我这是怎么了?”
“想必你也有话要对悠悠说,所以我让你化形去见她,不过,你本是阴魂,化形显露于人前不能过久,只有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你就得随我返回客栈。”柏溪望着吴江嘱咐道。
吴江眼中满是感激的瞧着柏溪,听着那迎亲的唢呐声由远至近,柏溪连忙拉着吴江站到一旁,瞧着那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近。
第3章 鬼煞[2]
细叶城曹家,乃的当地的大户,而细叶城曹家的公子娶亲,自然排场也是够的,迎亲队伍很长,几乎能从街头排到巷尾,鞭炮与唢呐声齐鸣,欢快而又喜庆。
柏溪与吴江隐匿在人群间,望着一身喜服的曹家公子下了马,脸上依旧抑制不住成婚时的喜悦,在众人的瞩目下踢了轿门,将新娘子迎下花轿。
吴江眼中含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从轿中出来的新娘,不由轻唤一声:“悠悠……”
柏溪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不由道:“这曹家娶亲,宴请了细叶城所有的百姓,咱们也进去吧,你找个机会与新娘子说上几句话,我就在前院吃酒等你。”
“谢谢你啊。”吴江望向柏溪时眼中竟是感动,随着一众乡民百姓在曹家仆人的迎候下,走进了曹家观礼。
拜过了天地祖先,这曹家公子便与新娘一道送进了洞房,而观礼的百姓们则是入席就坐,品尝着美食佳肴。
暮色向晚,曹家的喜宴还不曾结束,漫天的红帐与灯火,一众人吃酒划拳的声音是不绝于耳。
而柏溪虽然喜好热闹,可到底却不会因为热闹而耽误正事,故而隐匿真身,准备去厨房吃婚宴上准备的各种美食。
“你这短命鬼的丫头,别以为你为老爷生了个孩子,就当自己是姨奶奶了,快洗!今儿个是少爷成婚的大日子,小心做错事我扒了你的皮。”
柏溪的脚步刚刚迈进后院,便听见声音尖锐的妇人语气凶狠的咒骂,惹得他不由驻足,朝着水井边望了去。
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女背上背着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她憔悴疲惫的脸上却因着那孩子发出的声音而露出一丝笑意,她手中不停歇的搓洗着府里老爷少爷以及下人们的衣服。
而指着她咒骂的妇人则是双手叉腰,面露厉色,眼中的鄙夷更是让柏溪都看不下去。
这样一个小姑娘也不过十七八岁,可听那妇人说那孩子是她生的,这倒是有些稀奇,柏溪缓缓走近,瞧着那妇人坐在了石阶上,磕着瓜子,却将瓜子皮儿扔进了洗衣服的水中。
“刘妈妈,你这样我还怎么洗啊。”女子略有不满的瞪着她。
可刘妈妈却是嗤笑一声:“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年纪克死父母,曹家养你这么大,没想到你还成了白眼狼,勾引老爷,生下孽种,谁知道你这孩子是不是老爷的!”
“你说我可以,但是你不许欺负我的孩子!”女子急了眼,舀了水边泼到了刘妈妈的身上。
被水溅湿了衣裳的刘妈妈先愣了一霎,随即麻利的起身拽过女子的头发便是一巴掌,嘴里咒骂有词,两人拉扯间惊动了背上的孩子,惹的他哭出声,女子便立即放弃与刘妈妈争执,转身护住了自己的孩子。
“呸,就算生了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儿当了个下人。”刘妈妈冷哼一声,扭腰摆臀的便往厨房走了去。
女子哄着自己的孩子,眼中分明是闪烁着泪光,却依旧倔强的不肯落泪,直到孩子不哭后,女子才露出笑脸:“你何其无辜,也是我的孩子啊,不怕的,以后娘护着你,等你长大了再护着娘。”
“她那么欺负你,你为何非要留下来啊。”柏溪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女子,不由走近蹲在她的面前,逗弄着她怀中的小孩。
女子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有些惊愕,随后才抱着孩子起身退后一步,隔开一定的距离:“孩子还小,我要养着他,与其带着他东奔西跑,有一顿无一顿的吃饭,还不如留下,冷言冷语听听就算了,总不会饿着我和孩子。”
柏溪起身望着女子的模样,虽然很不理解她的做法,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往厨房走了去。
女子望着柏溪的背影,脸上有些疑惑,刚要阻止他去后厨,可一想着这会是曹家的什么亲戚,便也不好开口,只是继续背好孩子,继续洗着衣裳。
柏溪吃够了这厨房的美食,一副餍足的姿态,心满意足的从厨房里走出来,想着亥时都过了,只要等着吴江与新娘子说完话,便可以一道回去客栈了。
“你们瞧见没有,新娘子可漂亮了。”
柏溪刚出厨房门,正到转角处,便听见厨娘们聚在一起嗑着瓜子儿说着闲话。
“可不啊,不然她姑姑怎么会进宫做皇妃呢。”
“对对对,我们家少爷能攀上姚家那门亲事可真是前途无量呢,这娶了姚家的姑娘,不也得唤宫里那位一声姑母,以后的科考,咱们少爷肯定能得头名,也算是光宗耀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