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一声小小的惊呼从指导口中流泻，只这一个动作，他便瞧出了艺术与底蕴。

　　这场打戏没有响应的剧本限定动作表情人物心理等等，只是纯粹瞧瞧演员的功底，奥德里奇本来对封仪的表现没有抱多大希望，随着刀剑相交，却不由将背脊挺得笔直。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串成音符，东方青年如穿花蝴蝶，身姿轻盈脚步飘逸，闲适的模样和唇角的微笑都显出他的游刃有余，一举一动犹如在演奏一首传世的名曲，而后在某个瞬间，高潮方起，却戛然而止。

　　“cool！”制片人鼓起了掌，期待地转向导演，奥德里奇面上也现出陶醉之色，渐渐转为平淡，道：“如果《迷航》是文艺片，我一定选你。”

　　制片人和武术指导都是阅历丰富，却在那一瞬间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失望，封仪倒是淡定：“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姿态还是那么优雅，叫人瞧着，便赏心悦目。

　　奥德里奇重复：“你知道？”

　　“《迷航》虽然也有反映人心的深刻情节，但大部分观众会将它当做爆米花电影，整部影片只要让人看了爽快就好，打戏也应该是干脆利落、冷酷帅气的，和我的路子本来就不一样。”

　　封仪的武功，予人柔而缠绵之感，却是不适合这部戏的。简单的说，画风不同。

　　奥德里奇叹气：“可惜了，你的这种难度要更高吧？”

　　和他对戏的武术指导对这一点深有同感，此刻突然道：“既然你会这种，难度低些的应该也会吧？”

　　“的确，”封仪朝指导友好地笑了笑，肯定了这猜测，却是自信道：“但我想饰演的，是另一个角色。”

　　“哦？”

　　奥德里奇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在好莱坞，影片的演员归属多半由制片人决定，但面对奥德里奇这样的着名导演时，权力发生了偏移。

　　这样一个脾气古怪、要求严格，对自己的影片有着绝对掌控力的导演，完全可以决定一个演员的去留，挑衅他的权威，并不明智。

　　封仪仍旧微笑，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神色愈发尊敬：“刚才那个算是我献上的表演吧，您是安德文的老师，也算是我的长辈了。”

　　奥德里奇哼了一声：“没用的，我不会作出对影片不利的决定。”

　　话虽如此，提到喻书，导演银灰色的眼睛里却泛起了柔和的光芒。许是身上有一部分z国血统的缘故，在有才华、踏实肯干之外，喻书还非常尊师重道，这优点在m国的大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更别说喻书的行为和态度比之尊敬，更类似于孝顺了。

　　说实话，在徒弟去了z国后，奥德里奇觉得自己的生活质量突然下降了，还有一阵子不适应呢。

　　武术指导咳了一声，道：“你想演哪个角色？”

　　东方人在西方人看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20岁的封仪在指导瞧来还是个该上中学的男孩子，再加上心中对其功夫的佩服，不免态度就要好一些。

　　封仪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些，渐渐由温文尔雅转变为危险诱惑，他不言不语，只是开始歌唱。

　　这是首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的英文歌曲《海洋之心》，东方青年仅仅是哼唱，没有一个单词，海洋的气息却伴着歌声慢慢地翻涌上来。

　　浪潮的腥味，狂风的怒号，席卷的暴风雨过后，是缠绵的白色细沙，一只小小的螃蟹在礁石中爬行，海星伸展肢体在沙滩上晒太阳……那是个自然美好如同幻想的世界，吸引人们驻留。

　　透过歌声，一幅幅画卷有生命般展现在人们面前，听众脸现恍惚之色，不知今夕何夕，只觉此生无憾。

　　许久，奥德里奇才回过神来。他猛地站起来，背着手在摄影棚里来回走动，将制片人和武术指导从幻想中惊醒。

　　设定中海妖不会人类的语言，所以佩儿最初不会说人话，在和拉伦接触后才会几个简单的单词……

　　海妖常游荡在礁石和孤岛之间蛊惑人心，歌喉美妙如同上天赐予，常使得过往水手倾听倾听失神，航船触礁沉默……

　　希腊神话中只有男性的人鱼才属于海神的孩子，封仪太好了，换掉原先的凯妮芙毫无问题，那么只剩下一点需要确认……

　　这位着名的导演抓住封仪的手臂，神情激动万分：“快！脱衣服！”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宋时几乎就冲了进去。

　　作为试镜的地点，隔音自然是良好的，里面的人说话外面听不见，而他作为修士，自是知晓内里的动静。

　　在网络上看的那些关于m国的风土人情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无数报导和黑幕汇聚起来，形成三个大字——‘潜规则’。

　　好在他同时想到，即使里面的凡人再孔武有力，也没法威胁同为修士的封仪，才堪堪冷静下来。

　　像是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熟悉的灵识传来带着笑意的话语：‘别冲动。’

　　宋时觉得自己太不淡定了，自我检讨中。

　　他的耳朵悄悄红了，为了道侣无时无刻的关注。

　　封仪念头一转，已经想到西方印象中的海妖是不穿衣服的，于是从善如流地脱去了上衣。

　　显露出来的身躯健康而有力，薄薄的肌肉组成优雅的线条，胸腹有料但不夸张，是种瘦削的优雅，包裹下身的低腰裤将人鱼线衬托得愈发诱人，是不同于时常健美的西方人的另一种美。

　　封仪惬意地展示着肢体，毫无半点扭捏，如同这小小一方天地，正是他掌控的王国。东方青年收起了笑容，下巴微微扬起，方才的危险诱惑只留下个不甚明晰的影子，转为冷漠与威严，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柔软的东西，瞧着人类的样子犹如审判，目光轻易刺入人心深处。

　　是的，人类。

　　此时的封仪，就像是独立于人类的另一种生物，静静注视着人世挣扎，美丽且强大。

　　奥德里奇几乎屏住了呼吸。

　　半晌，这位名导作了个深呼吸，取出剧本，奋笔疾书修改起来。

　　——遇见封仪，导演师徒俩都免不了改剧本的命运。

　　武术指导见此，朝封仪笑道：“恭喜。”

　　封仪得到女主角同族的角色，制片人和导演都很满意，其他人也无所谓，只有一个人很不开心。

　　被换掉的凯妮芙正发着脾气，摔了一个枕头，漂亮的脸蛋扭曲着：“该死的东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