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想太多了。

    何唯收回飘忽的思绪，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眼下的情况，这人是个修罗族，但是，是谁？

    凌云翼进入幽冥领域之后，碰到了很多个修罗族，有来送死的小炮灰，有来送宝的小喽啰，还有几个邪魅狂狷自认天下无敌的区域小boss。

    如果是这些的话，何唯并不怎么担心，根本就是给男主练级用的，砍掉后还掉装备，有啥好担心的。

    正想着，周围气流一卷，战斗已拉开序幕。

    何唯如今已有自保之力，哪里还会像之前那样拖累凌云翼。

    虽然他没有修炼太多的灵技，所以不善战斗，但灵境期的修为摆在那里，他只需全力撑起一个简单地守护结界便足以自保了。

    何唯松开了凌云翼的手，快速说道：“你认真迎战，我能自保。”

    他初初撑起结界，凌云翼便感觉到了其中浓厚的灵气，修为是很难掩饰的，他当即就分辨出来，这境界已达灵境期。凌云翼的眸子微闪，浓墨一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的变换，但微抿的薄唇似乎又暴露了一些什么。

    不过眼下并不是交流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快速出手，呜咽的怨灵铺天盖地袭来，瞬间让周围都变成了一片湿冷阴暗的地狱。

    凌云翼站在何唯身前，颀长的身影笔直恍若青松，墨发无风自动，血色的凶剑爆发出嗜血的光芒，下一秒，快的让人眼睛都来不及眨，他已出招，长剑留痕，剑气卓然，这怨灵本是飘忽之物竟被这凌厉的剑芒给震得四分五裂。

    何唯远远看着，心里不由大安。

    这修罗族虽不是那不堪一击的小喽啰，但也没有强悍到无法战胜。

    眨眼间，两人已交锋数招，就目前形势来看，似是难分上下，但何唯知道，凌云翼还未出尽全力。

    正这般想着，局势陡然逆转。

    凶剑血残是世间罕见的金色斗灵，金色斗灵不仅能承载更多的灵气，更有强悍的本体灵技，之前凌云翼的修为被毁，所以灵技无法施放，如今他境界恢复，自带的灵技也能够施展了。

    只见他微眯双眼，默念口诀之后，磅礴的火灵由内而外快速膨胀，而后仿佛狂风席卷一般快速向着剑身汇拢，火灵本就是最霸道的灵气，尤其它们源自世间珍品麒麟丹，更是纯粹到了极点，此刻盘旋聚集之后所凝聚的力量足以震天撼地。

    对面的修罗族感知到这浓厚的灵气，顿时面色大变，本以为是未成熟的斗灵，却没想到已有如此逆天神力。

    他萌生退意，但却已经晚了。

    火色长剑斩杀而来，怨灵哀嚎不止，在一片炙热烘烤之中，那修罗族瞬间丢了半个身体。

    修罗族本是怨灵所化，虽被灼烧，但性命犹在，他因为疼痛而面色狰狞可怖，竟放弃了逃走，不管不顾地扑咬过来。

    何唯就在凌云翼身后，因为恰好能与其直视，他只觉心中惊骇，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而这闭眼的空档，他竟听到那修罗族极端阴狠的嗓音：“你杀不死我，我却能因你而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何唯心底一惊，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到的却是赤红长剑将修罗族的脑袋给贯穿的血腥画面。

    何唯被震得无法思考，而凌云翼却将长剑转动了一下，而后猛地拔出，血液如同泉涌一般喷涌而出，修罗族仰面躺下，死不瞑目。

    火光肆意，但周围却一片沉寂。

    下一瞬，何唯猛地反应过来，他大喊道：“是人体传送阵！”

    来不及了。

    即便提前知道，可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饵，是一把将他们送往无尽深渊的钥匙。

    何唯没想到，剧情已经被改的如此乱七八糟，按理说，凌云翼至少会在幽冥领域历练一段时间，而后才会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可现在……他们初初进入这里，就被埋伏上了。

    黑雾暴起，传送阵被激活，在最后时刻，何唯被凌云翼拦腰抱起，死死地扣在了怀中。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就直接面对吧。

    在传送阵中，何唯没法说话，但他在快速的组织着语言，企图在抵达目的地的一瞬间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凌云翼。

    如果没有想错，他们这是要前往冥之都，位于幽冥领域正中央，地位等同于审判之地的中央城。

    血族在审判之地盘踞，修罗族遍布于幽冥领域，虽有交叉，但却各自有各自的大本营。

    冥之都是修罗族的根据地，那里有修罗族的王，幽冥领域的统治者，名唤殇末的修罗族。

    殇末无心，噬魂贪灵，他同时掌控着修罗族的圣灵和邪灵，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黑暗力量。

    这是个极其难啃的硬骨头，何唯死命地回忆着书中的内容，恨不得将其一股脑的说出来，尽数倒给凌云翼，以便他能够顺利脱险。

    不断地回忆着，等到离开传送阵，何唯顾不上头晕脑胀已经快速开口：“这里是冥之都，是修罗族的大本营，对方是修罗族的王，名唤殇末，他想要吞噬你的灵体，一定要坚守本心，切记不能被他蛊惑……”一边说着，何唯一边回忆着，在书里……在书里凌云翼是怎么打败殇末的？

    下一秒，他猛地想起来了，林宣，是林宣！

    想到这里，何唯顿时心底生寒，整个人都怔住了。

    林宣已经死了。

    如今发生的一切，和书中早就不一样了。

    “呵，小家伙，你懂得可真不少。”一个阴寒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何唯抬头，看到了书中描绘的景象。

    黑暗的殿堂中，阴森的国度里，在上方盘旋的，像天空一般庞大的暗黑魂体，他无形无心，汇聚了天地间最恐怖的力量和最怨毒的情绪。

    只是抬头仰望他感觉到的就是让人直不起腰的巨大压力，和殇末直视很容易就滋生心魔，而后被蛊惑，被夺取……

    何唯一个激灵猛地回神，他死死地抱住了凌云翼：“不要看它！”

    凌云翼反手抱着他，黑眸望进他的眼底，没有说一句话。

    殇末轻笑着：“不看又如何？他的内心本来就是黑暗的，你救不了他。”

    何唯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也知道，这是蛊惑的一种。

    “你看，你们是如此的不同，他满心黑暗，无情无怖，而你性情温和，心软善良。”殇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你们注定是相斥的，强行在一起，只有一个结果。”

    “他会杀了你。”

    听到殇末的这句话，何唯的心脏猛地咯噔了一声，他抬头看向凌云翼：“不要相信他！”

    凌云翼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他：“嗯。”

    他这么应着，何唯却没法安心，他不怕自己死，他怕的是凌云翼会毁在这里。

    可是能怎么办？

    想到原书中情节，何唯就头皮发麻。

    在《亡徒》中，林宣一直陪着凌云翼，他们从审判之地逃出，进入了幽冥领域，在不断地冒险之后也被殇末给盯上了。

    那时候的凌云翼已经修为很高，他在冥之都中血战，只为了给自己和林宣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就在最后关头，林宣捅了他一刀，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凌云翼，死了。

    被林宣杀死了。

    可正是因为林宣的背叛，让凌云翼彻底对这个世界绝望，他不是第一次失去*，也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

    拜黎炎所赐，他已经死过一次。

    所以，哪怕这次的身体毁灭，他也还活着。

    没了肉身，他会与凶剑相容，以魂体的姿态，带着对整个世界的愤怒偏执地活下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了肉身的束缚，没了最后的挂念，所以吞噬掉了同为魂体的殇末，掌控了修罗族的至高力量，凌驾于冥之都，成为了新的王。

    可是现在，局面完全不同了。

    林宣早一步死了，没人会背后捅刀的杀死凌云翼，也没人会让凌云翼彻底绝望。

    何唯以为自己救了凌云翼，可假如注定要遇上殇末，那这……还是救吗？

    失去了这些前提，凌云翼要拿什么来和殇末斗？

    想到这里，何唯半天都回不过神。

    可下一瞬，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林宣死了，但是，他还活着。

    林宣是凌云翼心中最后的光亮，如今的他，也是。

    林宣毁掉了凌云翼的肉身，而他，也可以。

    恍惚间，何唯又想起殇末刚才的那句话：“他会杀了你。”

    他以为殇末指的是凌云翼会杀了他，但现在看来，是相反的。

    他会杀了凌云翼。

    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何唯快速摇头。

    不，不对！不是这样！一定是殇末在蛊惑他，一定那些阴暗情绪影响到了他，他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了凌云翼？他是要救他的！

    可是……他真的救了他吗？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真的是在救他吗？

    不能深想，却忍不住要深想，何唯满心惶恐，失控地握紧了凌云翼的手。

    凌云翼一直在看着他，黑眸里平静无波。

    而殇末的声音却一直在他耳边环绕，那是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你知道他是谁吗？”

    “何唯？何唯又是谁？”

    “他有那么多的秘密，可曾跟你说过一丁点儿？”

    “莲禅宗被毁，没有人活着，为什么他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那里？”

    “审判之地无人能入，只有化形期的修为，他是怎么找到那儿的？”

    “双子城的地宫，双龙雕像下的传送阵，灰色地带的秘密，一次次诡异的死里逃生，为什么，他都知道？”

    “是了，还有那一根发丝，湛蓝色的，哪怕在黑暗中都散发着光芒的发丝，又是谁的？”

    “是那个飞灵族吗？”

    “所以说，你的何唯，到底是谁呢？”

    殇末的声音平缓，却一点点地将他的心思都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