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宝钞》完结
“小慈……”
正待犹豫不决,倌兴哥虚弱的声音又从阴暗的深处传来,苏小慈浑身一震:“婆婆,您的好意小慈心领了!”说完,扯开腰间的拐杖,就朝着空荡荡的下面一头扎了下去。
地精婆婆惊呼一声,直说苏小慈胡闹,却仍旧放心不下她,还是追着苏小慈的身影和那一抹幽幽鬼火沉了下去。
“……小慈……救我……”
落到一处乱石堆砌的地方,这回苏小慈是实实在在听到倌兴哥的声音了,应当就在不远处。
她举着指尖的鬼火四处照去,寻了片刻,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倌兴哥。
“兴哥!”她飞快冲了过去,几乎喜极而泣。
倌兴哥眼下正奄奄一息趴在一个乱石坑里,他的下半身似乎被压在了石堆里,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苏小慈拂袖,挥开倌兴哥身上的石头,正想拉他上来,带他出去。
这时,却听到倌兴哥气若游丝地对她说:“小慈……这样没用的……”
苏小慈以为是倌兴哥被困在塔底太久,受了太多苦,有些失去信心,一边回答他让他宽心,她很快救他出去,一边拂开臂上的白纱缠住倌兴哥,想要用力拉他上来。
然而不知怎么的,不论如何用力,却都扯不动倌兴哥。
“……这样……不行的……”
苏小慈疑惑,回头去看倌兴哥掉在坑里的下半身,看清时,顿时浑身一僵,面如死灰。
倌兴哥的双腿下半截全变成了石头,而且被两条粗重的镣铐锁住,铁链从乱石下面伸出来,不知道连接着何处。
“兴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倌兴哥忽而紧紧抓住苏小慈的肩,喘息着断断续续道:“白……白蟾宫那个贱人……你要小心!”
苏小慈心下感动,眼中霎时含着泪水,没想到这时候倌兴哥还在关心她的安危。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了,”想起当时在塔下听到白蟾宫亲口承认的一切,苏小慈忍不住悲从中来,却强忍着泪笑着说,“白官人欺骗了我们所有人。青鱼精根本就是他一直想要救的人,是白龙族的后人青兆。我和你,都是白官人设计困在伽蓝寺里,为的就是帮青兆重塑肉身。连原来伽蓝寺的地精婆婆,白官人也承认是他借青兆之名将她赶出伽蓝寺,钉在乱坟岗。总之,白官人……并非善类……”
倌兴哥听到此处,似是有些诧异,异常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灰蒙蒙的,泛着血光的双目,死死盯着苏小慈,好似不太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他只知道白蟾宫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不知道,白蟾宫的真面目竟是伪善到这种地步。
“苏姑娘,你说什么!”
然而,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老地精隐含愤怒的声音,从苏小慈身后传来。
苏小慈根本就没有想到,地精会为了她一个小鬼冒险下到塔底,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想到,才会毫无顾虑对倌兴哥说了一切,却正巧被赶上来的老地精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婆婆……”苏小慈有些慌张,看着那明显变了神色的地精婆婆,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是想瞒着地精婆婆的,因为白蟾宫已经带着青兆走了,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真相大白之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了。如果地精婆婆不知道一切,或许她过得会更好一些,心无邪障,就不会方寸大乱,迷失本心。
仇恨,是最容易蒙蔽人心的邪障。
“说!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见苏小慈吞吞吐吐,勃然大怒,“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是不是和姓白的是一伙的!”上前,一把揪住苏小慈的头发,想要将她扯上来。
苏小慈吃痛,一手抓住被扯得几乎脱离头皮的头发,面色痛苦地对地精说:“婆婆,我不是……我隐瞒你并没有恶意,白官人的事,我也刚知道不久……”
“我不信!”地精大怒,揪着苏小慈的头发又用了几分力,苏小慈立刻惨叫起来。
“……你这个……老糊涂……小慈都说了白贱人连我们都骗了……你还……你还为难小慈……想要拿人撒火,有本事……你,你冲我来!”倌兴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地精的胳膊,咯咯冷笑着嘲讽她。
地精布满褶皱的脸,杀意迸现,她抖开倌兴哥枯枝般的手,怒极反笑:“好,我带你们出去,你们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老身要了你们的命!!”说完,拐杖带着一股厉风打在倌兴哥的腿上,只听到倌兴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他双腿上化成石头的部分,全部被打得粉碎,却也因此脱离了镣铐。
接着,地精一手夹着一人,提身朝塔外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七十回
生人勿进,死人不出。
漂浮在异空的义庄,像是活着的魑魅魍魉,不知何时会出现,不知何时会消失,明明就游荡在周围,想要确切地抓住它,却又是那么困难,甚至希望渺茫。
进入孤盏独门以后,漫天黄沙风暴,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和扑面而来吹拂得衣衫猎猎扬动的风沙,看不见天地,眼前尽是一片迷茫。
初来此地的人,很容易被假象迷惑,以为此地不过一片荒漠,但其实只需要往前多走几步,就可以剥开风沙,看到篱笆院中的鬼客栈。
此时的鬼客栈因尚未开张,大门紧闭,白蟾宫手中握着白鳞剑,剑尖垂在地上,每走一步,剑尖划得地面的沙尘石砾呲呲作响,拉长一道剑痕。
客栈内,钱孝儿正照着账本,噼啪打着金算盘对账。前几日来了几位贵客住下来,总算做了笔大买卖,有几个经常来客栈打尖的道人,闻到那几位贵客的气味,直问钱孝儿是谁在这鬼客栈里。钱孝儿呵呵笑了两声,摊手要钱,一个消息一万两黄金,那几个穷得快要饭的臭道人,顿时便不敢再说话了。
正对到这笔账,钱孝儿手下突然顿住,方才空荡的大厅里响着清脆的算珠声,此刻戛然而止。
“阿大,你上楼去,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下来。”他对楼角正打着瞌睡的阿大说。
阿大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睁了睁眼睛,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才反应过来钱孝儿在跟自己说话,有些懵懂地问:“老板,出什么事了?”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却不想,钱孝儿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盯着门口,颇为不耐烦地道:“叫你上去就上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被这么一吼,阿大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他抬头见钱孝儿神色有异,又不敢多问,抓着脑袋哦了一声,便几步跑上了二楼,没多久,他的脚步声远去,慢慢地便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嗵的一声从外被人一脚踢开,那挂在门上的布帘飞了起来,只听见刺啦几声响,便被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划得粉碎。
布片纷纷落下,钱孝儿看清门外的人,淡淡地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方才未对完的账目,五指动起来,继续快速灵巧地拨动算珠。
来人正是白蟾宫,钱孝儿看见他一脸寒意,知他为何事而来,心里只是有些感叹,想着这一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