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
老者忙点头:“有……都有,驿道上备了马车,小憩一刻就到了。”
吴企图笑着竖着两根手指:“我要一间双人房,早上必须有早餐,洗澡水要洒满花瓣……”
“好……”老仆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迎着吴企图往竹林外的驿道走。
七师尊无奈皱眉看向梅傲霜,下一刻吴企图便被冻成了冰条子,吓得老仆一个激灵。
局面有些尴尬,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这个冰条子吴企图,梅傲霜是冷怒地更不愿说一个字,丘无涯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两人不出声,赵幽冥只好硬着皮头缓和一句:“七师尊,云中距离禾合县不远,咱们除了禾合县的妖患再去云中也是顺路,况且仙岳此行是来南境镇妖,即有妖患便可看看。”
大家都是拔尖的精英,除了高居一二名的梅傲霜与丘无涯难以动摇,其他排名每年都有变化,站在居后的青年弟子有些不悦地扬眉,既然排名第三的赵幽冥可以在师尊面前提议,他排名第四也自然是有资格的。
他上前一步,在七师尊面前行礼道:“七师尊,弟子认为该分清主次,南境妖患众多,应以大小轻重区分,解决重要的狐妖才是当务之急,禾合县的妖患可延后镇压。”
“叶幻师弟…”赵幽冥加重语气叫着对方的名字,暗暗强调彼此的差距,仙岳以实力排名来论辈分,即使对方年纪比自己大,排名靠后也只能是晚辈。
叶幻皱眉,即刻面露不悦,继续听赵幽冥指着老者道:“禾合县的人在此等候了半月时间,除妖的急切心情可想而知,另外我们这一行弟子,在七师尊带领下除一地方小妖何不是举手之劳?现在天色已晚,找最近的落脚处也是那座县城,只需停顿一宿,事情便可解决,为何要视而不见?”
听这话,老仆忙道谢作揖。
叶幻却不愿苟同:“我们只需兼程一个时辰便到云中,狐妖作乱,一夜间的伤害岂止是这禾合县的数倍?”
赵幽冥:“依师弟的意思,小道就不是道了吗?小妖就不必管了吗?”
叶幻:“不是不管,需分清主次!”
“好了,别争了。”打断二人,七师尊抬眼看了看梅傲霜,见他面沉如冰地锁着吴企图,有些心不在焉,罢了,他轻叹一声,回头问那老仆:“请问府上是何妖物?”
“是一只百年树妖!”
植物系的妖,百年道行都不算高,也不具大的杀伤力,应该说树妖是万妖中较温和的,众人听罢也不足为惧。
但七师尊显然比较有兴趣,继续问老仆:“可知是修自哪座山林?”
“那妖来自木林峰。”
“木林峰?”七师尊惊唤了声,眸子泛光,面露一丝兴奋之色,继而又自行压制那丝兴奋,恢复一贯的温雅稳重。
“对。”老仆仔细回答:“那妖也未伤过人的性命,就是迷了我家老爷数十年,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啊!也闹得人人尽知,各位仙君想想,一个县衙老爷家里常年闹妖,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不是好事儿。”
“我知道了。”七师尊应着,转身对众弟子吩咐道:“叶幻,你和子箐、醉风先去云中,其余的人随我去禾合县。”
“多谢仙君!”老仆忙道谢,一面热情引路。
赵幽冥面浮笑意,以胜利的目光看了看叶幻,便跟着七师尊一起离开。
叶幻三人楞在原地,人都走远了,才反应过来,拱了拱手领命,木讷的神情,还有些晕乎,但按理说留下来的应是他们,一只树妖需要一名师尊带着前三名的弟子去吗?虽是不解却也不好追究,只能带着剩下的两人赶去云中。
马车行到城里的西区停下来,这边的街道靠近城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下车时,天色正在暗下来,眼前的院门上早早亮起了灯笼,抬头望去,这宅院上方有一团夜雾,朦朦胧胧罩在上空,像是一层虚幻盖子扣在院墙上,透着妖异。
但凡有的修为的人都能看见这宅子的妖气,吴企图盯这院子的上空怪笑,因为刚刚被冻过,他爬下马车哆嗦地喊道:“好大一片雨云,这院子里要下雨啦,我们还进去住吗?”
老仆诧异地一颤,差点滑倒,回头见其他几位仙君都岿然不动的神情,才觉得是自己见识浅薄,兴许高人都是这样说话的吧。
吴企图还想说什么,嘴却发不出声音,梅傲霜及时点了他的哑穴。
老仆高兴地前去通报,朱色大门速速打开,里面整齐跑出两列家丁站在两旁,单看这家丁数量和穿戴,比起一般县官要富饶几分,门庭装饰也精致许多,更像是都城脚下的大家门户。
又一列侍女挑灯而来,捧着一道热情的女子身影,脚步细碎急促,带动身上的配饰发出叮铃珠翠声,款款从中迎来,还未看清人就连忙拜礼:“恭迎各位仙君,民妇皇甫静焉见过诸位。”
这到是个意外信息!
皇甫乃国姓,皇甫静焉是皇帝的小女儿,天生患有心绞,是种不定性的遗传病,有时隔代遗传,有时几代一例,所以皇族中遗传这种病的就如同判了死刑,无论皇子公主都不受重视,因而这位千金公主才嫁给一个小小县官,总归是出身皇族,所以这宅院比一般的规格华丽许多。
赵幽冥出身官宦世家,皇家族事比较清楚,他对那华贵的妇人小小鞠了一躬,面露几分恭敬,七师尊对门派内外的事都有所了解,但他对此并不惊措,微微点头以示礼节,文雅的脸上并无特别的神情。
从小深修山林,对凡尘之事没什么感觉,梅傲霜面无表情跟着七师尊还了一礼,继续管着吴企图的嘴。丘无涯压根儿不管这些俗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墙的瓦片上,院内的灯火照亮他噙着笑的半张脸,眼神玩味地盯着院子的某处,若不是七师尊压着场面,恐怕早就冲进去把这里面的妖怪撕了个粉碎。
那层虚幻的云雾似乎起了一些变化,不是意乱神迷的慌张也不是如临大敌的狂暴,是种冷静的轻微变化,像一双聪慧的眼睛向这边沉静地看着。
☆、第 29 章
客堂内装饰典雅,器具搭配都很写意,特别是堂中的挂画,是各种不同状态的树景,春的新绿,夏的苍翠,秋的金华,冬的银装,画法精修且细腻,像是一双手小心翼翼一笔笔勾出来的,尽显爱护之情,更奇特的是这树景不像树景,连贯地看下来到像是个人,一个春夏秋冬里不同风情的美人。
“各位请坐!”
皇甫静焉热情招呼,自己在主位上缓缓落坐,眉眼间抑不住的欣喜,暗叹:不亏是仙门望族,随便一个人都像天上下凡的仙人,尤其是那位坠玉白耳环的仙君,钨丝发冠镶一颗莹红灵石,与其他人相比显得非常尊贵,只是有些冰冷感,他进屋就盯着四壁的画看,难道那妖孽的妖气也染到这画上了……
“这位仙君可是看出什么了?”皇甫静焉朝正站在一副画前的梅傲霜问,面露焦躁。
梅傲霜收回目光不再看画,却也未看那华丽的夫人,转身在七师尊的身边坐下,淡了一句:“画得不错。”
虽然不能说话,但吴企图还是很积极地竖起了大拇指,不知是奉承梅傲霜的评语,还是同样表示这画主人的画工精湛。
无论是哪种意思,在皇甫静焉眼里都非常讨厌,本就宽阔的面容显得凶悍了几分。
七师尊沉默了许久,眼前的皇甫静焉容光焕发又带着皇家公主的娇悍之气,面泛红润的光泽,哪里像一位患病之人,据以往的医史记载,皇族的这种心绞病通常活不过三十,众所周知这位公主已然三十有余,却依然如此富态,眼底的精气流动充足——
况且……这宅邸妖气弥漫,老仆说这里妖患数十年,如此情况下,人的精气早已受不住纠缠,怎么会养得这位本就有病的公主如此康健?
真是怪哉!七师尊垂目费解。
“难道就只觉得这画好,没察觉其他问题吗?”皇甫静焉有意无意道:“还是说……鼎鼎大名的仙岳,在诗画方面更精湛?”
察觉到皇甫静焉的不悦,赵幽冥忙打圆场地介绍道:“静焉公主,这位是我们仙岳的掌门弟子梅傲霜,他很少下山,对俗世缛节不太谙熟,请公主多包涵。”又指向斜上座的七师尊:“这位是仙岳南烛殿的殿门尊师,道号~千沐子,精通镇妖法门,您大可放心。”
“您就是千沐子?”皇甫静焉坐正了身子,方才的不悦倾刻间烟消云散,又回到初见的那般敬畏,细细打量端详了一番,道:“听说仙岳有位仙君叫千沐子,使一种飘逸的法术(入定空间),而且足智多谋,从未有人触碰到的慧妖之首.木林森智都与你交过手。”
众人一愣,连丘无涯都对七师尊投去奇异的目光。
木林森智是妖界的第一智妖,就是靠脑子混到大妖怪的名录中,且是响当当的,它为各方妖族出谋划策,又不归附任何一方,在大梵山的木林峰立慧妖一族,大多是善于思考的树妖,因掌握妖族各系的信息,慧妖族即使妖力浅薄,也得以拥有无人轻易撼动的地位。
因他知道太多妖族甚至人间的秘密,木林森智从不现身,所以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时间一久,不少妖或者人想与他比试智谋,诸多的挑战者中,传闻只有一个人与其接触过,却不知是谁,现在皇甫静焉说那人正是叫千沐子的七师尊,连身为掌门弟子的梅傲霜都一脸的惊异。
“久仰大名,有您在,我就安心了。”皇甫静焉似乎没有察觉他人的惊诧,继续道。
七师尊有些惊骇和慌神,只是他面无表情,看不太出来,他在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不让那些神经失控。
与木林森智的会面,是突然的,是没有准备的,甚至是见过之后才知道那个笑如昙花的男子是传说中的第一智妖,那是让他想恨却又恨不得的经历,他不愿让世人知道那个见了木林森智的人叫千沐子,因为他还在寻找这只突然消失不见的千年树妖。
这一消息的掩盖他做得很好,为什么这个深居远地的皇甫静焉会知道此事?
“哟,七师尊,没想到你就是当年见过木林森智的大红人儿呀!”丘无涯弯着眼睛笑道,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赵幽冥一脸的崇拜,就差眼珠子亮光了。
吴企图又竖起了大拇指。
七师尊深深看着皇甫静焉,眼角睨着难以察觉的探究,双手持拱礼,沉稳道:“公主从何处知道那个与木林森智见面的人就是我呢?此事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见。”
皇甫静焉的脸色墓地沉下来,慌张地笑道:“呵呵……我这是……是从家里那树妖听来的,木林森智也是树妖嘛,好……好像他们是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