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卯、巳、未、酉、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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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进入岔道,他们又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当年的战场,那处乱葬岗。乱葬岗里蹲守着几个董家的下仆,他们遵照董秀英的吩咐在这里守着,只是可惜,蹲守几天也还是没什么发现。
方北冥来之前听董秀英说了,便告诉她,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之前那几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要么病着要么本身就是体弱阳气不盛之人,这种人比较容易撞鬼。而董秀英战场杀伐多年,周身缭绕着浓重的煞气,将军府里的下仆,多少也沾了点她身上的煞气,即便是能见鬼,但弱小一些的鬼魂,也根本不敢往他们身边凑。
一下马车,顾九就被一阵阴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忙快走两步追上邵逸,厚着脸皮跟在他身边。
古时候国与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为了防止发生瘟疫,战争结束后都会打扫战场,基本是胜方清理,自己国家已亡士兵的尸体会带回去,敌对国家的尸体,一般是就地焚烧掩埋。乱葬岗这里最后一场战争过后,夏国也是这样清扫战场的,结果就是几十年后时光变迁,随着乱葬岗的地形缓慢发生的变化,原本被埋在底下的累累白骨也重新见了天日,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他环顾四周,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却最不正常,这里既是乱葬岗,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顾九学习结束,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你是赖上我了吧。”邵逸面色不善。
顾九没吭声,他也不想的,实在他体质特殊,七月盛夏他都会冷得睡不着,更别说现在天气本身就挺冷的了。他失落地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枕头,执拗地站在门口。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蹲在顾九脚边的小弟见邵逸又吼顾九,护崽心切,生气地一直冲邵逸喵喵叫。
顾九在心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上方终于传来邵逸不耐烦地妥协声:“进吧进吧,别跟木头似地杵在这了,让你跟我睡,就当是偿还我吃你的那些肉。”
“谢谢师兄。”顾九腼腆道谢,心里却想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管他是偿还什么呢。
小弟再次跳到了床尾,和邵逸来了一番“你下去”“我就不”的拉扯。
顾九多了个学剑强身的课程,早上邵逸起的时候就把他叫醒,提溜着出了屋,甩了把木剑给他,从最基础地开始教。顾九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半个时辰,差点累成狗,手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见此,方北冥笑道:“等会儿出去买东西,小九还出去吗?”
顾九是很想跟着去啦,不过邵逸却一个刀眼斜过来,“他还有一百遍的几个错字要抄。”
顾九顿时无精打采,夏国的特别是玄门里的好多字,结构太复杂了,有些字头天学了第二天顾九就不记得怎么写了。邵逸这个老师严厉得很,你不是记不住么,写个一百遍总能记住了,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于是吃过饭,方北冥和邵逸带着董秀英给的钱袋子出了门,顾九在小弟的陪伴下,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抄大字。
几百遍的大字抄写完,顾九将作业好好地放着等邵逸回来检查。外面传来小弟愤怒地叫声,顾九一看,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赶紧走出去。
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弟的身影,出了院落,循着声音,顾九才看到站在一个屋顶上的小弟,正冲对面一只白猫叫。
这是在争地盘呢。
顾九绕了几条小道才走到小弟站着的那栋屋子,他压着声音道:“小弟,下来。”那白猫看着干净,可能是将军府里养的,小弟是黑猫,很多人对此都比较忌讳,所以顾九看它这样就很担心惹得府里哪位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