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
不知他一个人都默默想通了些什么,谢春残看着洛九江,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有即使殉道也要一往无前之意。
“既然不能从袋口出去,那我们就找找袋底的窟窿。”一息之后,洛九江斩钉截铁道。他抬起头来,眉目间有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之气,“不用去那劳什子的缙云界,我们就从这出去。”
不等两人提出什么异议,洛九江就扭头直视封雪,不容拒绝般问道:“雪姊,你是异种,对不对?”
“……这具身体是饕餮异兽。”片刻后,封雪低声回答了他,她眼里有微弱的期冀神色。
“那就是可行的了。”洛九江站起身来,目光穿过山洞洞口,投向那片常年被灰白云层遮挡掩蔽的天空,“我师父曾告诉我,若是身处时空乱流之中,炼气修士必死无疑,而筑基修士则能用九族鲜血支撑。雪姊若肯施以援手,我们未必不能一齐出去。”
封雪叹了口气,露出一种希望在自己眼前破碎的灰心神情:“这我知道,我最初来这里时也是抱着这个目的……直到我发现这个袋底没有破口。”
“那就扎出个破口来!”
洛九江骤然拔出腰间长刀,“夺”地一声钉入山洞。此时此刻,少年长身而立,单薄的衣衫下能隐约辨清爆发力十足又流畅的肌肉,石壁上的刀柄犹在微微颤动,而洛九江挺拔的背影在此刻迎着洞口光线,显得无比修长高大,又稳重沉着。
被遏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出来,爆发出足以遮天蔽日的滚热岩浆。
“没有破口算什么,让我来亲手把天搅出个窟窿!”洛九江此时的神情坚决又果断,好像就算此时他面前森立着惨白冷峻的刀山,蔓延着熊熊燃烧的火海,铺设着流淌着毒液的荆棘大道,他也能眼也不眨地走上去,哪怕骨头都被剐成一把粉末,他的魂灵也绝不会停下脚步。
这些日子让人不忍深思的所见所闻,这片死地中不容人喘息的压抑制度,颠倒黑白挫灭人性的气氛,和纷至沓来甚至不许问一句是非的疯狂杀戮,在此时此刻,终于迎来了一场极则必反的悍然反扑!
洛九江回过头来,即使在光线不良的山洞之中,三人也能清楚看见,这个少年的神色间仿佛流淌着不灭的火焰:“不必逃了,我来把天捅破,我们光明正大地出去。”洛九江双眼中有不熄的怒气燃烧,唇角却带笑,“鲜血会被时空冲淡,罪恶将被乱流洗刷。我要这片被累累冤魂浸透的此方世界,彻底地湮灭在星辰之下!”
谢春残看着自己新交的朋友,受厚重的云层所限,阳光微弱到吝啬,却仍偏爱这少年一般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边。谢春残张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喉头干涩。
他嘶哑道:“……可以吗?”你能做到吗?你知道自己正在说的是什么吗?!
如此离经叛道,如此理所当然!
“有人办到过。”洛九江微笑着说,他拔.出自己的刀,珍爱地抚摸过每一寸刀脊,刀锋雪亮,黝黑的石壁映在刀上,仿佛一个身影,一如那人正在自己身旁,“而我,不会让他专美于前。”
“他一定正在找我,不过我会先找到他。”
封雪没有说话,她还记得半个月前两人初见时,洛九江神色间未褪的迷茫和青涩之意,一看便是个在平和环境里长大的好孩子。
然而此时……
她无声地打量过洛九江如剑锋般的眉宇,如利刃出鞘般的通体气质和似白杨般挺直的脊梁。
……他已脱胎换骨,是个能担千钧于肩的男人了啊。
第49章 情歌
计划是美好的,但想付诸于实施还要先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小刃还没有筑基。
在四人之中, 洛九江和谢春残都已是筑基修士, 封雪身为异种, 可以不论修为。但是封刃目前还只有炼气七层的修为,离筑基还差很大一截距离。
她若就这样走出界膜进到时空乱流中, 只怕必死无疑。
“那就只能拔苗助长了。”谢春残围着小刃转了几圈,冒死顶着小刃如骤雨般戳来的快剑探了谈她的经脉,“她底子打得稳, 要是能喂她两颗筑基丹, 还是能生生把境界虚提到筑基的。”
至于出去之后是巩固修为充实经脉, 还是自废修为重新垒实基础,那都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如今唯有火烧眉毛, 只顾眼下了。
“筑基丹?”洛九江一愣, 这地方连颗灵草也没有, 想直接淘弄来成品筑基丹简直就像个笑话。
“可以在‘集市’上换。等开集了我就去。”谢春残淡淡道。
洛九江默然片刻, 从堆在山洞一角里的破皮袄腰间翻出那个装着木牌的袋子,推给了谢春残。
如果说第一件事尚有解决之道, 那第二件事就纯属洛九江需要一肩扛起的硬件问题:虽然都是一个世界, 但不同地方的界膜有厚有薄, 搅破界膜所需的力气也有大有小。
作为四人中感知力最为出众拔萃者, 洛九江就担负着寻找界膜最薄弱之处的使命。
同时, 也作为四人中爆发力最强的人,那破开天幕的惊天一刀还是要由他挥出——封雪若是到了筑基,也许还能和洛九江共同包揽这个任务, 然而她不知怎地这几年修为日渐跌落,如今止于炼气一层,差点连个修士都不能算了。
对于这件事,看似又呆又木毫无主见的小刃突然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姐姐提供鲜血和情报,九江负责打开通道,那他呢?”她单手指着谢春残,转头问封雪,“姐姐,他负责做什么?”
大好的机会递到封雪脚下,封雪要是不趁机踩上一脚简直对不起她和谢春残隔空问候对方发疯的宿怨。她从容回答道:“他负责摸鱼。”
“我来负责给你换筑基丹,咱们四人里就你出去最困难。”谢春残愕然道,“攻击我的思路非常流畅,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是姐姐的剑,姐姐是我的脑子。”小刃毫不犹豫道,“你是瞧不起我们的剑,还是瞧不起我们的脑子?”
“……”谢春残勃然怒道,“你丫根本不傻,当初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插我刀就是故意的吧。”他要再信小刃没有脑子就是他傻了,世上就没有哪个傻子还他娘的会借力打力,反将一军!
“这又是怎么了?”洛九江的声音遥遥传来,冰天雪地里,他只着一件单衣,周身都隐隐泛着一层薄薄的白雾,显然是正大汗淋漓,浑身散着腾腾热气。
他手中正倒提着几只肥嘟嘟,圆团团的雪鸟,人未到,声先至:“我邀谢兄加入,主要是防止那天情况特殊。似谢兄这般指哪打哪,拉弓无虚射的神射手,咱们只盼越多越好。”
说话间,洛九江已从远处走了过来,他额上汗迹俨然,腰间斜跨着自己爱若珍宝的长刀,年轻又英俊的脸上俱是疲惫之意,眼睛却含着神采奕奕的笑:“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与谢兄一见如故,若不能同谢兄一齐出去,那简直天理难容。”
谢春残受他一捧,口里哼了一声,没再和姐妹两个吵成一团。他接住洛九江抛给自己的一串雪鸟:“不是练刀去了,还有心抓鸟?”
由于肩负重任,洛九江这几日天天往死里练他那一式“一斩破风庐”。这一招他在与谢春残的对战中抓住了个中神韵,眼下只缺经验来让他完全明悟。
在最开始,他只要挥出这一招,浑身灵气就要被抽个精光,当场就会不支倒地,而到了昨天,他已经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己走回来。今天的结果就更可喜了——他居然还有余心抓几只雪鸟回来。
“谢兄近日太辛苦了,我琢磨着烤点鸟肉酬谢谢兄。”洛九江双眼一弯,亲切地拍了拍谢春残的肩膀:“有劳谢兄搭把手,放血拔毛去内脏顺序别错了。记得处理时走远一些,雪姊闻不得血腥气。”
谢春残:“……”
谢春残双眼一眯,阴恻恻道:“你我都是筑基,封雪不沾荤腥,你这鸟是给小刃抓的吧。”
“哪里哪里。”洛九江诚挚道,“虽然小刃姑娘最近潜心修炼多有辛苦,但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谢兄岂不闻吃哪儿补哪儿,缺啥补啥……”
谢春残连弓都没张,直接抽出一根羽箭徒手飞掷过去,蹭着洛九江的头皮打散了他的发带。
“你也滚。”谢春残拎着那一串雪鸟没好气道。
洛九江大笑着绕开谢春残,径直进了山洞一角,从雪下摸出一套他闲暇时分打磨出来的石板锅和石铲,愉快宣布道:“咱们今天开荤。”
他也是好奇问了封雪一声才知道,即使在整个死地都已经两三年没有开集,封雪这里依然有油有盐,很是一副过日子的模样。
趁着谢春残处理雪鸟的功夫,洛九江熟稔地把封雪这里的盐糖醋酱调出个煨肉的滋味。他本身对厨艺没有多擅长,唯有烧烤做得得心应手,显然是往日经常和三五个爱吃爱玩的好友野游时积累的宝贵经验。
其实他最擅长的乃是一道叫花鸡,不过一来此地雪层太厚冻土太硬不方便做,二来这道菜在过去,其实是他给寒千岭开的独门小灶。出于一种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微妙心理,他竟然不想邀别人来共享这道菜。
洛九江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在他和寒千岭分离后,过去的每一点记忆在此时似乎都显得弥足珍贵,让他不忍用任何新生的记忆来冲淡染指。
很快谢春残就拎着处理好的雪鸟走进山洞,当他提着那一串雪鸟走过封雪时,封雪双手微微一动,石锁哗啦一响,显然是她闻到了一点血腥气。
“雪姊可以吗?”洛九江有点担忧地敲了敲锅铲。
“在山洞里烤吧。”封雪闭着眼睛摸出了她那一捆植物根茎来,“我借个肉香味。”
“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自己给自己添麻烦。”谢春残对着剁鸟肉的洛九江嘲笑道,“你的刀如果有灵,必然要哭出声的。”
“这鬼地方已经如此死气沉沉,咱们四个有幸相聚,总能给它添一点人间滋味。我这老伙计知我心意,不会跟我生气的。”洛九江眼疾手快地从谢春残背后箭筒中抽.出两根,顶着对方的怒喷拧了箭尾的箭羽给鸟肉刷上自己先前调好的调料,嬉笑道,“谢兄莫恼,鸟屁股我全留给你。”
小刃坐在洛九江身边好奇地歪着脑袋看,顺手拔.出剑来,挡住谢春残朝洛九江砸来的几个鸟屁股状雪球。洛九江大笑一声“多谢”,便捡起被自己掰下的箭串了一串鸟翅膀,随手抛给谢春残:“我这里下锅还早,小刃不会捏火诀,谢兄发挥一下风度。”
谢春残哼笑一声“你又知道了”,却接过了箭杆没有推辞。一旁的洛九江还在专心给肉块抹着调料,谢春残手里那串鸟翅已经被均匀的火焰烧得滋滋作响,颜色恰到好处的调料渗进肉里,翅膀飘出了诱人的油脂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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