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狐狸
宇文猛闻言便调整了下姿势,将小狐狸揣得更仔细了才领着他出门。
而漠尘原以为他们这样便算是低调了,可是宇文猛剑眉星目,鬓若刀裁,黑发尽数拢起束于脑后,一身玄色劲装阔步行走时潇洒俊逸,且因他变回了狐狸身边没人,而宇文猛又时不时低头垂眸望着他勾唇,冷漠和温柔两种截然相反的性子都糅杂在他的眉眼间,勾了不少街上小姑娘的芳心,皆红着脸往他脚边假装不小心地掉手帕,就希望他能捡起还给自己,以此来段美好的相遇。
这些情景看得漠尘直瞪眼,心里焦急,暗自委屈他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过宇文将军。不过委屈之际,他又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他记不起来。
不过还好的是,宇文猛根本没捡过一条掉在他脚边的帕子,甚至还有几次也装着“不小心”地踩了一脚,踩碎了一旁姑娘们的心,以至于后来也没人再敢往他脚边丢帕子了。
漠尘这才觉得心里欢喜了些,看见路边有个烤鸭摊子,便戳了戳宇文猛的胳膊,传音给他:“将军,我想吃酱烤鸭。”
宇文猛听见漠尘这么说便足尖一转,带着他到了烤鸭摊上落座,毫不吝啬直接点了三只酱烤鸭。
老板见他出手如此大方,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上烤鸭时还端来了两碗赤豆元宵,说是赠给他们吃的。
“哇,赤豆元宵!”漠尘闻见赤豆元宵的香甜气味马上就支起了耳朵,前爪扒上桌子惊喜地看着那两碗赤豆元宵,也顾不上自己半秃毛毛的身体会不会暴.露了。
宇文猛见他这样欣喜,就端起一碗元宵搅了搅,让上面的桂花和蜂蜜得以均匀和元宵拌在一块后,舀了勺伸到漠尘嘴边为他吃。
漠尘张嘴吞掉那勺元宵,吃得心满意足,末了还伸舌舔着勺子里剩下的红豆蜜汁,半点也舍不得浪费。
宇文猛见他这样贪甜,勾起唇角又舀了一勺,问他:“这么爱吃元宵?你的酱烤鸭来了也不看一眼。”
但其实漠尘对赤豆元宵的喜爱算不上特别深,只是这是云采夜最喜欢的小食,在妖精客栈时白鹅和灰珠怕他睹物思人,不准朱大厨做这道菜,漠尘许久没吃过,今日见到就有些想念这个味道,他也如实说了:“这是采夜上仙最喜欢吃的呀,我只是好久没吃啦,感觉都快忘了它是什么味的了,所有有点想吃。”
漠尘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嘴巴乖乖地等宇文猛再给自己喂勺元宵,谁知宇文猛听了他的话后顿了下,就把都已经伸到他嘴边的勺子挪开了,还将剩下的两碗元宵全都推得远远的,冷笑一声道:“好了,你已经尝过它的味道了,我最喜欢吃酱烤鸭,我们来吃酱烤鸭吧。”
漠尘张口吃了一嘴的西北风,又听宇文猛这么说简直莫名,望着桌角的赤豆元宵仍有些恋恋不舍,伸长了小爪子想要偷偷地拨过来再吃一口,却被宇文猛发现后捏着爪尖又给拎了回来。
“快点吃鸭子。”宇文猛撕了个大鸭腿,不由分说地塞到漠尘嘴里。
“唔唔——!”漠尘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话也说不了,还被宇文猛抱着软肚子动弹不得,挣扎间一瞥眸,余光忽然扫到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是个身量高瘦的青年,肤无半点血色,嘴唇却殷红似血,漠尘只瞧了一眼就如临大敌——那是宇文将军的死鬼冤家!
漠尘这些也不挣扎了,开始装乖吃鸭腿,就期望着宇文猛不要发现那个青年。
可也许是他突然乖巧下来的举动有些突兀,宇文猛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瞧,立马就看到了那个黑衣青年,漠尘见状也赶忙伸手抱住宇文猛的胳膊,想要恐吓他不准过去,可是他嘴里塞着个大鸭腿,什么话也讲不出。
但宇文猛倒也确实没有追上去,他依旧抱着漠尘在原地坐着,只是眸光微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青年的一举一动。
黑衣青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而是径直朝着路边的一个瓷器摊子走去,在摊主面前站定,开口问道:“这个花瓶多少钱?”
然而不等摊主说话,站在摊子前的另外一个男子就已经不满地嚷嚷起来来:“喂,这个花瓶是我们先看上的。”
第32章
那男子一出声, 漠尘的注意就被他拽走了。凝神一看,漠尘发现那男子生得尖嘴猴腮,身量高而瘦, 无端给人一种凶相之感。
可是黑衣青年并不惧怕他,依旧和摊主问着话:“多少钱你说吧, 我买下它就是了。”
摊主闻言神色惶惶, 比出一根手指说:“一两银子,只要您能带走它,一两银子就够了。”
摊主的语气有些奇怪, 可是黑衣青年并不在意, 伸着正准备掏钱付账,那凶相男子又插话了,说:“这花瓶是我先看上的,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黑衣青年动作微顿, 继而伸手取下兜帽, 淡淡地扫了凶相男子一眼,嗤笑道:“那你付钱了吗?”
凶相男子被他这么一激,立时从衣兜里掏出一锭银元宝,“啪”地按在瓷器摊子上对摊主说:“够了吗?”他话是对摊主说的,可是眼睛却挑衅似的盯着黑衣青年。
他们所争那花瓶并不是什么名贵瓷器, 只是个约莫幼儿臂般高的细颈圆肚花瓶。要说这花瓶哪里吸引人, 那大概是这花瓶瓶壁极薄, 细腻通透泛着油润的玉芒, 通身艳如红玉无一点花纹, 甚至还隐隐透光,这样仔细一看,如此精巧的做工根本就不像是这种地摊能出的货色,也难怪穿着富贵的凶相男子会看上这个花瓶。
黑衣青年垂眼看了眼那锭银元宝,又抬眸看向凶相男子,勾唇笑起说:“好,那这花瓶你要吧。”
漠尘望着黑衣青年高扬的唇角,看看他殷红的嘴唇,又看看那瓷器摊上的红瓷花瓶,脊背陡然生出了些莫名的凉意。
瓷器摊主见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谁要买那花瓶,便捋了袖子颤着手去摸那花瓶,他的表情看上去就仿佛那红瓷瓶有千斤重,所以他轻轻一捧就将瓷瓶抱起时还有些怔然。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了,慌乱地把瓷瓶装进垫着软絮的木盒中递给凶相男子,然后捞起摊桌上的银元宝转身就走,脸色苍白得仿佛见了鬼似的。
而黑衣青年也不走,就站在原地阴气森然地盯着凶相男子笑,他虽然面容隽秀,可是肤色和嘴唇颜色反差过大,又是一身黑衣,哪怕青天白日站在太阳底下,看久了还是有些可怖。
凶相男子被他凝视了一会,似乎也是有些发憷,喉结滚动两下抱起花瓶就走。
黑衣青年见状忽地瞪大了眼睛,近乎目眦欲裂,眼球表面皆是血丝,可是他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且笑容越发灿烂,唇角咧得几乎要撕裂至耳根,“嗬嗬”地笑着朝凶相男子追去。
漠尘看到这一幕也觉得骇人,嚼在嘴里原本还算美味的鸭腿肉也变得眼下食不下咽,害怕地连忙抱紧了怀里宇文猛的胳膊。
可是宇文猛却在这时忽然抱起他朝黑衣青年走去,脚步极快,几息时间就已经追上了黑衣青年,接着旋身一转,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青年见状也跟着停下脚步,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消失,仿佛刚刚他阴鸷的模样从未出现过,停顿片刻,他又缓缓勾起唇角,眼睛微微眯起,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我还当是哪个没有眼力见的孽畜,原来是宇文将军啊。”
宇文猛也笑起,嗤了声讥讽道:“我也还当又是哪个不肯投胎做畜生的死鬼在街上游荡,原来是骨老板,你不好好在幽都待着,跑到长安洲来做什么?再说论没眼力见的程度,宇文哪比得上你啊。”
漠尘昨晚看见这黑衣青年的他看着还算温顺,在街上对宇文猛笑时也挺面善的,便以为他和宇文猛是熟人,甚至还可能是老相好,却没想到他们俩一见面就开始互相骂人了。
而叫漠尘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战火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那黑衣男子讥笑几声,目光忽的转向了他,不屑道:“我没眼力见?那你怀里这只秃毛肥狐狸是怎么回事?”
突然被骂的漠尘呆了一瞬,咬着鸭腿的腮帮子也微微松开,更显得他模样呆愣,看得那被称为“骨老板”的黑衣青年眼里的嫌弃也是越来越浓,最后甚至带着些恨屋及乌的意味,咬牙切齿地说:“呵,你们仙界的人都什么毛病,竟然都喜欢些丑玩意。云采夜那黑皮疙瘩小徒弟是,你这秃毛肥肉狐狸也是,一个比一个丑。”
这世上最惨的事是什么?
当然就是拿你和你曾经暗恋过的那人最终的成亲对象作对比。
漠尘以前还在喜欢云采夜时,明里暗里都被拿着和云采夜那小徒弟做过比较,而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那小徒弟长得没他漂亮,脾气没他温顺,和云采夜相识的时间也没他长,可以说是处处不如他了。
但偏偏云采夜就喜欢那小徒弟。
白鹅和灰珠告诉漠尘,许是因为那小徒弟有大胸肌他没有,所以采夜上仙才不喜欢他。
漠尘为这件事黯然神伤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了情伤,却又被黑衣青年提起,那黑衣青年还说他比云采夜的小徒弟丑。
漠尘如遭雷击,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大街上,周遭又有许多人,他怕是早就忍不住哭出声了。但即便现在忍住了,他眼里也是雾蒙蒙泪汪汪的,都想直接爬进宇文猛衣襟里躲着不出来了。
宇文猛一见小狐狸都欺负得险些落泪,神色一冷,双眉拧起不善地看向黑衣青年。
然而黑衣青年却有恃无恐,讽笑宇文猛说:“怎么?你想在这和我打架?”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倒是不介意,死的人越多,我就越高兴。”
漠尘闻言赶忙拽了拽宇文猛的袖子,暗示他千万别在长街上动手,这黑衣青年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宇文猛要真的和他打起来了,遭殃的一定是长街上的百姓。
黑衣青年也是掐准了宇文猛不会动手,不屑地瞥了眼漠尘,负手迤迤然离开,那得意的模样还真叫人想上去揍他几拳。
而漠尘这会儿心里虽然还是难过的,可也还是不舍地将宇文猛塞给他的鸭腿啃得干净后,才叼着骨头声音模糊地问宇文猛:“将军,他到底是谁呀?”听那黑衣青年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是认识云采夜的。
宇文猛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仍是不好好回答,改了几个词敷衍地说:“你采夜恩公的仇家。”
事情牵涉到云采夜,漠尘就有些闷闷不乐,低低地“哦”了一声。
宇文猛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漠尘,半是解释半是恐吓道:“他是幽都魔君骨墨,专门喜欢剥你这种小狐狸的骨头拿来做骨瓷,以后你见了他离远些。”
漠尘一听这话就有些发颤,幽都十二魔君的名头他可是听过的,只是从来没见过,没想到其中之一竟然是这样一个凶戾的青年。
不过他想起宇文猛提及的骨瓷,就忽然想到了方才骨墨和那凶相男子所争的红色花瓶,便问宇文猛说:“那将军,他刚刚想买的那个花瓶,是不是也有问题?”
宇文猛神色颇有些凝重地点点头,随后又抱着漠尘朝离开的那凶相男子追去。等他们追上时,发现那凶相男子在安河旁走着,脸上满是谄媚,一改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正捧着装有那红色花瓶的木盒对一名年轻男子说话。
漠尘和宇文猛靠近了些,就听见他道:“王爷,您就别找了,再找那应煜也不会出现的,他不过就是一个男伶,不值得您在意的……您不是喜欢红色吗?属下托人重金买了个红瓷瓶,据说是从博物洲来的,您要不要看看?”
这话落入漠尘耳中,要不是他此时还是狐狸的模样,开口说话未免有些吓人,他都想拆穿着这凶相男子的谎言了——他居然瞎说这个红瓷瓶是从博物洲来的,谁不知道仙岛蓬莱上的东西哪怕是捧土都是沾着灵气的?可是这个花瓶明明是他只用了一锭银元从地摊上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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