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边开客栈
冥君没有开口,只是将幽月扇搁在了桌上,正襟坐着,如此端端正正的模样,加上他惊世容颜,显得与这茶棚格格不入,却又出奇的和谐。
“那,那梅如画岂不是下一个对象?”柏溪忽的想起来,梅家宅院里的梅如画此刻便是厉鬼,只因了了一桩事,而煞气大减,可依旧改不了她是厉鬼的事。
听得有人在猎厉鬼,冥君又在此处出现,柏溪想着此事应该有些难办。
冥君阖眼颔首,算是应了他的话,柏溪也来不及与冥君寒暄了,随即唤了青云与月城,再次往梅家大宅,而今的乔府走去。
只是还未到府门前,柏溪的肩头便被人握住了,柏溪连忙回头,却发现冥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们想如此进去?”冥君开口说着。
柏溪连忙点头,可随后又想到早晨才刚刚离开的,如今却又想堂而皇之的走进乔府,却是有些难办的。
冥君瞧着柏溪那略蹙的眉头,幽月扇在他肩头轻点,这柏溪便立马换了一身装束,玉冠束发,一身紫衣,这幅模样像极了昆仑派的那些弟子。
柏溪刚刚欣赏完,却不想冥君也舍去了一身玄衣,紫衣加身,衬得他愈发的仙姿绰约,仪表堂堂。
“走吧。”冥君开口说着,遂先行在前,走到了乔府门前,望着那守门的仆人道:“在下昆仑派云离上仙首徒金鸿,想见见乔状元。”
仆人听着冥君的自报家门,有些茫然,连忙问道:“昆仑派?云离上仙?”
冥君颔首应承,可那仆人接着道:“可是不巧了几位,府中有丧事,不方便接客。”
“府中故去的是乔状元之母,死时面目狰狞,且入棺后,香蜡皆断,可对?”冥君倒也不急,只将早上的事一一道来。
莫说门口的仆人了,就连柏溪也惊讶无比。
冥君就是冥君,这人间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冥君的眼睛。
早上灵堂的事柏溪亲眼所见,却一字都不曾向冥君提及,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愧是掌管天下生死的冥府帝君。
“府上有厉鬼,若不除,必定家宅不宁。”冥君再次开口说道。
仆人一听,留下一人邀请四位进府,而另一位则是飞奔进府,去向乔书禀报。
刚刚踏过门槛,冥君便停下了脚步,回首望了一眼,眼神四下一看,随后便负手与仆人走进了宅院。
乔书听闻昆仑派来人了,便急匆匆的来了,见着迎面走来的冥君,连忙朝着他行礼道:“见过上仙。”
冥君颔首示意,抬眸时却发现乔书印堂间的那团黑气,负手掐指算着,随后道:“我非上仙,我师父才是上仙,我只是奉了他的指示,前来化解乔状元的劫难。”
乔书有些欣喜,忽的想着此刻还在院中,连忙邀请他前去花厅:“我母亲刚刚过世,我悲痛难忍,不过,仙家说我有劫难?此话此前倒是有人跟我说过。”
冥君略微回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柏溪,复望着乔书道:“如此,乔状元如何决定的?”
“起先我是不信的,可听得仙家这么说,便由不得我不信了。”乔书一声叹息,连忙吩咐人送上热茶,一脸求助的望向冥君。
“其母之死,则是一命换一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若是乔状元想保命,只怕是得好好化解这一段怨气了。”冥君的手指拨弄着手中的幽月扇,双眸直视着眼前的乔书。
乔书有些惊愕,垂眸凝思片刻,却又不可置信:“我乔某一生并未与人结怨,唯有那个贱人,我待她好,可她却想我死,难不成昨夜我母亲的死也与她有关?”
听到他的话,柏溪心中便也了然,随即道:“乔状元说的是谁?”
乔书的脸色渐渐愤懑,也到一旁坐下道:“那个贱人是曾经心仪于我的梅如画,曾经这梅宅的大姑娘。”
“哦?”柏溪故作惊讶,却负手示意青云与月城先离开:“乔状元不妨细细说来,好让我师兄替乔状元化解。”
乔书略想了想,瞧着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师弟离开,随即点头道:“此事说来也是丢人现眼,那贱人名唤梅如画,花朝节上与我相识,后来又引我做了她幼弟的启蒙先生。”
“我原以为她是一番好意,却不曾想她竟然另做他意,日日都让她幼弟送来书信于我,信中所言皆是爱慕,如此直白,直教我一个男子都羞愧难当,她却毫无羞耻之心,日日都送。”
“我疏远于她,可她却找上门来,后来她父母便将我赶出了梅家,我也承诺不再与她往来,而她父母也为她定下了亲事,她却依旧让她的丫鬟来找我,还同我一道私奔,我与她见面,想绝了她的念头,奈何被她父母带了回去,因为她,我险些丢了半条命。”
“可她依旧不死心,还让她的丫鬟来找我,甚至还勾引我,就那一次,便让她有了身孕,她被赶出家门前来投靠我,想着此事我也有错,便也收留于她,可她呢,不思伺候婆母,却要每日与我母亲争吵,我母亲孤身一人将我养大,读书,甚是不易,可这梅如画却还是每每与她顶撞,没有丝毫敬重之意。”
“我乔家供她吃喝,也不让她做过什么苦事,可她呢,却要害我,若非我母亲发现的早,及时救下我,怕是当日我也死了,那贱人活着不曾与我母亲好好相处,死后竟然还要害死我的母亲,如此歹毒心肠,我必定不会原谅她。”
“即使如此,那乔状元为何还要买下梅家的宅院?”柏溪略微蹙眉,试探着问道。
乔书叹息一声,随后才道:“虽然梅如画不曾与我有夫妻名分,可到底与我有乔家有缘,梅家父母也是可怜,若我不买下这宅院,怕是这宅院会被官府卖掉,我念着与她的情分,替她守住宅院,可她却恩将仇报。”
柏溪与冥君相视一眼,随即起身朝着乔书行礼:“既是这样,我们心中也清楚了,必定会替乔状元处理好此事的。”
“那多谢二位仙家了,不知何时能够……”乔书抬头望着眼前的两人,试探开口。
“今夜即可行事。”冥君应道。
“如此,便安排二位在府上住下。”听得冥君的应承,乔书也安心了不少,连忙唤来了吓人,领着他们去往安排的院落。
而此次安排住处,却又是当初梅如画的绣楼,冥君握紧了手中的幽月扇,抬眸扫视了一下绣楼的格局,等着柏溪将那下人打发走以后,这才坐下。
柏溪走到冥君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冥君打算怎么做?”
“要化解梅如画心中的怨气,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今夜,自有分晓。”冥君自信满满的说着,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看着柏溪,一寸也挪不开。
柏溪看着冥君那直勾勾的眼神,连忙挪了两步,躲开他的视线。
可无论他怎么挪,冥君的视线都随着他走,若有所思,格外难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冥君金鸿的名字以及身份参考:
据东方朔撰《神异经》称:“昔盘古氏五世之苗裔曰赫天氏,赫天氏子曰胥勃氏,胥勃氏子曰玄英氏,玄英氏子曰金轮王。金轮王弟曰少海氏,少海氏妻曰弥轮仙女也。弥轮仙女夜梦吞二日,觉而有娠,生二子,长曰金蝉氏,后称东华帝君,次曰金虹氏,即东岳帝也。”《东岳大帝本纪》、《历代神仙通鉴》亦持此说。
东岳大帝、又称泰山神、泰山君、五岳君,排于玉清元宫之第二位,冠五岳之首。相传为盘古王的第五代孙,它掌握人们的魂魄,主掌世人生死、贵贱和官职,是万物之始成地。
传说东岳大帝各地众说纷纭,话说东岳大帝为泰山爷,他掌管着天下365路诸神,是阴曹地府十殿阎君和十八层地狱的主宰者,有些地方人们死了之后还要去东岳面点名一说(意思是去阴曹地府报名一样)。
第58章 鬼妻[6]
刚刚入夜, 乔府中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是因为有丧事的关系, 此时的乔府内更是让人发憷, 一想到乔老太太死时的模样,在灵堂陪着乔书守灵的下人皆瑟瑟发抖。
阴风阵阵灌进灵堂,就连乔书也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渐渐地,灵堂上便越来越静了,除了燃着的烛火,与扬起的白幡, 便再无其他。
一阵风灌进灵堂, 灵位钱的蜡烛摇摇晃晃后便熄灭了, 就连香也拦腰折断, 灵堂上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来人, 点蜡。”乔书连忙唤到, 随后便上前去续上香蜡的火, 然后莫说是灵堂了,就连整个乔府都不曾有人前来。
乔书连忙回头看着陷入一片黑暗的乔府, 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里,梅如画那七窍流血的脸不知为何此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越是想要忘记,便愈发的清晰。
乔书害怕的双腿都在打颤,却依旧强撑着站起来,拿着烛火却点灯笼。
可刚迈出一步,便因着脚下踩上了冥纸滑到, 好在他眼疾手快扶上了乔老太太的棺材,可这棺材盖子却因着他这一推,掀翻在地。
烛火下,乔老太太脸色灰白,双目瞪圆,张牙舞爪的面对着眼前的乔书,乔书大叫一声跌坐在地,冷汗一茬接着一茬从额头滑落。
没来由的,乔书就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头皮发麻,他记得将乔老太□□置进棺材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了,为何现在又会是这般模样。
比起梅如画那七窍流血的样子,乔老太太那双目瞪圆,张牙舞爪的模样倒让乔书有些失魂。
“来人……来人……”乔书颤巍巍的呼喊着,可终究没有一个人回应。
寂静的乔府无形中有一根绳索攀上了乔书的心脏,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密密匝匝,使得他呼吸越发的不顺。
忽然!
乔老太太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乔书更是惊叫一声,连爬带滚的想要逃出灵堂,可还未爬出两步,梅如画那七窍流血的脸便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乔书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唯一能够想起来的,便是还住在乔府中的那两个昆仑派的弟子。
“仙家……仙家救我。”乔书躲着迎面而来的梅如画,可一回头,乔老太太却是张牙舞爪,硬着四肢朝他走来。
乔书浑身发抖,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着脖颈被乔老太太的双手所擒,梅如画便站在他的面前,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心肠歹毒,我知恩不报,我好惨啊……”
梅如画诡异而空灵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地穿刺着乔书的心脏,将他原本就被恐惧而束缚的心,慢慢击溃。
忽的,一张红色的纸从天而降,落在了乔书的面前,他瞧见那红纸上的字迹后,便立时觉得呼吸不顺,晕厥了过去。
那红纸上写着:敬告天地,今渝州城乔书,与梅氏如画结为夫妇,神明为证,此心不改,立书人乔书。
有婚书为证,他乔书便与梅如画是夫妻,无可更改。
乔书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的母亲死了,就连梅如画也来找自己了,可眼下却是安安静静的,并未有半分的响动,安安静静的……
乔书从梦中醒来,可醒来的那一刹那,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并非从前的梅宅,后来的乔府,而是五年前的乔家小院。
乔老太太还未死,她在外头说着话,声音欢喜,谄媚,似乎是在做什么交易。
乔书欣喜的从床上下来,可穿鞋的时候却发现床边的是一双女人穿的绣鞋。
乔书惊讶,却喊不出任何的声音,他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此刻伤痕累累,不复往日的玉手纤纤。
是梅如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