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先生
羊血,好像有壮阳的功效?Louis一个大龄单身鳏夫成天喝羊血真没事?
不过吸血鬼和人类的构造应该不一样,他是多亏血管里流淌的那一半属于人类的血液,才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一次次的常规体检。他爹这个纯种的吸血鬼应该跟他这个半吸血鬼有不一样的地方才对。
他默默地把剩下的羊羔血一饮而尽,心想,待会儿写信问他好了,正巧这次知道了具体地址。
他妈妈九十多岁才离开人世,若是按常人的眼光来看,是不折不扣的寿终正寝。路易一边清洗高脚杯,一边算日子,弹指一挥间,他妈妈也已经离开三十多年有余。
早在十年前他就劝过他爹要不然重新寻找下一春,他尊重他所有的选择,他爹断然拒绝了,选择宅在地球上某个地方抠脚。
其实体会过什么是光明,再重入黑暗会很不好受,路易没有经历过,但能想象到那种无助、失落,痛彻心扉的感觉。
陆吾默默盯着路易把那杯羊羔血喝尽,然后熟练地擦干净杯子,转身把杯子放回酒杯,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陆吾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吸血就吸血,为什么要叫鬼?你根本没有鬼的样子。”
路易有鲜活的肉体,有心跳,也有呼吸,和鬼根本是天差地别。
路易正打算为自己泡杯咖啡,听见陆吾这句话,噎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一边思考,一边慢吞吞道:“我出生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是普通人,后来才知道自己并不算人类。”
他把咖啡豆放进豆槽:“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陆吾蹲在咖啡机旁,静静地听路易说话。
“虽然这个族的意思不太一样,不过放在我身上也不错,”路易自嘲地笑了笑,“我小时候的头发眼睛,可不是现在这个颜色,头一次喝血也不像现在还用杯子装着,差点被当成妖魔鬼怪被杀死,幸好舅舅把我保护得很好。”
“你小时候?”陆吾脑海中闪过一个小孩的面容,似乎是金发蓝眼,正冲他笑着,高举双手,发间被谁恶作剧似的别了一朵紫色的玫瑰,笑容又阳光又灿烂。
很快这个片段又消失不见,他连个尾巴都没法抓住。
好在他还记得那个小孩的发色眸色:“是金色头发蓝色眼睛?”
路易惊讶地看着他,点点头:“对,你怎么知道?”他把水倒进水槽后,便让咖啡机自己运作。
陆吾甩甩尾巴,故作深沉:“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方法。”
路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咖啡冲泡得很快。他端起咖啡走向书房,陆吾见状,便跳下流理台,亦步亦趋地跟在路易身后。
路易前两天就把学生们的小测卷子批阅完毕,现在正要根据学生们的完成情况重新编写教案。他的背后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则是静静流淌的江河,阳光尽数落在江水上,波光粼粼的一片,像一群群游鱼覆浮上水面。
路易的书房两边都是书架,头顶天花板,书籍分门别类放的整整齐齐,一眼看去,颇有些震撼。书房里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陆吾踩着地毯在屋里逛了一圈,发觉没什么有意思的,便在路易手边卧了下来。
路易哭笑不得:“猫先生,你挪挪,你躺在这里我手不好伸展。”
陆吾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滚到桌子边角,抱着一方砚台躺下。那砚台是装饰用的,分量不轻,陆吾躺在上面也纹丝不动,路易抬眸看了一眼,心里一乐,想掏出手机给陆吾拍一张照。
念起陆吾那个神秘的神君身份,路易还是明知地按下这个念头,继续翻书翻卷子改教案。
等路易搁笔再抬起头时,外面太阳西沉,夕阳把江面渲染得绚烂而辉煌,火烧云蔓延到天际,几乎要落到视野尽头的高楼大厦上。陆吾早已抱着砚台睡得正香,路易捏捏鼻梁,手边的咖啡已经没有氤氲的热气,俨然已经凉透。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间慢悠悠地走到六点半,他这一埋头,竟然就工作了两个半小时,难怪不得猫先生睡得这么沉。
说起来,有哪位神仙是猫来着?
路易掐着下巴,煞有介事地思考,他倒是听说过黑猫通灵,非同凡响,可猫先生左看右看都是一只灰色的狸花猫,还是一只很胖、肚子很圆的狸花猫。
他的视线移到陆吾一起一伏的肚皮上,绒毛看起来很软,很想让人上手摸摸。
路易忍住冲动,端起咖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口腔里充斥着苦涩的味道,让他清醒不少。
温暖的夕阳晒得他浑身暖洋洋的,让他像是在云端漫步,浑身轻松,但也让他产生一些平时不会有的、轻浮的想法。
猫先生给他的卷轴被他好好的放在书柜上,路易隔着一层玻璃端详卷轴,心说,猫先生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记录非人类物种?怎么记录?就跟他平时观察生物画图记录习性那样吗?
陆吾啥都没说,路易也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
待会儿等猫先生醒来再好好问问。
第10章 所谓卷轴
陆吾这一觉睡到晚上九点过才醒,月亮都挂上夜幕,路易咖啡喝过几轮后,陆吾才慢悠悠地从砚台上抬起头。
“在干什么?”
路易正沉迷综艺,冷不丁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炸开,骇得他头皮发麻。路易抬眸一看,发现陆吾竟悄无声息来到他的身边,一双兽瞳闪闪发亮。
他打了个哈欠,说:“猫先生。”
陆吾半蹲在他身边,盯着电视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节目:“你每天看的这到底是什么?唱戏吗?”
路易道:“差不多。”总归都是取悦人的玩意儿,他小的时候广都城里有个出名的戏班子,里面的旦角唱起戏来悠扬又婉转,声音跟黄鹂鸟似的,老远就能听见,骨头都能听酥软。
那时候他是个黄毛小孩,皮肤惨白,往人群里一搁,扎眼得很,周围人都不怎么待见他。舅舅每次带他出门的时候,都会拿一顶宽檐的牛皮帽子扣他脑门上,扛着他到处跑。
路家是书香世家,清贵非常,向来眼睛放头顶上,代代秉持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信条,家教森严。看戏听小曲儿,这些在路家长辈看来,纯粹是贪图享乐的纨绔弟子才会干的事情。
几百年下来,终于憋出路易舅舅这个异类,十三四岁就鸡飞狗跳,没有安生的时候。等路易出生,能跑会跳的时候,路易舅舅更是没人能管,成天光明正大地带着路易出门游玩。
就连他从商的第一桶金,也是在听戏曲时挖掘得到。
好景不长的是,等路易岁数大了点,国内又开始打仗,到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他那段岁月的记忆晦涩斑驳,只有摇曳的玫瑰花与湛蓝的天空有一些颜色。
渐渐的,连听一首小曲儿的机会都没了。
想到此,路易有些失神。转眼百年弹指一挥间,百年前名动都广的旦角也化作一抔黄土,书院里的桂花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春去冬来,光阴总会带走些东西,又留下些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书院中走来走去,眼见着新楼起,旧楼塌,又看着古朴的书院一点点变成如今的模样。只有那些沉默的古树,在百年里无声地生长,舒展枝干,愈发挺拔。
“猫先生,我有件事想问你。”从记忆的洪流中抽身,路易终于想起之前自己要干的事情。
“什么事?”
“卷轴的事情。”
把卷轴拿来后,路易把它展开,铺在茶几上。
卷轴上一片空白,在灯光下有暗纹流动,时隐时现,看不大真切。路易端详着卷轴,偏头对陆吾说:“当初签订契约时,我们就说好了,你帮我解决书灵的问题,我帮你记录非人类物种。”
他伸出指尖,轻点卷轴:“怎么记录?”
陆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沉思的路易,心里七上八下的,记录非人类物种那就是个幌子。契约是真,卷轴这种东西,也不能说假,有或没有没多大差别——起码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当初他头一次醒来,就有一个臂挽水袖、仙气飘飘的女子找上他,将这个卷轴给他,还说了一大堆神神叨叨的话。他嫌女子聒噪,收了卷轴后就闭上眼睛继续睡大觉,等睡够了才迷迷糊糊地来到人间,寻找女子口中那个签订契约的人。
这一找,就找上了路易。
契约是必须要签的,至于卷轴,陆吾心说,收不收集也没差,至少现在过得挺舒心。
路易正等着猫先生的回答,猫先生却还愣愣地盯着卷轴大半天,让他不由产生了一些奇怪的猜想——难不成猫先生也不知道怎么书写?
“有什么不方便?”
陆吾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忘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他心虚地甩甩尾巴,安慰自己,总会想起来的,不着急。
路易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也不忙着把卷轴收起来,反而开始翻来覆去地研究起来。
他有疑问的无非就两点,这卷轴是用笔直接写,还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才能书写?比如说修仙小说里那神乎其神的神识,或者星际小说里动辄出现的所谓精神力。如果是用笔直接写,那路易自个儿就上手,如果是后者……
路易还是拎得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就一普通吸血鬼,最多有些迷惑人的小把戏,像什么神识、精神力,他是绝对没有的。说起非人类,他本身算一种,书灵也算一种,至于以后他还能不能见到非人类物种,那还得画个问号。
毕竟他长这么大,除开自己和Louis,也就见过猫先生一个,书灵一个。
如果搁在玩游戏上,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非酋,明明自个儿手握无数张抽卡券,这么多年愣是没有抽出过SSR,脸黑的不行。周边放眼望去全是正常人类,在他身旁手拉手高声齐唱我们都是正常人。
路易关掉电视,闹哄哄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一人一猫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陆吾耳朵一动,转头看来,灯光落到他漂亮的兽瞳里,像是燃烧的金子一般耀眼。
“怎么把唱戏的关了?”
路易想了想,还是纠正他:“现在这个不算唱戏的,应该称呼为电视节目。”
陆吾从善如流:“哦,电视节目,那你为什么要把电视节目关掉?”
“因为没人看。”
“我要看。”陆吾认真地表示。
他跳到遥控器旁,学着路易的样子按下开关键,原本安静的房子瞬间又热闹了起来。综艺节目里的明星又吼又跳,后期加上的笑声让这间屋子有了不少人气。
路易低头收卷轴时,陆吾一本正经地对路易说:“虽然我不是人,但是以后你一定凡事都要和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