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蠢徒
“那你们回到广宇城后,那位孙老祖有没有再对苏镇青或者你们的孩子做什么?”
“你是说……”丘和宜身体绷直,“不,她没有对镇青和我两孩儿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那是你以为。我问您,您丈夫是不是从不让两个孩子吃他们祖母送来的食物?”
丘和宜眼神微惶恐:“是,不止食物,包括那位送来的衣着配饰等,外子也从不让两孩子碰触,也不让我碰。”
“我想苏布政使关于其母,可能还有不少事没有告诉你。”
“怎么说?”
贺椿整理思绪,指出他感到的古怪之处:“从您口中能听出,您那位夫君苏布政使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相反他很有主见,也很有魄力。”
丘和宜听别人夸奖他爱人,心中自然高兴,“是。”
贺椿继续道:“他小时无力挣扎,只能逃亡,甚至不惜冒险当兵。可他之后升为将领,又升为一方封疆大吏,就算孙氏有厉害之处,他也不是不能反抗。说句不好听的,以他的能力,就算悄悄弄死孙氏,以孙氏的年龄,她死亡再不会有人怀疑。可是他为什么宁愿忍受对方给他带来各种痛苦和麻烦,甚至导致他家庭不和,也要留下孙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要报生育之恩?这是疑点一。
疑点二,为什么当今会送一名良妾给他,而且不是送到你们当时在京城的府邸,而是送往广宇城?有没有可能那位孙氏可以直达天听?
疑点三,就是苏布政使对孙氏的种种提防。
疑点四,你丈夫身为一洲最高官员,还有军方资历,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可他竟然无法抵抗一个内宅妇人,甚至情况糟糕到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的地步。你不觉得奇怪吗?”
丘和宜曾经做过他爱人的谋士,自然不是笨人,他苦笑:“你说的这些疑点,我曾经都怀疑过,也都仔细想过答案。”
贺椿握住小阿蒙悄悄伸过来的小爪子,看向丘和宜:“那您的答案是?”
丘和宜深吸气:“我们家那位老祖宗孙氏就算容貌不再,可她仍旧具有一些非普通人才能有的手段,且外子深知他的可怕。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一个老妇人,为什么能屡屡用要让当今下旨叱责他为要挟,而宅子里那位二夫人恐怕也是她亲自求来。”
“恐怕不止如此。”贺椿说出他的猜测:“修者手段众多,听您叙述,那位孙氏恐怕修的不是正道,我怀疑您的丈夫,那位苏布政使一直都被孙氏用某种手段给控制了。而他平时那么提防孙氏,不吃她送来的饮食,不碰她送来的物品,就是为了减少被严重控制的可能。”
丘和宜色变。如果这样想来,苏镇青一些奇怪的举动也都可以得到解释。比如他明明恨透孙氏,却不得不和孙氏住在一起。比如他们自从回到广宇城后,镇青每月月中都会衰弱两三天,也不会和他同房。比如镇青从不让他和两个孩子去主动拜见孙氏,如孙氏非要见,则他不管多忙,都会亲自带他们一同过去……等等。
贺椿还推测到一个可能,如果孙氏真的有些邪门能力,作为普通人的丘和宜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恐怕他那位爱人也为此付出了不小代价。
贺椿没说这点,他怕丘和宜承受不住。
但丘和宜自己想到了,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发颤。苏镇青为了和他在一起,为了抵挡孙氏,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镇青本来应该驰骋战场,应该是儒将,可他今天却成为了文官大员。就算成为文官,他哪里不能去,为什么要留在广宇城?
丘和宜越想心情越难受,尤其想到他只因为无法忍受孙氏、无法忍受宅中那位二夫人和孙氏时不时赐下的美人,更无法忍受失子痛苦,就任性地丢下爱人一人面对那老妖婆,而他却跑到老宅里自怨自艾,连爱人几次前来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其实这次曹氏怀孕,他会跟回去,也是因为他隐隐抱了要和苏镇青和离的意思。
之前,苏镇青一直坚守自身,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这次他听说曹氏怀孕,心中一直坚守的什么崩塌了。
他觉得自己累了,孩子没了,婆婆不喜,丈夫也最终碰了别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无比。在没有遇到十一郎前,他是真的心灰意冷。
是十一郎重新唤醒了他对苏镇青的爱,更让他看到了隐藏在那份爱意下的重重保护。
他不是不了解苏镇青,苏镇青就是个闷口葫芦,当年为了向他表白心意、为了娶他闹出多少笑话?
为什么他会都忘了?
为什么因为这次曹氏的事,他连苏镇青解释的信都不看了?
那位老祖宗孙氏也真的很有本事,在某种意义上,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做了那么多手脚,分离儿子和儿婿的把戏差点就成功了。
如果他这次没有碰到十一郎,且不说他途中会碰到的危险,就算回去,他恐怕也会和苏镇青离心,直到两人完全分开。
而苏镇青为了保护他,会不会什么都不说?会不会同意就此和他和离?
不,要是和离才能保护他,苏镇青恐怕早就和他和离。
丘和宜让自己冷静,问贺椿:“如果我那两个孩子失踪真的和孙氏有关,孙氏抓他们是不是也是为了把当他们当鼎炉修炼?他们、他们还活着么?
对了,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当初孙氏看我不顺眼,可在知道我生育了后,并没有要求镇青和我和离,也没有要让别人顶替我正妻之位,她只是想要给镇青塞美人,想让他多多开枝散叶……她是想要很多孩子?”
丘和宜连老祖宗都不称呼了,可见他心中怀疑已成确定。
“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到底如何得见到那位孙氏才知道。”贺椿低头看小阿蒙,小阿蒙正在努力想要引起他注意,小爪爪在他掌心挠啊挠。
贺椿被他挠的手心痒痒,乐:“怎么了?想尿尿?”
小阿蒙抬起小手指了指窗外。
贺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怎么了?”
窗外一个邋遢老道跑得比马还快,大概不小心跑过头,又急转弯跑回来,一双老眼东看西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贺椿目光和他恰巧对上,老道对他咧嘴一笑,还对他招了招手。
贺椿也对他笑了下。
那老道忽然跃起,引起路边逃难行人一阵惊呼。
车顶发出微微响声,那老道竟落到了他们车厢顶上。
丘和宜目露异彩:奇人!
贺椿:搞嘛?
小阿蒙:又看到一个快死的人。
大约觉得一个快死的人蹲在他们车顶上不好,引得旁边那个死气快要散尽的男人的死气又开始聚集,小阿蒙有点生气。
但他还不太会表达生气的情绪,只抬头定定盯着车顶看。
贺椿揉揉他的脑瓜儿,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低声问他:“怎么了?害怕?别怕,那就是个做行为艺术的。”
小阿蒙不懂什么是行为艺术,他只举起小手指,指着车顶,诚实地告诉贺椿:“会死,快一点。”又指指丘和宜:“会死,慢一点。”
贺椿表情瞬间开裂,赶忙把那根造孽的小短手指给握到自个儿手心里藏起来。宝贝啊,咱知道您本领大,可不带这么指谁说谁死的,真死上一两个,你这乌鸦嘴的坏名声可就摘不掉了。
“抱歉,小弟童言无忌,丘先生还请别放在心上。”贺椿心急下,习惯性喊出地球叫法。
“丘先生?这个叫法倒是挺新鲜,也挺好,只是我可能当不起。”丘和宜笑着摇手,“别在意,你弟之前已经这么跟我说过了,还让我不要碰他。”
贺椿:“……”
没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丘和宜再怎么看得开,也不希望还没有见到丈夫和儿子之前就死去,所以他直接问小阿蒙:“小友,你看我还能活多久?”
小阿蒙有点迷茫。他曾经看下野村那些欺负他的村民都是一脸死相,全都活不过一天,可是那天贺椿出现了,他没被祭给河神,而那些该在当天死去的村民也只死了几个。虽然剩下的那些活人以后也许会很倒霉——他就是这么肯定的知道,但他们脸上的死气再不像之前那么浓郁,尤其那个之前抓着他的大汉。
而眼前这个红头发的男子也一样,之前那么浓郁的死气,现在也消散得差不多,虽然因为那个邋遢老道又重新聚集回来,不过有贺椿在,也许又会有变化?
小阿蒙想不明白,干脆举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小爪爪,指指少年,认真说:“问我哥。”
小阿蒙在说出“哥”这个字眼时,小小的心田里还有一股偷偷的喜悦。他早就想有一个哥哥了,他曾经很多次幻想,当他被欺负的时候,叫声哥哥救命,就会有个大哥哥冲出来救他,把所有欺负他的人揍成猪头。
而贺椿满足了他所有幻想。
第167章 共享贺椿如何
丘和宜求教之前有点顾忌地看向车顶。
贺椿对他摇手示意, 让他不用在意车顶上的老道, 说他们在车厢内说的话,不会让外面听到一句。
丘和宜心中又惊又喜, 少年能让看起来像奇人的老道听不到车厢内说话声,是不是说少年比那老道还要道高一尺?
丘和宜思量再三, 想到少年昨晚的神奇,而昨晚真正救了自己的也是少年, 最终决定还是把宝押在少年身上。
丘和宜坐正身体, 整理姿容,竟然正正经地拱手向贺椿正式求教兼求助。也不知他把贺椿职业想成什么了, 竟说出愿意献祭自己的生命只求少年能帮助救回他两个失踪孩儿, 如果再能帮助其夫苏镇青脱离孙氏控制更好。
“何至于要献祭生命?”贺椿给丘和宜那么正经的恳求搞得哭笑不得。
丘和宜听他这样说,反而略惊讶地反问他:“道家之所以式微,不就是因为每次施法必然要进行献祭?”
贺椿正好端起茶杯喝水, 差点被茶水呛到,“谁说道家施法一定就要献祭?”
丘和宜露出一副“大家都这么说”的表情。
好吧,看来这个小世界的修者在灵气不丰富的同时走上了另一条诡异的修炼之路,还用了道教的名义。道教三清老祖要是知道, 还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贺椿在心中上了三炷香向道家老祖们告了个状, 手中揉搓着怀中小孩头毛,心想:这就怪不得孙氏对儿子做了那样古怪的事情,他儿子还没办法借此干掉她,看来这种小血腥的修炼方法在此竟然是常态?
恰在此时,小阿蒙的眼睛望过来。
贺椿与小阿蒙对视, 莫名就被他那黑溜溜的眼珠给吸引住。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那双黑得怪异的眼眸中看到了什么,心脏突然加快速度“怦怦怦”连跳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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