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天价古董店
伏妖剑不愿出鞘,便拔出了腰后的匕首,沾着舌尖血刺向薛五陵的心脏,挟风带雪的利刃。
匕首无声无息的扎进去,握在手中能感受得到刀刃下的阻力,薛五陵在看着他,漆黑的双眸逐渐失去聚焦。
床上的杨平安轻颤了一下,惊恐的睁开双眼,睁开眼的一瞬就看见薛五陵在自己面前,瞬间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周围,是在家里,坐起身揉了揉胸口,外面已经天黑了,身上的薄汗黏糊糊的,起身去洗澡。
在镜子前把上衣脱下来,镜子里的是自己赤\\裸的胸膛,杨平安忽然发现心脏位置上的红痣变淡了。
这个位置,是他刺入薛五陵胸膛的位置。
把手放上胸膛,感受下方的心跳,杨平安不明白,明明是李道玄杀了薛五陵,为什么最后自己的胸膛上会留下印记。
洗完澡没有困意,毛巾搭着湿漉漉的头发,杨平安走进储物室,在灯光下看着这些东西,他没触碰的东西还剩下玉冠、金丝甲、玉如意、铜镜。
杨平安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这四样东西不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叫来薛五陵和周伏妖,三人把这些东西一起捧进了店里,清理出一个展柜把东西放了进去。
薛五陵被那面铜镜烫了一下,杨平安凑上去仔细的看,在铜镜上辨认出两个模糊的小字‘清心’
既然是清心镜,薛五陵被伤到也不稀奇了,杨平安一点都不心疼。
倒是在调整这几件东西位置的时候,杨平安也被玉如意烫到了,指尖的疼痛的直直的钻心,把手抽了回来也没用,玉如意变成了液体状,像一个白玉史莱姆,黏着指尖被牵成长长的条。
“靠!”
这东西猛甩也甩不掉,杨平安刚刚才预感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的,现在就打脸了。
白玉史莱姆化作盘桓的云烟,朦胧飘忽间全部涌向杨平安,躲也没地方躲,薛五陵冲上前来抱住他,依然没阻挡住那些东西,杨平安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云烟一缕缕的全部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是不是要死了?”杨平安茫然脸,这史莱姆也太突然了吧?
“不会的。”杨平安看见薛五陵在很认真的安慰自己,然后下一刻就两眼一黑昏厥在薛五陵的怀里了。
残留的意识还能听见薛五陵在慌张的喊他的名字。
一股力量把他往深处牵引,像逐渐沉入一湾水中,再睁开眼,明亮的日光下,是一张温暖的笑颜。
他还是穿着那样花团锦簇的衣衫,春日遍地野花野草,鲜嫩活泼都比不过他。
他在他面前笑,他说一句话,就要瞥眼不经意的来觑他,如果他笑了,他就能说得更带劲,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笑脸。
崔公子展开折扇,举在他额前,为他遮挡阳光,身体歪斜的靠过来,肩膀挨着他的肩膀,嘴角翘着笑意。
崔公子想要逗他笑,像个孩子一样活泼,说这话跳转过身,站在他的身前,面对着他一步一步的倒着走。
崔公子擅长画画,经过画坊,背后千百幅画卷在风中轻荡,他只目光灼灼的问:“我送你一副画,你可要?”
“好,那便多谢了。”
崔公子又露出笑容,注视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暗藏着得意。
☆、第 54 章
李道玄一生没作为一个人活过,看见崔公子,并不喜欢,只是有点稀奇。
看他少年得意,骄阳似火,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格外灼人。
后来他入了魔,转世也被六欲魔纠缠不休。
李道玄想救他。
那个孩子,生来就带掌心痣,是他为他作画在掌心划的那一刀。
回北邙山的路上,怀中抱着这个孩子,他的小胖手抓着他的长发,在手里玩个不停。
这么沉甸甸的一块肉,让李道玄的心都沉重了起来,心里沉思可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若说一碗饭就能养活,李道玄总觉得自己该多给他一点什么。
可那是什么,李道玄自己想不清楚。
养孩子必然不能惯着,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孩子,若任其发展,他身上留有六欲魔的种子,未来必然不会有好的结果。
李道玄从未想什么事想得这么认真。
看着这么一块肉慢慢长大,粉雕玉琢的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咩咩叫,抱着他的小腿口齿不清,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
师父。
师父。
师父。
没良心的小东西,从不记师兄们的好,只知道师父师父。
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李道玄还是没想清楚,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就像他第一次抱到这个孩子,手忙脚乱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托着他的头两只手小心的端着,也还是担心这这个孩子一翻身,就从他手上扑腾下去了。
李道玄给他取名明善,希望他能明白善恶,看着这个豆丁在眼皮子下一天一天的长大,他还是像崔璆,不经意的笑也热烈灼人。
天生的劣根性,最会巧言令色,在他面前腆着一张脸笑眯眯的,转眼到了师兄弟的面前又是不苟言笑。
满嘴油腔滑调,说话半真半假,做得无害的样子,却最喜欢捉弄人。
李道玄不声不响的看着,不责骂他,只会在他犯错之后去和他讲经书,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明悟。
最后思来想去,想到了那根玉枝,说是能令人心静少欲,便做成簪子送给他。
可到底一个簪子不会有用大用处,李道玄只能用术法辖制,他若再口出谎言,玉簪便被折断。
有了这个限制,他又学得岔开话题和故作沉默。
李道玄不知道,明善心里有很多不平,对于自己的名字,对于自己不能学习术法,对于和众多师兄弟争宠还种受到冷待,种种都是心中的不平。
唯一一点,对于这个给予他不平的师父,他却很喜欢,要了命的喜欢,刚会爬就跟在他的身后,会走路了也跟在他的身后,永远跟在他的身后,尽量装得乖巧一点。
教了那么多年,李道玄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力交瘁,明善改不了自己的天性,他想救明善,等同于想要改天命。
直到桂雪的玉被摔的那个夜晚。
他那时候才醒悟,他谁都救不了,明善的一生,在崔璆入魔的时候就已经敲锤定论了。
在那个孩子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炙热的眼神中,李道玄开始有种不该招惹的慌张,可他还是小狗一样笑眯眯的在低着头,李道玄居然有点无力。
就像内心破了一个洞,力气不断的向外流淌,不知道他为什么破损,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补起来。
这是劫。
李道玄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劫,也无可奈何。
在明善摔了桂雪的玉之后,他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开了。
把明善驱逐出师门,让这个不断灼烧他心境的存在远离。
那孩子很难过,似乎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抛弃的一天。
他拜别师门后,在山下独自生活了三月有余,每天清晨都会上山来给他请安。
他托师弟来传说,说他知错了,他想回师门。
李道玄不是不信他,是不敢碰他了。
明善越长大,对他而言就越带有毒性,崔璆没死,他活在明善的身体里,在明善露出每一个明朗笑容时活过来,少年的身体靠过来,小心的抱着他的手臂,下巴支在他的肩头,用撒娇的姿态亲近他。
恍然让人想起那年在长安,崔璆也这样靠在他的身上,跃跃欲试的将下巴支在了他的肩头,说话间的热气和酒香呵在他脖颈上。
他说:“道长呵……你可知良夜难得?”
那晚无星无月,天幕一片漆黑,夜风也呼啸,崔璆轻轻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道长呵……你可知良夜难得?
何为良夜?
李道玄未去细想。
但明善不肯离去,他是在北邙山长大的,是在师父身旁长大的,要他离开师父,就是要割了他的根,他活不了。
明善想要求李道玄的一个回心转意,在山下做起了救济他人的善事,他本就有修行的根基,常年偷学从不显露,开始摆弄这些道术却是要救济贫苦人,为山下的百姓驱逐邪治鬼。
恰好山下起了两桩怪事,明善一一的解决了,得到了村民的一致爱戴。
他未提想要回来的事,依然每天来拜访。
李道玄对他避而不见,却在出门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他,不过几月没见,他看起来变了很多,像是一夜长大,不再是那个柔软得淌着蜜的孩子。
他本就不是那样的孩子,只是在他面前惯会撒娇而已。
少年人长得可真快,李道玄在他熟悉的脸上,居然看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一转眼,明善就不是明善了。
他跟上来,有些生疏的一笑,仿佛是个知礼的陌生人:“师父。”让李道玄觉得灼痛的那些东西倒是消失了,心里破的那个口子却更大了。
明善陪着他一言不发的采草药,在日暮分离之前,细微的风中传来他轻轻的声音:“师父,我知错了。”
日暮的黯淡落在他脸上,他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
李道玄看着他,话在心中转了几寰,如一声叹息般的:“那便回来吧。”
明善回来了,却不再是以前那个没皮没脸撒娇的明善了,他日渐稳重,尊敬师兄,爱护师弟,一点笑挂在脸上,不冷不淡的显出一点柔和。
李道玄知道他有修行的天赋,即使自己不教,他也会偷偷的学,并且学得有模有样,既然如此,也只好教了。
他学得快,天赋过人得让李道玄怀疑他是能成仙的人。
如果不是他天生的秉性过于低劣,李道玄真的要这样觉得了。
明善的听话程度日渐增长,几乎到了但凡他说过的,他就绝对半点不会犯,哪怕只是让他少斥责师弟。
可无论明善变得多好,李道玄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孩子会出事,无论他多听话,李道玄也挥之不去自己在养虎的感觉。
仿佛他沉静的表情下还藏着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明善长大了,李道玄想将他派遣下山游历,游历是费时的事情,短则两三年,若长了,十几年也是有的,他仁至义尽,彼此再也不见面也可以。
离开北邙山的四年,他每一年的每一季都要捎信回来,第四年他归来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稳重的青年。
站在他面前,两手交握的一拜:“师父。”他长得快,微微躬下身,倒显得肩膀宽阔。
随着明善的归来,北邙山上的妖魔出现的踪迹也陡增,李道玄下令清缴,自己也亲自出马了。
明善坦言:“徒儿在外面剿杀妖魔,招惹了不少妖魔的怨恨,此次回来,反倒给师门添麻烦了。”
他说得极客气,仿佛自己是个外人,倒是让几位师兄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