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条裂缝发着呆，过了很久才坐了起来，来到书桌旁，抽出一张羊皮纸，思索了片刻，开始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虽然他差点害死了威廉，但是威廉到底还是顾忌了一分兄弟情，没有砍掉他的脑袋，只是将他关在了黑塔，判处了他终身监禁，于是，他的余生都将要在这个小房间里度过了。威廉不愿再见到他，却也没有苛待他，整个房间布置的像个温馨的卧室，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还有满满的一书柜的书，和成堆成堆的储声和储影的卷轴。

门外士兵的讨论声隐隐的传了进来，他放下笔，将羊皮纸折了起来塞进一个信封，用蜡封好，然后走到门前，打开门上的小窗户，对着门外的士兵喊道：“抱歉，请问能帮个忙吗？”

一个年轻的士兵走了过来，“什么事？”

“请帮我把这封信送给国王陛下。”他把信从小窗户上递了出来，“这只是一封祝贺的信。拜托了。”

士兵接过了信，大家都知道这个牢房里关押的是什么人，在今天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他想写信给国王表示祝贺以示讨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能保证这封信一定能摆在国王的面前。”士兵照惯例警告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了。”斯蒂芬微笑着说，见士兵离开了，这才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自己已经在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呆了两年了。两年前，原来的斯蒂芬在威廉和爱德华的新婚之夜被抓了起来关进牢房时，又惊又怕，寝食难安，竟然大病了一场，高烧了三天，等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斯蒂芬，而那个斯蒂芬曾经是威廉唯一信任的亲人，是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兄弟，而最后，也是用一杯毒酒毒杀了他的叛徒。

上一世，斯蒂芬联合王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就是撒森特大公的长女，毒死了威廉，又铲除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德博拉公主和他的丈夫，将撒森特大公推上了王座。然而，没等他享受到做国王的女婿和未来王夫的喜悦时，帝国再一次四分五裂，各位高级军官和贵族纷纷打着为威廉国王报仇的名头，将撒森特大公赶下王位，而斯蒂芬自己也被拖上了绞刑架。一醒来，他便发现自己正躺在黑塔的房间里，又整合了刚刚新得到的记忆，便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了。

斯蒂芬不想被关到死，但是威廉不肯见他，他只好给他写信，几乎一天一封。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威廉会打开他的信，而只要他愿意看自己的信，兄弟之情的便有可以弥补的一天。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拿起一本书开始他每天无所事事，看书已经是唯一的消遣了。

晚饭后，就在斯蒂芬犹豫着是再看一会儿书还是直接睡觉的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典狱长亲自推开牢门，在他身后，是穿着一身便服的威廉。斯蒂芬猛的站了起来，牢牢的盯着威廉，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眶也渐渐的红了起来，最后，他深深的埋下头，恭敬的行礼：“国王陛下。”

“起来吧。”威廉抬了抬手，环视着房间，最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典狱长向威廉行了个礼，随后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斯蒂芬为威廉倒了一杯茶，威廉接过茶杯，并没有饮用，而是放在了一边。

“我收到了你的信。”威廉说，“谢谢你的祝福。”

“这是我应该做的。”斯蒂芬笑着说，“那么，新出生的三位王室成员都是什么性别？”

“第一个破壳的是个亚兽人小男孩儿，后面两个都是兽人小男孩儿。”威廉简单的回答道，又问，“在这里，有人为难你吗？”

斯蒂芬摇了摇头：“我好歹是您的亲弟弟。”

威廉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房间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斯蒂芬低着头，默不作声，顺服的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斯蒂芬。”威廉突然开口道，“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信了，就算你写了，我也不会再看了。”

斯蒂芬浑身一颤，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威廉，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国王陛下？”

“斯蒂芬，我的弟弟。”威廉对上他的视线，斯蒂芬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沉重的倦怠和失望，“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如果这一世，你会给我下毒，是因为我一直在爱德华的身边，进而忽略了你，导致我们的感情淡薄，况且你也并非真心想要害死我，你以为这毒本来不会致命，我倒也能理解。那么，上一世呢？上一世，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要毒死我？”

“陛下？”斯蒂芬的脸抽搐了一下，他随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露出一个疑惑的深情，“什么上一世？”

“别装了，斯蒂芬。”威廉了然的看着他，“你给我了写了那么多信，想与我回忆过去，唤起我们的兄弟之情，想必，多出那么多的记忆，你也搞混了什么事情是发生在这辈子，什么事情是发生在上辈子的吧。”

斯蒂芬死死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而在他眼中，故作的疑惑和茫然渐渐的消退，涌上来的是麻木和世故。

“自从这一世你给我下毒后，我仔细想了很久，想起了很多可疑的细节。”威廉继续说，“我是那样的信任你，我对你的信任和爱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到那么明显的背叛的痕迹。你早就想要要我的命了，可我一直视而不见，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我，所以让你得了手，让你把毒酒送到的面前。为什么？”他望着脸色苍白得好像死尸的斯蒂芬，“为什么？”

“为什么呢？”斯蒂芬喃喃道，仿佛在自言自语，“是啊，为什么呢？”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着高高的窗户，窗外，是灿烂的烟花，围绕着一轮圆满的明月，在深蓝色的天空中花团锦簇。

“大概是不平衡吧。”他轻声道，“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忽然有一天，我就要跪在你的脚下，亲吻你的鞋了呢？”

威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隐去了所有的情绪。他转身朝外走去，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你……”他起了个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道，“好好照顾你自己。我不会再来了。”

斯蒂芬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的天空。王都这些年放烟花的次数不少，自从威廉和爱德华结婚后，王室总能传出各种各样的好消息。

一阵压抑的笑声响了起来，斯蒂芬捂住自己的脸，缓缓的躺了下来。紧闭的双眼前一片漆黑，而渐渐的，黑暗中，两个矮小的男孩儿手拉着手跑了出来，他们沿着小径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小径向前跑着，一边跑一边笑，忽然，一个衣着朴素，但是容貌美丽的女子从一栋小房子里走了出来。

“威廉，斯蒂芬！”她扬声唤道，“别闹了，快回来。”

一个高大的但是面容模糊的兽人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一把就抓住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扛在肩上，往房子里走去。

两个小男孩趴在兽人的肩膀上，相互看了看，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滴眼泪没入鬓角。斯蒂芬没有放下压在压在眼睛上的手臂，他的嘴角始终勾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微笑着，然而渐渐的，这微笑终于维持不住，变得苦涩了起来。他转了个身，抱住自己的身体。

总会有办法的。他告诉自己。我可以等，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总能等到威廉原谅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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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回到王宫，没再去书房处理文件，而是直接进了卧室。

房间里，爱德华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威廉知道这个时间爱德华是不会休息的，那么这个样子就应该是在空间里和孩子们呆在一起。

他去换了睡衣，掀开被子躺在爱德华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爱德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便将他拉进空间里。

一进空间，威廉便变身为巨大的金龙，他先找准了爱德华和孩子们的位置，这才缓缓的降落，免得压住他们，虽然在爱德华的空间里即使压倒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疼痛却没有办法避免，他曾经不小心把小亨利压到过，结果小家伙一个星期没有理他。

等威廉落下后，爱德华亲了亲他的鳞片，把刚一岁多的小亨利和两个今天刚刚孵出来的小兽人放在他的鼻梁上。小亨利轻车熟路的顺着威廉的鼻梁爬到了他的头顶上，又顺着他的脖子滑下来，掉在铺着软绵绵的土壤的地面上，然后开心的跑到爱德华的身边，用后腿支撑起身体站立起来，表示要求再来一次。而两个小的用爪子扒住威廉鼻梁上的鳞片，慢悠悠的艰难的爬着，虽然速度缓慢，但也爬的十分的兴致勃勃。

另一旁，小婴儿形态的亚兽人次子躺在小床里，睡得昏天暗地，连威廉到来时造成的噪音都没有吵醒他。

“他真的是太柔软了。”爱德华把次子抱了起来，小婴儿皱着眉头，挥了挥小拳头，继续睡觉，“这么脆弱的小东西，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坏掉，真不知道要如何养大呢。”

威廉用前爪挡住又朝着爱德华扑过去的长子亨利，把自己的指头递到他的面前，让他顺着自己的指甲爬上来，“亲爱的，别忘了，你自己就是从这样一个柔软脆弱的小东西长到大的，而且你以前也参加过不少亚兽人小婴儿的洗礼的。”

“我知道。”爱德华坐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宝宝，“以前看别人的孩子不觉得有什么，可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爱德华是个非常负责的父亲，一般来说，贵族，特别是王室成员，会直接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奶妈来照顾，而爱德华却坚持把几个孩子养在空间里。因此，即便是孩子破了壳，威廉还是过了一个月清心寡欲的生活，好不容易等过了一个月，在爱德华把孩子交给奶妈后，立刻抱着爱德华回了房间，决定除非国家马上就要灭亡了，否则第二天早晨中午之前，他是不打算离开房间了。

威廉把自己从头到脚打理的干干净净的，还喷了香水，然后迫不及待的跳上了床，把爱德华压倒在身下。

情到深处时，威廉紧紧的抱住爱德华，将自己的精神力放进爱德华的空间里。两个人的精神力纠缠在一起，空间里，一头巨大的金色巨龙吟唱着古老的旋律，在空中像一道闪电般，飞快的划破空气，飞翔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