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一瞬间脑海闪过很多借口。
    “谢谢您，把我爸爸救回来。”
    在乌尔垂眸思考的时候，一个萌萌的小奶音打断了他，乌尔抬起眼眸。
    白胖的小团子站在他身前一米处，大概是自己身高太高，小团子费力的仰着小脑袋，下巴上的肉肉都被抻开，垂在两边的双手紧张的抓着裤子，红红的小嘴抿着，湛蓝的眼睛看着自己。在两人眼睛正对上后，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飞快的眨了两下，身体绷得更直。
    和第一次见到他的士兵们一样。
    乌尔却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第一次见到身体里流着跟自己一样血液的儿子，他的心情也是无比复杂加忐忑。
    他以为他会无动于衷，可事实证明，那股血缘纽带带来的悸动是不论什么都无法抹杀的。
    乌尔扯动嘴角，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友善一点，不过很显然他失败了，他的脸绷得跟林小乌差不多。
    “不客气。”憋了很久，只憋出这么一句。
    语气太生硬。
    乌尔失望地想，为什么他不能跟林锦一样，和林小乌相处的自然又热络，明明自己才是亲的。
    林小乌等了片刻，还以为厉害的将军叔叔想跟他说什么，可左等右等，两人一样颜色的眸子大眼瞪小眼。
    将军叔叔好奇怪，不过看起来似乎不凶嘛。
    林小乌收起紧张忐忑的心，跟乌尔摆手再见后一蹦三跳的跑进林锦怀里。
    还是喜欢和爸爸待在一起。
    *
    把解救的人质安排好，乌尔下令返航。
    “冠益博士怎么办，用不用派人再去把他捉回来？”阿司问道。
    乌尔摇头：“来不及。”
    阿司一想也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人肯定想办法赶紧跑，现在再去肯定是人去楼空。
    “通知军部，把基地的坐标告诉他们，让马上他们派人对基地进行全面搜查。”
    “是！将军。”
    “报告将军！夫……呃，林锦先生找您。”库克说到。
    真是奇怪，将军特地嘱咐他们不准在夫人面前提“夫人”这两个字，也不能透露俩人认识，这是为什么？
    偏偏夫人也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还对自己笑吟吟的，吓得他还以为认错了人。
    趁着将军离开去找夫人，库克把阿司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军有没有跟你说夫人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夫人怪怪的，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认识咱们了，我看不像是装的。”
    阿司：“将军没细说，只跟我说与冠益博士有关，我推测……”
    阿司顿了顿，警惕地扫了圈四周，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冠益博士对夫人做了什么试验？你也知道冠益博士是因为什么被全联邦通缉，他抓来这么多人质八成就是想继续之前不被允许的人体实验，夫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造成记忆和性格混乱。”
    库克一副惋惜的模样：“真是太惨了，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冠益博士居然还活着，他不是在自爆中丧生了吗？”
    “没有。”
    休息室内，好奇向乌尔打听博士的林锦听到乌尔冷淡的回了这么一句，他抬起眼皮：“你找我就是问这个？”
    林锦敏感的察觉到对方略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老实点头：“对啊。”
    他回来后实在好奇，忍不住就从光脑上查了冠益博士这人，既然能跟乌尔•莱斯利认识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网上八成会有介绍。他猜对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冠益博士的相关信息大多都被屏蔽了，只从旁敲侧击的小道消息看到，说是因为私自进行试验被政府发现通缉，后在逃跑过程中启动自爆葬身太空。
    林锦还以为跟他说的不是一人，打开图片后发现还真是他遇到的博士。只是图片上的博士身体和正常人无误，不是他见到的那副奇怪又酷炫的机械身体。
    网上查不到他就只好找知道的人来问喽。
    可乌尔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他跟博士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
    林锦的八卦心更加熊熊燃烧，跃跃欲试了。
    乌尔压下心头忽然冒出的那一点奇怪的不悦，不像林锦想的那样介意，反而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平静的回答他：“当时博士从狱中逃脱后是我带人追击的他，因为无路可逃或者别的什么缘故，在被我们包围时启动了机甲的自爆。因为当时并没有看到有逃生舱弹出，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死了。”
    “但是你们还是怀疑他没有死对不对？”林锦听出他话里隐藏的含义。
    “是，因为在检查爆炸残片的过程中，我没有看到逃生舱的痕迹。按理说以逃生舱的硬度即便受到爆炸的冲击，也不该炸的这么干净，唯一的解释就是博士乘着他逃掉了。”乌尔说，“以冠益博士的能力隐藏逃生舱并不奇怪，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还是觉得他没死。”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非常怕死的人。”
    林锦想了想：“会不会是觉得被你们抓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自爆来的痛快？”
    乌尔摇头：“联邦政府不会处死他。冠益博士的天才早就超过当今所有人，当时很多先进的发明全都是从他的手中创造出来，政府不会忍心失去这么一个天才的。”
    林锦想到他在网上搜索时看到的一条评论——因为冠益博士的丧生，星际的文明发展速度足足放缓了十年。
    但是他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使得政府不得不忍痛下令抓捕他？
    林锦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人人体实验。”乌尔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眼底隐隐泛起一阵波动，湛蓝如江河的瞳孔上仿佛冻结一层冰，令他俊美的面孔看上去森寒而冰冷，“他偷偷雇人购买没有亲人的流浪汉和黑户，关到他的地下实验室里进行人体实验。”
    林锦从他身上察觉到隐忍的怒意，乌尔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是非常的冷静、沉稳，哪怕遇到多大危险和惊惧都很难在他身上看到情绪的波动，可当他说起“人体实验”时，怒意不能再明显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体实验？”
    “你还记得他金属的身体吗？”
    林锦点头。
    “他想把所有人类，都改造成只留有人类大脑的人造人。”
正文 第34章 第 34 章
    乌尔说完后, 就陷入异常的沉默中。
    他眼睛扫到军舰冰冷的、泛着银色金属光亮的地板上, 隐约看到上面数个扭曲挣扎的血色人影，以及摆放着各种器官的森寒器皿。
    没手没脚还是小事, 有个男人开膛破肚，肚子里全是人造器官，甚至还能看到血液在体内流动, 一根模拟脊柱的金属钢柱贯穿身体插入脑中, 他躺在地上表情痛苦的扭曲，却因为失败的神经系统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了。
    阿司二话没说, 甚至连问他这个上司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上前给了那人一个痛快。
    如此惨烈的大规模人体实验在近几百年里实属罕见，哪怕政府内部有人想保冠益博士，都不敢顶着民众愤怒的压力站出来。
    林锦不能体会到乌尔当时的愤怒, 但通过描述隐约可以想象到场面的凄惨，哪怕他不觉得博士像是会做出那样事情的人, 此刻都忍不住为受过折磨的人悲哀。
    “可你救了更多的人。”
    乌尔抬起头，对上林锦温和明亮的眼睛。
    “虽然那些人饱受折磨死去, 哪怕是再厉害的人都无力回天, 你不比沉湎于无法更改的过去自责, 何况那也不是你的错。”林锦说不上来, 可他就是感觉那人在自责，藏在怒火中的自责, “你抓住了博士, 阻止了更多人受到伤害。”
    “我本来还可以救得更多。”林锦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温暖而柔软, 柔软的让乌尔不自觉说出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他曾跟我说过他想在人体上做改造人的实验，是我没有重视，如果我重视了……”
    “也没人会信你。”林锦笃定的看着他。
    乌尔沉默。
    是的，没人会信。不说那时候的他根本就没有现在的地位和权力，哪怕有，面对当时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官方威望都很高的冠益博士，想要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猜测就把他抓起来是完全不可能的。
    乌尔烦闷的心忽然舒畅很多，看林锦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
    小鱼精不光让人运气变好，心理疏导也比部队里那几个只会喝茶八卦的心理医生强。
    乌尔越发有股想把人抓进部队的冲动。
    “其实……”见乌尔的情绪已经平稳，林锦犹豫的开口，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八卦的热情，“我更好奇你跟博士之间的……”爱恨情仇。
    乌尔一阵安静，最终还是在林锦的殷切期盼中无奈开口：“他是我在军事大学的老师，也是专门为我打造了”亚瑟“的人。”还有个事不知道要不要说，虽然没什么准确事实和意义，但林锦好像会更喜欢听这种事？
    考虑到可能会满足眼前人的“求知心”，乌尔毫无负担的说出他平日根本不会也不屑说的小道消息：“听说博士一直认为元帅从他身边把我抢走，因此一直对‘挖墙脚’的元帅和‘抛弃’他的我怀恨在心。”
    林锦震惊不已。
    不是震惊他听到的内容，而是乌尔居然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虽然他没有误会乌尔的话，可乌尔表述时用的那些词……真的是太有歧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听三角恋故事呢。
    至于具体发生什么林锦不用问也能想象出来。以他对乌尔短暂的接触了解就发现了，对方是那种极其沉稳冷静，又很有责任感的人，他是不信乌尔会做背叛这样的事，与其说是背叛他倒更相信是博士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