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夫夫的驱魔日常
陈英楞了一下。
她取下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媲美偶像男星的高瘦男人。
睫毛浓密得好像女人,眼睛如冬夜寒星般又黑又亮,鼻梁笔挺,唇有些薄,两颊到下巴的曲线是女星不惜削骨也希望拥有的完美弧度。
这个人居然是侦探?
他全身上下唯一像侦探的地方只有身上的米色格子风衣!
等一下,他的脖子上……
陈英眯起眼睛,她看到宗忘川白得好像少见阳光的吸血鬼的脖子上,一抹艳丽的红痕正招摇着自己的存在。
“这是……”
“蚊子包。”
宗忘川若无其事地弄了下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红痕。
然后,他叫了杯咖啡。
老板娘亲自把咖啡送来,外加一份朗姆酒芝士蛋糕。
“给我们咖啡馆的第一千位客人的礼物。”
老板娘笑着说,浓妆的眼睛在宗忘川的身上打转。
宗忘川平静地谢了一声,用关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捏着镀银勺子,缓慢地搅动着,动作让人联想到文艺电影。
陈英看得有些醉了。
突然——
铛——
勺子在骨瓷杯上轻轻敲了一下。
女人恍然醒悟,想起他是她的侦探,她是他的委托人。
……
“我叫陈英,今年二十五岁,家里有个弟弟。我家不是很富裕,有点重男轻女,所以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我爸爸让我放弃大学选大专。”
说到这里,陈英自嘲的笑了笑,说:“原本,我是能上大学的,还是一本大学。”
“你恨过你爸爸吗?”宗忘川问。
陈英说:“当然恨,但是我别无选择。如果我坚持上大学,我爸就不给我交学费,可能连坐火车去学校的车钱也不会给。”
“你可以借钱买车票,然后在学校里申请助学贷款。”
“申请助学贷款需要户口所在地出具家庭经济困难证明,我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也没穷到能越过我爸爸拿到家庭困难的证明的程度。”
陈英叹了口气,说:“总之,七年前的我是没有第二个选择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花钱雇侦探调查你父亲的真正死因?”
宗忘川反问陈英。
她看起来并不富裕。
她化了妆,但是妆容看起来又简陋又粗糙。
睫毛膏的质地不是很好,把睫毛都粘在一起了;底妆颗粒粗糙,浮粉严重,乍一看好像刷墙粉;嘴上涂的是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的染唇液,长期涂抹导致她的嘴唇有轻微的脱皮和发炎。
手掌有些粗糙,衣服是两年前的款式,耳朵、脖子、手腕上都没有饰品,手机是五年前发售的型号,手机套上的水钻也已经脱了大半。
综上所述,陈英的经济状态非常糟糕,不像有余钱雇侦探的人,
宗忘川再次提醒陈英:“我的侦探调查费可是……”
“我知道,宗先生的收费很贵,但是……在你之前,我已经找过很多家事务所。
大部分的事务所明确表示只接小三、婚外恋调查的工作,少数愿意接个人背景调查的侦探所……听完我的调查内容后就马上改口不接这个工作……”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联合侦探社的一个前辈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了我,他说你虽然收费比较高,但是办事能力也很强,而且非常负责,能保守秘密,哪怕最终结果是……你也会恪守职业道德,将查到的东西按委托人的希望处理……”
“这么说,你其实是想——”
“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想!”
陈英打断宗忘川的话。
她说:“我想知道父亲的死亡真相,然后决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
宗忘川拿出委托书和报价单,推到陈英面前。
“第一张是委托调查书,按照下方的委托说明填写时间和委托项目、签字、按手印。
第二张是调查服务报价单。你先看一下,大概需要哪些服务,勾选完毕后,现场付我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需要哪些服务……”
陈英看着宗忘川。
他给她的报价单上写的全是二十四小时跟踪服务、室内取物调查服务、近距离接触服务这种看起来明显有些打法律擦边球的手段。
看着陈英困惑的面容,宗忘川又喝了口咖啡,说:“如果你不知道具体应该勾选那些项目的话,可以直接给我一万元的预付款,等调查结束后我们再根据实际调查过程计算具体的费用。”
“好,我先付你一万块的预付款。”
陈英将文件袋交给宗忘川:“我买了今天晚上九点的长途汽车票,你和我一起走吗?”
“可以。”
宗忘川没有犹豫。
对他而言,在哪里过夜、和谁一起过夜,都只是过夜。
……
……
此时的公寓楼上,萧铭对着镜子换上领口处有亮片装饰的衬衫。
镜子里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一团被衣服包裹的空气。
觉察到他的契约者今天晚上可能和一个陌生女人过夜的时候,萧铭的嘴角拉出一个坏笑。
“亲爱的,你又想逃避义务了。不过不要紧,小别胜新婚。”
说笑着,他走出房间。
楼下的酒吧还未开始营业。
调酒师看到老板走进,立刻送上一杯刚调好的马丁尼,调侃着说:“boss,你今天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
“爱上一个薄情的人,是多么苦涩的事情。”
萧铭故作可怜地叹了口气,说:“琳达,趁着‘晨星’还没有开始营业,去数据库帮我查一个名字,姓陈,叫陈爱国,三天前死于浴室失火……”
……
……
“在我妈和我弟面前,你要叫我小英,你是我的男朋友。”
下长途车后,陈英再次叮嘱宗忘川。
宗忘川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挥手散了散扑面而来的硫磺味道。
“空气有股怪味,硫磺的味道。”他说,“附近有火山?”
“没有火山,但是有硫磺矿。”
陈英指着隐约的远山说:“梅田镇四面都是山,山上有硫铁矿,镇上的人基本都在矿场干活。”
“矿场现在还开着吗?”
“已经废掉了,去年。上面发文件要环保大整顿,县里的矿场基本都关了。”
说到这里,陈英脸上露出一点不舒服的表情。
硫磺味越来越浓。
异常讨厌这种会让他想起恶魔的气味的宗忘川下意识地掏出香烟,想用烟味冲散心头的烦躁,却在掏打火机的时候猛然想起香烟味比硫磺味更接近那个混蛋的味道。
“NND!”
他随手把香烟扔进垃圾桶,取出戒烟糖。
吃下两颗戒烟糖后,宗忘川终于感到几分舒爽。
他问陈英:“你爸爸以前也是矿场的工人?”
“他在矿场当了二十几年的工头。”陈英说,“矿场老板是我家的远房亲戚。”
说话的时间,两人走到陈家大院门前。
陈英上前敲门。
嗙嗙嗙!
三下过后,陈英的母亲给他们开了门。
“英子,你可算回来了!”
陈英的母亲红了眼圈,抱着她一阵痛哭。
陈英的弟弟陈明和弟媳应红华也走了出来,看着宗忘川,假惺惺地问:“姐,这个帅哥是……”
“我男朋友,”陈英说,“他知道了咱爸的事情以后,特意请假陪我回来的。”
“原来是准姐夫啊。”
陈明向宗忘川伸手:“我叫陈明。”
“宗忘川。”
宗忘川握住陈明的手。
握手时,陈明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惊讶,显然不相信这么俊气的男人是自己的准姐夫。
应红华也有类似的心情。
没等婆婆和丈夫开口,她就给两人拿来了麻衣孝服。
把陈英的那件扔给陈英后,她抖开麻衣就要帮宗忘川穿,嘴上还说:“准姐夫,你是外地人,不懂这边的规矩。”
“不用,不用……”
宗忘川要拒绝。
应红华却已经上下其手,一边绑白布带一边说:“准姐夫,你身材真好,一点赘肉都没有……”
“咳咳……”
陈明努力咳嗽着。
陈英也是看不过去,三下两下绑好孝服,扯开缠着宗忘川的应红华,说:“他是我男朋友!你老公在那边!”
“我这不是帮忙招呼客人吗!那么凶干嘛!”
应红华不满地嘀咕着,瞪了眼一旁的丈夫。
陈英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很快,孝服穿好,两人正式进灵堂上香。
……
按照当地的规矩,人死后第七天出殡。
陈爱国是三天前在浴室中意外被烧死的,棺材此时自然也还停在家中灵堂。
宗忘川和陈英一起走进摆满花圈和挽联的灵堂。
趁着陈英上香的时候,宗忘川绕黑白两色的灵堂走了一圈,将花圈的落款大体看了一遍,拍照记录完毕,又一次地抽出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漫长的烟圈。
大不了再让那家伙给我洗一次肺,他恶狠狠地想着。
本地规矩,不能站在灵堂遗像前吸烟。
陈英本想开口提醒他,但看到宗忘川抽烟的姿态时,竟不由自主地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
她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发现抽烟也可以这么好看。
一支烟抽完,宗忘川走到陈爱国的棺材前,对还在发呆的陈英说:“过来,搭把手。”
“你要开棺材?!”
陈英吓了一跳。
宗忘川说:“是你让我调查你爸爸的死因的。”
陈英无奈,只能帮宗忘川推开棺材盖。
棺材刚刚打开,焦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陈英受不住这股味道,说:“我先出去透透气,顺便给你把风。”
宗忘川“嗯”了一声就算回答。
他的视野被棺材里蜷曲焦黑的尸体占满,连陈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打开随身工具,宗忘川忘我地查验着,这确实是一桩谋杀,还是一桩和深渊有关的谋杀。
……
……
半小时后——
结束了尸体检查的宗忘川蹲在陈家院子的水井旁。
陈英站在他身旁,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压力泵给他打水。
冰冷的井水流过十指间,沾满尸油和腐肉的双手又恢复了修长骨干力度十足。
陈英长吐一口气,说:“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点发现,不过不是很确定。”
宗忘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陈英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钻戒,铂金钻戒。
“你结婚了?”
闻言,宗忘川摘下钻戒,塞进口袋,说:“朋友送的。”
陈英的眼中是明显的遗憾。
宗忘川问:“你爸爸做工头的矿场有没有出过人命官司?”
陈英露出好像牙痛病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