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鼠鼠的一百种理由
他知道,这种味道除了断魂草之外也许永远都无法有其他的材料能够给与他们。
这种味道叫做甜。
☆、第五个理由
断魂草从孔筠的窗台上爬了下来,她摇晃着小脑袋,露出一个见到祁阳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朝着躺在床上陷入熟睡的孔筠走去,扎着的两根小辫子垂在她的后脑勺上调皮地晃来晃去,看起来可爱得紧。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熟睡的孔筠,带着几个肉窝的胖嘟嘟的小手就朝着孔筠的额头贴了过去,“呼呼……”她张开小嘴轻声说了什么,然后孔筠沉重的表情就立刻放松了下来。
断魂草从孔筠汗涔涔的额头上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捂着自己的小嘴,偷偷地打了个饱嗝儿。
刚才吃隔壁祁叔叔家的残渣太多了,她现在可饱,吃不动主人的噩梦了。
她这么想着,又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拍打着孔筠的脸颊,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在喃喃,“臭臭飞走。”
实际上正确的咒语应该是“郁气散来”,但是对于并没有长辈指教的断魂草来说,她觉得这种黑色的气体更像是孔筠口中所谓的“臭”。断魂草没有人类所谓的嗅觉,她实质上是闻不到什么味道的。
然而说来奇怪,她却总是能被隔壁祁叔叔的一手厨艺吸引,总觉得对方的菜肴里散发着让自己欲罢不能的东西。
在帮孔筠把臭臭都打散之后,断魂草闻着重新变回白白的香喷喷的主人,没忍住又捂上了嘴,嘴里分泌出了唾液来。每次她帮助孔筠打完臭臭之后,她就觉得孔筠变得看起来比隔壁祁叔叔家的菜还要好吃,看起来又白又嫩,好像是一个白萝卜一样。
这么想着,断魂草又忍不住痴痴地盯着睡得正香的孔筠,一眨不眨。
以往她能一直看着对方看到天亮。
虽然骨子里总有一种冲动在叫嚣,她应该把孔筠吃掉,就像是吃掉隔壁祁叔叔给她的残渣一样,那些残渣虽然能解馋,不过无论如何都填不饱她的肚子。
她应该把孔筠吃掉的。
她知道的,时间差不多了。
然而她却并不想吃她。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把孔筠吃掉,那她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孔筠朝着她说话,听孔筠给她说故事了。
她想要和孔筠在一起,看着她给自己浇水,捧着自己晒太阳,然后跟自己说话。
她那双滴溜溜圆乎乎的大眼睛就这样盯着孔筠,一直到对方嘤咛了一声,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就这样消失了。
孔筠的时间到了。
“她的时间到了,你不吃她吗?”断魂草的身后传来的祁阳的声音,她转过头去一看,对方手上还拎着一只看起来丑丑的猫咪,正在他的手上扭来扭去,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样。
“……我不知道。”断魂草看着已经灵魂出窍的孔筠,呆呆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她看着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即使已经变成了灵魂却仍旧在床上闭目沉睡着的孔筠,咽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我应该吃了她……但是我不想。”小草人儿转过头来看着祁阳,天真无邪的眼里全然是疑惑,“因为我知道我吃了她,她就再也没有办法转生了……所以我不想。”
然后她又苦恼地皱着眉,“虽然她能不能转生,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断魂草本就是冲着孔筠来的。
并不是她害了孔筠,也不是因为她对于孔筠有什么恶意。
是她被对方吸引了。
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类总是能够吸引断魂草的到来,是他们散发着的死亡味道吸引了它们。
断魂草能够来到这里,本就是因为孔筠快要死了。
并不是因为疾病,也不是因为意外,只是突然猝死而已。
断魂草要吃的,就是这种无缘无故丢了小命的灵魂。
孔筠的命不好,怪不得谁。
祁阳并没有回答断魂草的疑问,他只是保持着温和的微笑面具,然后看着断魂草在那里做着理智和欲望的挣扎。
“她快要走了,你该做出决定了。”祁阳突然抬起头,看着从空中远远飘来的一片乌云,那乌云看起来并不厚实,只是给清澈的月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阴影。
勾魂使者来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小草人儿就像是放弃了挣扎,松了好大一口气站在原地,目送着孔筠的灵魂懵懵懂懂地从她的床上飘起来,然后远远的朝着窗外的那朵乌云飘过去。
孔筠正睡得迷糊的时候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的身体以及突然出现在自己卧室里的一大一下差点没被吓到尖叫。
只是她惊慌失色地看着那一大一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他们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
“……祁老师?还有……这是你的女儿?”孔筠张开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于是就非常笃定自己没做梦。
能说话就肯定不是做梦。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哦呀,你醒啦。”祁阳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孔筠已经醒了,他只是盯着小草人,带着非常感兴趣的眼神。直到听到孔筠的话他才收回视线,朝着飘在半空中的孔筠打了声招呼。
“她醒了,你既然不准备吃了她,那临别之前和她打个招呼吧。”
断魂草于是就抬起头来,看到孔筠的灵魂时又挣扎了一下,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你好,我叫宝宝。”小草人似乎不知道怎么跟孔筠打招呼,轻声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指了指已经空了的盆景,“是你养的那棵草。”
“……”孔筠这个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是应该跳起来大骂祁阳和小草人蛇精病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邻居家来恶作剧,还是该惊讶一下自己养的盆栽竟然成精了。
然后她就忽然想起来,是了,她的盆栽就叫做宝宝。
她不养宠物,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所以就养了棵据说最好养活的盆栽。
每天给它浇浇水,晒晒太阳说说话,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树洞了。
没人知道她叫自己的盆栽“宝宝”。
除了她自己……
和面前这个疑似是她的盆栽成精的小女孩儿。
“所以你是……我的草?”
感觉这么说有哪里怪怪的。
孔筠呆呆地看着呆呆的小女孩儿,两个长相不同的姑娘露出了相同的呆滞表情。
看起来尤为可爱。
祁阳用手挡住嘴,忍不住笑了一下。
“所以我为什么能看到你们?”在发呆了好一会儿之后,孔筠终于知道切入正题了。
“因为你死了。”代替小草人回答的是祁阳,他等下还要想办法做一场直播,没时间陪着这两个呆姑娘在这里耗。
“……哦……”对于这个答案,孔筠看起来接受得并不难。
做到大公司品牌策划的孔筠,显然不是个蠢姑娘。
能够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身体,再加上表现古怪的草儿和祁阳,以及自己前两天就时不时眼前一黑的征兆……
“这年头猝死的人不少也不多……大概我也就之后变成票圈转发的一个故事吧……”
作为广告公司策划的孔筠怎么能不熟知这种套路,能够把自己变成故事的主角,想必她的那群同事们求之不得吧。
有爆点,有卖点,有情怀,还有对于这个社会的反思。
她分分钟就能够变成一篇转载十万+的热门。
“所以我现在是要去投胎了吗?”孔筠说着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把手对准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乌云。
然后她理所当然地发现,穿透过乌云的月光依旧能够穿透过自己的身体。
“原来故事里都不是骗人的啊……”她呢喃了一句,忽然又觉得死亡其实也并不可怕。
只是有一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茫然失落罢了。
她有遗憾吗?
有。
她有非活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
这么想来,其实她真的很佛系了。
孔筠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然后她耳边就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孔筠?”
她抬起头,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哥哥,神情严肃而冷淡,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妙的温柔感。“我是。”她看着面前黑衣服的小哥哥,心想勾魂使者原来这么帅气的吗。
……她突然有点遗憾活着的时候没有谈一场恋爱了……
然鹅,广告狗没有恋爱的时间,就连维持友谊的时间都没有。
“你该走了。”黑衣服的小哥哥说着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灵魂以自己并不能控制的速度朝着对方飞了过去。
“……好神奇……”孔筠看着自己的身体轻盈地飞舞在半空中,总觉得这个世界颠覆了她的想象。
“我是要去投胎吗?还是要先去阎罗殿走流程?”她好奇地看着小哥哥。
“走什么流程,你这种猝死的一般很快就能够直接投胎,所以先去黄泉住一阵吧。”黑衣服的小哥哥头也不回。
“……哦……”
“……走了。”小草人儿看着孔筠跟着黑无常飘得很快,终于把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
肉肉的小手上已经被磕出了几个白白的牙印。
“真可惜。”祁阳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因为没有吃掉孔筠灵魂反而把自己饿瘦了不少的断魂草,眼里很是失望。
他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小草人之后拎着手上依旧在扭动的狞猫回了自己的房间。
“吃不了断魂草……那就吃个鼠来解馋吧。”
☆、第六个理由
宁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早就做完一场直播的祁阳给广大深夜党的福利是竹炭烤鼠,被烤得外焦里嫩的鼠鼠馋哭了一众明知道祁阳是在深夜放毒却还是来组团自虐的人傻钱多们。
“喵喵喵?”看到祁阳慢条斯理地说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后,宁北保持着一张懵逼脸喵了两句,“昨晚烤鼠明明也有我一份你居然全给吃光了人干事?”看到狞猫瞪圆了一双眼睛看上去颇有幽怨之意,祁阳朝着他摊开手,“是啊,连渣渣都喂给小鬼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人。”
“喵~~”然后祁阳的房间里就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小草人没有,小银鱼没有,就连烤鼠鼠也没有……”宁北伤心地背对着祁阳坐在角落里画圈圈,如果可以他想直接就把祁阳那张笑眯眯的脸揍到再也做不出那种可恶的表情,然而实际上,他打不过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