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师
当然,他并非为了茶馆的美食而来,他来茶馆,主要为了听书。
并无听书爱好的人当真觉得书场《末代天师》的故事与自己有微妙的联系,而对于那位末代天师他也有莫名的好奇,这让他忍不住想来听听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究竟是怎样的。
而听完今天这段书,杜辰与不觉心情沉重起来——
如果这个《末代天师》的故事真的与自己有联系,那是不是意味着很快自己也会变成痴呆?要知道,这会儿他连带鱼都还没解决,若再来个什么妖精吸走他魂魄,这日子他还怎么过?
关键是,《末代天师》里杜大少爷有张天师相救,现实里,他身边只有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若他真的疯了,谁能帮他清醒过来?
想了想,杜辰与决定,明天还得来听这说书,赶紧搞清楚这回究竟是什么妖精夺了杜大少爷的魂魄,也好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
听完书后,杜辰与掐着时间回到自己住处。
之所以需要掐着时间,这是因为昨天家具到后,他联系了自己那位未来房客莫岱,告诉对方随时可以搬过来。莫岱似乎还挺急着搬家,杜辰与这边说随时,他立即回答说那就明天下午吧。已经配好钥匙的杜辰与还没机会给自己房客钥匙,于是便与对方约了时间,说自己会在下午三点后一直待在公寓,对方可以在三点之后的任何时间过来。
向来有时间观念的杜辰与赶在三点之前回了公寓,没想到莫岱也特别守时,三点整,他敲开了杜辰与公寓的房门。
今天搬家的人只身前来,随身物品只有一个拉杆箱。虽然不关杜辰与的事,但他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还是搬家公司的人还没到?”
莫岱一脸的理所当然:“东西都在这里。”
杜辰与不认为自己是个讲究的人,生活也不追求精致,可哪怕只是五天的旅□□程,他带的东西都比莫岱搬家多。他稀奇看了眼那个拉杆箱,最终因为与自己无关,忍住没再追问“你带了几双鞋”、“你带茶杯了吗”、“热水杯,冷水杯,洗漱杯有分开吗”等等等等之类的问题。
出于与室友打好关系的前提,原本杜辰与有准备帮忙对方一起安顿,但新室友总共就一个拉杆箱,显然不那么需要帮手,室友兼房东的杜辰与在客气了两句后索性回自己屋子上网休息。考虑周到的他特地敞开着自己的房门,心想万一莫岱想找人搭把手或者有事找他帮忙,省得对方不好意思敲门打扰。
没想到,不多时莫岱真的来到他的房间门口。
听到脚步声的杜辰与回过头去,他注意到莫岱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的橱柜一眼,之后,后者开口问:“我想买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日常品,你能告诉我附近的超市怎么走吗?”
这与对方长得好看没有关系,杜辰与的确乐于助人:“你要买的东西一定不少吧?我开车带你过去吧。”
莫岱也不客气,微微一笑后爽快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很快,杜辰与将莫岱带到大卖场。进了卖场后,完全不熟悉此处货物布局的莫岱在杜辰与的指引下来到日常用品区域,开始类似扫荡的采购行动。站在一旁的杜辰与无意为对方的选择出主意,索性帮忙在一旁推购物车。
期间,他不是没注意到有年轻小姑娘朝他们的方向投来的闪亮目光,作为校园偶像,习惯被注目的杜辰与此刻还真有些受不了这意有所指的打量。另一边,莫岱倒是浑然不觉,他饶有兴致挑选着牙膏的口味,随口开启话题道:“上回你说你那公寓有些邪门,你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被提问的杜辰与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无意说谎,可说实话很可能被人当成疯子,这时候只能轻描淡写讲述:“其实也可能是我记错,印象中我没开过水,也没放下塞子,但我见到浴缸莫名装满一缸水。”
莫岱听了忽而轻笑一声道:“一定是你记错了,不然,难道还能是带鱼精作祟不成?”
这几天杜辰与已经觉得“带鱼精”这个奇妙的名词就如同“PM2.5”、“合不拢腿”一样耳熟能详,如雷贯耳,仿佛天生就在那儿似的,可话说回来,莫岱怎么会有这词汇量,竟然随口就精准说出的确在作祟的妖精品种?
这实在不像巧合。杜辰与不由想起当初张真人见到莫岱照片后,似有深意的说辞。
……该不会,你是带鱼精家的亲戚吧?
杜辰与不着痕迹观察向自己的可疑房客。“你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带鱼精吗?”他故意试探着问。
莫岱肯定地回答:“我只见过洗洁精,还从来没见过其他精。”
对方不动声色,杜辰与也不便多说什么,“你漏了味精,鸡精。”此时他随意接话道。
莫岱因此被逗乐,他转头望了杜辰与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你害怕味精、鸡精吗?”
“……当然不怕。”
“所以,也没必要怕带鱼精。”莫岱的神情有少许的认真,“只要不害怕,你的公寓就没有邪气。”
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宽慰自己的杜辰与心情微妙,一时分不清这个人究竟是可疑还是可信。
“难怪你不信邪,你一定很自信吧?”他不禁问道。
莫岱终于选定喜欢的口味,他将选中的牙膏随意扔进购物车,边推车往前走边回答,“其实我这是吸取了经验教训。”说到这里,他蓦地想起什么来,转头打量向杜辰与,“你最近生活是不是突发一些变化?”没头没脑询问。
杜辰与一时不明所以,疑惑着摇了摇头:“没有吧。”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曾以为自己遇到过很邪门的事情。”莫岱耐心细说从头,“那还是我上小学那会儿,不知为什么,当时我的同学都挺排挤我的,这导致我几乎没有朋友。”
杜辰与望了一眼对方照理该招人喜欢的脸孔,尽管有些讶异,但未发表任何言论。
莫岱接着说下去:“那时候我的生活很枯燥,每天只有家和学校两点,因为太孤单的关系,其实我很憧憬能够交个朋友,可是,可能实在是孤僻,我也没有办法主动与人交往。所以,始终一个人,生活可以说一成不变——直到那一天。”
平淡普通的描述在这一句微微停顿,莫岱的目光不自觉闪动了一下,如同穿过时空,将视线聚焦到故事发生的那一刻。
“……那天我在一座桥上见到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也是独自一人,站在桥边定定往桥下望着,看起来既孤单又奇怪。我猜想他和我一样孤独,便打算将他当成我的朋友。只是,我不会交朋友那套流程,只能擅自决,也没通知他。我走到桥边,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站停,同他一起往桥下看去。我心里希望他会因此转头瞧我一眼,最好还是能和我搭话,可结果,他只当我根本不存在,只管自己看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我站了很久,最终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就转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辰与觉得这个故事还挺文艺的,甚至有些伤感。一个小男孩因为无法鼓起勇气而没能成功交到朋友,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故事和邪门应该没关系吧?
杜辰与正思索着,莫岱收回不知投往何处的目光,轻描淡写继续他的故事:“当天晚上,我睡到一半,房间的窗户被人敲响。我住在17楼,却有人从17楼窗户外侧敲玻璃,我因此吓了一大跳。不知怎么回事,我居然大着胆子打开了窗户,于是,一眼就瞧见之前在桥上见到的男孩。他看起来就像是悬空站在窗外,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伸手递给我说,这是我丢在桥上的,他来还我。我吃惊地瞪着他,探出脑袋往他脚下看,看着他腾空的脚,完全说不出话来。他见我不出声,又不接铅笔,却不介意,只径直从窗户爬进我的房间,将铅笔放入我的笔盒。我张大了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糊涂,愣愣看着他在房间内侧关上我的窗户——换句话说,被封闭起来的房间,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这时,他忽然消失不见。”
听到这里,杜辰与还真觉得这故事有些吓人。如果那个小男孩又从窗户离开,也就罢了,但小男孩在封闭的房间里消失,那等于说他并没有离开。
万一这小男孩是带鱼精可怎么办?杜辰与忧心忡忡地想。
莫岱又说:“然后——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合着你只是在做梦啊?
莫岱缓缓补充道:“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却很难区分那究竟是不是仅仅一场梦。”
杜辰与忽然想到前天晚上自己的遭遇。他也很难区分那究竟是不是仅仅一场梦。但不管怎么说,他在那场“梦”中拨打出电话,这让他相信了自己通话对象的说辞——可如果,张真人其实的确是个江湖骗子?
“当时我下意识起床,”莫岱的声音打断杜辰与的思绪,“立即检查了笔盒中的笔。由于我回家没写作业,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丢没丢笔,只知道笔盒中的笔眼下是齐全的。”他的故事还在继续,“后来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我去学校上课,在交作业前,一如既往,我打算抄作业。可就在这时,我发现,我的作业被写完了。盯着作业本,我忍不住想,消失在我房间的那个小男孩,他昨晚在做什么?我彻夜难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在房里做什么?会不会,他用替我捡回来的铅笔完成了我的作业?”
杜辰与不怎么相信妖怪有做作业的兴趣爱好,不过,他并没有提出质疑。
莫岱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交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朋友,他帮我写过作业,并且会一直陪伴我——我是真的那么相信的,直到一个月后,我们地理老师再次请假。地理课因此变成自修课,我才终于想起,原来那次作业是因为突然多出来的自修课上我正好无所事事,便自己写完了作业,第二天却给忘了。”
杜辰与这才明白,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这个故事里没有人中邪,没有人见鬼,只是一个异常寂寞的孩子,因为遇到一个同龄的小男孩,便幻想对方成为自己神秘的朋友。
“我在想,你会不会最近也遇到那么一个‘小男孩’?”说着,莫岱转头打量向杜辰与。
杜辰与不认为自己寂寞难耐到能幻想出一个带鱼精来陪自己玩,不过,莫岱的问题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件比较稀奇的事——
不怎么喜欢交朋友的杜辰与,仅仅这一周里,竟已经连续认识了三个陌生人。
三清铃,张真人,以及眼前的莫岱。这三个人几乎同时出现在杜辰与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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