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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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华严殿的吴企图正如狼似虎地吃着满桌子的菜,青川知道他会回来,早准备了食物,本是两人份的,却只见他一个人回来,还一脸的疲惫,想必掌门师兄也是很难相处的吧,毕竟那位从小就高尊人上的仙君,娶了这样一门亲事,无人如何都不可能给好脸色的。
能怨什么呢,这都是吴企图自己要的,华严殿能做的无法是让他回来有个待的地方。
青阳端来一份汤,放吴企图面前,并给他勺了一小碗,惊看他这副吃相,问道:“慢点喝,三师兄,你是多久没吃饭呀?”
喝了一大口汤,吴企图抬起头委屈道:“从我昨天离开华严殿就没吃过,丘无涯还半夜来勾引我。”
“什么!!!二师兄去勾引你??”青阳惊呼,瞪园了眼睛,但又多少不肯信,至少他认为就算二师兄看上吴企图,早在这三年里就为所欲为了,何必整天打得死去活来的。
青川也是不信地撇了眼,着手收拾碗筷,也不敢乱八卦,免得被梁上的那位飞下来暴走一番。
吴企图抱着那碗汤不让青川收走,点头道:“是呀,他带了一麻袋吃的,在我面前吃得口水翻天,不是勾引是什么。”
“哦……原来如此。”青阳明白道,转而坐下来,顿了顿又问:“二师兄昨晚怎么能见到你呢?你不是应该和掌门师兄……”说着,青阳青涩的脸庞竟也尴尬了起来。
吴企图坦然道:“他不让我进屋,把我射到瀑布的崖壁上挂了一晚上,二师兄就是那会儿来的。”
青川迷惑地扬了扬眉,梅傲霜把他丢出去是情理之中,丘无涯去故意看笑话也是能想象的,但凌晨如厕时,看见他才从外面回来,该不是看了一整夜的笑话吧?
“哦。”青阳应着,回头间看见刚从后院走过的秦东明的身影,扭头回来兴致勃勃问吴企图:“二师兄,昨天磕头时说的那句话,好令人感动哟,师父很是高兴呢。”
吴企图愣了愣,问:“哪句话?”
“就是那句‘若能有个爹,愿如您这般’。”
想起来似的,吴企图轻松笑了笑,低头一口气喝完了汤,擦了嘴,语重心长地问:“青阳,你知道爹是拿来干什么的吗?”
青阳洗耳恭听般:“拿来干什么?”
“拿来气的。”
青阳愣了半天,没理出其中的原理来,他这意思是说师父就是拿来气的吗?所以他才经常把师父气得半死?
青川终是忍不住了,把抹布往他脸上一丢,怒问道:“你是拿来干什么的?”
这是个好问题,吴企图想了想,卖乖道:“我是拿来爱的。”
这次没有轮到丘无涯出场发挥,青川和青阳两人立刻踹翻了板凳,把吴企图按地上爆打一顿。
熟悉的惨叫声,响彻华严殿,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往日,什么也不曾变过。
☆、第 14 章
初次见到这个世界,已是十岁大的孩子,恍若刚出世的婴孩,师父是他所知的第一人,那时……师父不喜颜笑,却始终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这仙尘离世的地方。
【掌门弟子】这个称号在他来到仙岳的第二天便开始了,饱受质疑,不知多少人反对师父内定他的身份,那时……师父也是如今这般,力排众议固执坚持要立他为掌门弟子。还是孩子的他不知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终在一场嘲笑中体会,他必须优秀到足够配得上这个称呼,足够对得起师父的孤注一掷。
回首望向这满溢幽香的沉香阁,精美的装饰设计,复杂的工艺,可遥想建造它时耗费了多少心力,仙家法宝尽驻其中,奢华富贵震惊世外天下,那时……师父又何尝不是受尽反对,却固执坚持要将这里给与他一个人。
“寒凌子,喜欢这里吗?……”
“师父,好美的阁楼,它叫什么名字?”
“叫它锁钥沉香阁如何?”
“钥可是钥匙之意?”
“还有另一个意思,重宝要塞,不可轻易触碰之处。此处只你一人居住……”
因而,他还要优秀得足够配得上沉香阁,沉香阁独世珍贵,他就要和沉香阁一样不染尘埃,十年后,这里便与他一同呼吸,人阁相通,每一寸花草,每一方空气,每一片落叶,都精晓他的心境,化为一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如今……师父的固执坚持又出现了,却不再是为了他,而是为一个几乎不曾接触的荒唐弟子,许诺只他一人居住的地方,他惜了十年的沉香阁,却要接纳另一个人。
时间流逝,已在夏亭静坐了一天,日暮残阳,红如血液的光线照在梅傲霜如流水修饰的侧脸上,玉润的肌肤在这红阳下更显得苍白,仙士君颜,似有几分变幻,变得幻灭不明...
他抚了抚衣袖,抖落在身上沉淀的飞花落叶,满目忧思地起身回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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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企图是小师兄青阳护送回来的,因阁楼太高,剑又御得不好,未免他再惹得掌门师兄不高兴,因而青川派青阳送他回来,到沉香阁结界处便一掌将他送进去。
落地时没站稳,吴企图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沉香阁的花圃园地都是青玉铺路很干净,但他这一滚地龙式的爬起来,身上也是沾了不少落叶残花。
吃饱喝足回来,吴企图很开心,走向阁楼的途中在曲水中顺手牵羊地摘了一个莲蓬,里面的莲子已经青绿成熟了。
哼着小调,神情愉快,一边剥开莲子往嘴里送,一边推开门进屋!
到是很自觉,他不再去推那第二个房间的门,就在书房待着来回转了几圈,拨了拨书架上的竹简,帛书,又抬头把天花板看了个遍,精细的画工让他仰了很久的脖子,直到眼花脖子酸,便绕回来坐上书桌前的高背凳,懒着身子瘫着腿儿,嘴里着吧唧着莲子,歪了歪脖子又看看那些黑白的缠枝连纹画,仙岳其他殿都画彩饰,不是仙鹤就是玄武,唯独这里画这些单调的东西。
吧唧完一整个莲蓬,嘴里有点苦还有点涩,想喝水,站起来找了半天,除了笔墨纸砚就没别的了。想起早上的庐室,吴企图起身出去找水喝,刚迈出一个步子,身后的门神奇地打开了。
门口站着身着白色寝衣的梅傲霜,目如降霜,连那半扇的睫毛都覆着雪似的,活生生一个人,却没有一丝人气,看着让人后背发凉。
他手里拿着另一套寝衣,丢到吴企图身上:“去洗干净!”
摸着丝滑的衣服,吴企图伸长脖子看了看门纱上投进来的红色夕阳,红彤彤的洒了一地,投射书架修长的影子……
很是不解的模样,吴企图眨了下眼睛问:“掌门师兄,太阳还没下山呢,你这么早睡觉啊?”
微微侧身,梅傲霜斜视地看他一眼,毫无情感地收回视线,冷道:“快去洗!”
这句话有着一定分量的危险感,吴企图缩了缩,小声问:“那我去哪儿洗?”
已经丝毫不愿再沟通下去,梅傲霜手指轻挑,灵力灌起,一道法术打过去。
身体一晃,吴企图双脚离地,飞出大门,咚的一声,被丢进门对面假山后的池子里。
池水冰凉,激得吴企图一个冷颤,连忙往外面爬,梅傲霜的声音似剑一样的刺来:“敢出来就把你永远挂在瀑布上!”
想到昨天的惨状,即使常年不畏暴力的吴企图,也有点心悸,毕竟被冻住不能吃东西很是遭罪,于是吴企图只好光天化日之下去洗澡,好在这池子夹在瀑布和阁楼之间,围在假山内,还有一从长得茂盛的白莲,倒是很隐蔽。
洗完后回到书房,换了寝衣吴企图哆嗦着在书房,这衣服料子太薄了,轻飘飘的,一动就联袂飞舞,因为个子小这寝衣显得十分宽阔,吴企图感觉自己在挂空挡似的,不自在地在坐在书桌前。
正想着这一晚是不是在书房打地铺,里面就传来梅傲霜的话:“进来。”
门打开了……
不得不说,这门开让人惊喜,昨天拒之千里,今日欣然迎客,大落大起的变化,带来一种刺激的愉悦感。
“嘿嘿。”吴企图笑嘻嘻走过去:“那我进来了哟!”一步两步跨了进去。
进门处是一四联屏风,上饰丹青书法,风格古雅。
屏风后是卧室,一张八角床摆在中央,这床也是沉香木制,香气沁人心魂,床上八个角各有一根细柳床杆,每一杆挂黑色纱幔,上系黑如墨水的纤细流苏,随着清风微微荡起,飘逸仙邈,黑与褐色沉香木的搭配亦如流畅的一笔画痕,深浅兼容,尽得诗意。
梅傲霜一身白衣,如梦幻般高贵纯洁,他坐在南面靠墙的矮塌的蒲团上,旁边是一长条案几,上放着那个檀木盒子和一白瓷茶壶及两只茶杯。
看见茶壶就跟看见绿洲似的,吴企图忙跑上去倒茶,完全没瞧见眼前那位仙君是什么样的表情。
梅傲霜还在愁沉,对这个檀木盒子很是忌讳,又必然要面对,便也由着这个人冲过来。
连喝了两杯水,吴企图满足地发出“啊……”的叹声,这才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檀木盒子,样子精雕细琢,里面应该是什么法宝,反正梅傲霜的东西不会差,于是他伸手去摸了下,见梅傲霜没阻止,便又大起胆子打开了盒子!
“咦~这不是结情丹砂吗?”吴企图失望道,这和他想的法宝差得有点远,由此可想这东西已经人尽皆知道傻子都一眼辨出的地步。
被吴企图当面打开,梅傲霜才回过神来,面覆空寂的样子,却是一动不动了,原以为无非是服下这东西,闭着眼睛把那不耻的事做了就结束了,可到了这一步,居然身体僵硬得动不了。
见梅傲霜不说话,又硬邦邦的样子,吴企图坏笑道:“掌门师兄,你是要我吃这个吗?然后我们今天要洞房吗?难怪叫我洗白白呢!嘿嘿…”
梅傲霜固执地把头扭到一边,夕阳在天边沉下最后一丝余光,暗色渐渐袭来,印得他的脸再一次变幻成另一种蓦然的苍白。
说时迟那时快,梅傲霜回头的时候,吴企图已经自己吃了一颗了,并把另一颗递到他面前:“给,吃完就洞房。”
见吴企图一脸的欢喜,并有所期待地看着自己,梅傲霜一阵恶心涌在心头,像是什么东西扯着他的情绪往恶劣的方向走,他撇着那颗药丸,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决定,修仙问道多年,竟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
眼前的偏偏仙君一动不动,吴企图想了想,笑着问:“是不是不想吃?其实...掌门师兄不想洞房?”
抬头时,有那么一瞬间,梅傲霜觉得吴企图也不是那般痴傻无脑,可他又能改变什么,轻哼一声,冷淡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