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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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江还不知道封雪心中的担忧,他正在雪地上快走疾奔。
如今的一切好像都在最好的时候:花碧流被解决,小刃服下了筑基丹,他丹田内明珠高挂,无一刻不闪烁着敏锐的感知,替他巡视着附近界膜的薄厚。陆旗一行人又丧命于地宫之中,追杀仿佛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
在一眼不尽的茫茫雪原之中,洛九江忽有一刻忘情。
他从来到雪原起,便无一刻不紧提着心。交手解决一场还有另一场,追杀逃过一次还有下一次,恶心人的事情层出不穷,事态也多次超出他预期般急转直下。
然而现在柳暗花明,自由仿佛已经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了。
只要我找到一处最薄的界膜。洛九江翘着唇角,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吹了声口哨,他满怀喜悦地想到:只要找到那处界膜。
死地的界膜明显比秘境中的更加坚韧结实,洛九江疾行百里,停顿在一处他至今为止看到最薄的界膜之下,手上试探性地比划了一下。
也是提升了感知力之后,洛九江才发现界膜并不像他原先预想的那样是张绷紧的死物,实际上,它给洛九江的感觉是缓缓流动的。
就像是一池清水,有人一拳蓄力打去确实能在水面上击出一处凹陷,但下一刻它就同样会被流动的清水补平。而一界的界膜可是比池水厚多了。
“……这东西应该比我想象中韧,我之前把它设想脆了。”洛九江自言自语,时不时还点一点头,在心中几乎拿定主意后,他低头在此处做了个标记。
几乎就是在他低头的瞬间,整片死地突兀地暴.动起来,洛九江感知中警铃一片,大地在颤动咆哮,厚而不见底的雪层崩裂开来,露出底下成年不见天日的黑土。
“怎么?!”
洛九江眉头一跳,眼睁睁看着一拨躲藏在雪下洞窟中容身的修士受这异动所累,几乎是毫无形象地被大地“吐”了出来,拍在雪土混杂的地面之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然而不等他们第一句骂声出口,那道“吐”出他们的裂缝之中就吐出了更多东西。
那是某种粘腻的蒸腾红气,色泽纯正,却让人在见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想起邪恶和诡异。
雾气无声地将一头雾水们的修士包裹其间,然后下一刻,雪原上无数藏身之地,都同时爆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惨叫!
洛九江双眸登时紧缩成细细两粒!
不止是为这突变的事态,也不仅仅为四面八方入耳的凄厉叫声,单单在他眼前,那十几个修士飞快被红雾侵蚀成液体一样的形态,然后每一个都如铸模一样被塑成……塑成……
饕餮,又是饕餮!
不远处有十几只饕餮眼看就要成型,洛九江却无心再理,他咬着牙飞身掠至树梢顶端,登高放眼望去,眼底映出一片炼狱般的血红。
如赤血泼洒之地,尽为饕餮。
洛九江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不等他对眼前景色做出什么反应,另一个念头就飞快跳进他的脑海:小刃!同样在雪洞里的小刃!
现在已经没空再去找那“界膜最薄”的地方,只能可哪儿算哪儿,够用就行。洛九江头顶的这一块界膜已经算烧高香拜来的,他也不敢再要求更多。他飞快跳下树去,左手倒擎自己长刀,右手紧握刀鞘,贯足了力道,暴喝一声将其深插.入地。
他这一手几乎毫无保留,方圆十丈之内的雪和土具混合着迸飞出去,在此地以刀鞘为心,直留下一个深圆大坑。洛九江吁一口气,再不看此处一眼,调头就朝雪洞方向折返回去。
……
小刃的运气说好算不上,幸而还不算坏到家。
在那阵把大家颠得东倒西歪的地动以后,红雾从坍塌的雪洞裂缝中缓缓探出头来,而小刃几乎就在同时睁开了眼睛。
雪洞外封雪和谢春残担心她受此影响筑基失败,几乎不等站稳就急忙靠拢过来,而雪洞之内,小刃察觉到那邪异气息后眉头微皱,眨眼间就拨开头顶乱雪飞身挣脱。
小刃向来以快著称,闪身对她只是最基本的功课,进阶筑基之后就更是快得惊人,没被那血糊糊的气流沾到一片衣角。
由于两边都反应太快,她出来时倒是差点撞到封雪,赶紧伸手拦腰抱住,顺便一剑鞘戳中近在咫尺的谢春残软肋,好让他滚得远点。
在这方面他们运气显然不错,不过下一刻漫山遍野的饕餮露出头来时,三人显然谁都不这么觉得。
小刃乍醒,是所有人中对事态最迷茫的一刻,她环视了一圈,不在状态地转头去看封雪:“姐姐,都是你不认的弟弟吗?”
封雪心中狂喷口血,艰难推辞道:“……不,姐姐当不起。”她的表情看起来简直痛心疾首,“……我还是太天真,太天真。”
任她脑洞开破天际,也只想到有丝分裂,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体内寄生!
不知是不是人的刺激阈点可以提升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封雪觉得自己此刻可能都有些麻木了。
而在白雪和赤兽之间,一道从远处奔来的黑影格外引人瞩目,洛九江气喘吁吁地飞奔回来,看清并立三人后才松口气。比起刚才的从容带笑,他热汗满头、身上挂彩、衣衫多处撕裂,真是不可谓不狼狈,也不知道为了能最快直冲回来劈了多少拦路饕餮。
“你们没事就好。”洛九江简短道。
“恐怕很快就要有事。”谢春残沉着脸道,他眉头紧皱,表情说不出的严肃和气恼:“怎么,来这一出,缙云界是打算彻底不过日子了吗?”
封雪冷笑一声:“杀人对那老变态而言算什么不过日子?畜栏里的家豚弄死了他儿子,他懒得挨个辨认,当然是全都杀了,等打扫干净再买一批新的就是。”
“我在百里之外留下了标记,大家跟着我,我们杀过去就走。”洛九江言简意赅地交代道。
即使在这种关头,封雪也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察觉到洛九江情绪不对,她疑惑道:“九江?”
洛九江知她意思,低声解释道:“从来这里开始,追杀就成了家常便饭。杀了亡命客还有追杀者,劈了追杀者还有陆旗,少了陆旗还有花碧流,死了花碧流又来这满雪原的饕餮……”
“他们真当我洛九江随便搓圆捏扁,怎样追在身后抽鞭子也不会有脾气吗?”
“我生气了。”
第71章 破界
洛九江的生气,当然不止是说说而已。
四人的阵型仿佛一个拖着尾巴的不规则三角, 洛九江所在的位置就是三角打头的尖尖。四人急速前进, 整条直线上所有挡路的饕餮无不在洛九江刀下灰飞烟灭, 几如切瓜砍菜一般。偶尔封雪或谢春残向前快跑几步,能看清洛九江半张紧抿唇角的侧脸。
谢春残搭箭上弦, 箭出如连珠星子,呈扇形大面积铺设开来。他随便甩开一滴已经挂到眼皮上的热汗,冲小刃吼道:“你怕它没吃饱, 上赶着送吗?”
小刃一剑戳破近在咫尺的某头饕餮, 转头阴沉看了毫无自觉的谢春残一眼:“要不是你……”比它们更招我……
多年以来的敌对给小刃养成了见到谢春残举剑就刺的习惯, 比起这个,听到谢春残的名字就拔剑出鞘只不过是个前置条件。
若说谢春残和封雪都能在“看不惯”和“宰了算了”之间找到一个稳定的区间, 足以保证他们见面不到半刻就会发生的必然摩擦被控制在某个限度内, 那对于一根筋的小刃来说, 要她理解“谢春残现在不是个大坏蛋”可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饶是现在漫山遍野的饕餮黑压压地堵在眼前, 小刃的剑仍会不自觉地朝着谢春残的方向偏。
谢春残几乎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筒连环箭射下去,基本上一半用来保自己, 一半用来保小刃, 而小刃那边似乎还时不时打算给他来上一剑。吃力不讨好到这种程度, 他几乎要气呕血了。
不过作为两人中保有脑子的那个, 他还不至于去跟小刃发火, 要找还是去找小刃监护人。谢春残眼角稍稍一偏:“封雪,管好你家……”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都被他半嘶半咽地吞在肚子里,化作了一声痛苦地闷哼。谢春残持箭的右手按上被生生撕扯下一大块血肉的左肩, 鲜血很快就打湿了箭尾的白羽,有一个瞬间,他除了倒抽冷气之外再没法做出别的反应,稍稍缓了一小会儿后,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抵御疼痛:“日、日你爹啊。”
刚才不知是封雪没有战斗经验,还是她一时手软,那头饕餮挨她一击竟然未死,若不是谢春残扑掩过来以肩相替,封雪要害之处难免狠挨一下。
封雪先把那头叼着谢春残皮肉的饕餮解决了,方才有心思考谢春残这句骂指的是她哪个爹。她一把把拉不动弓的谢春残推到三人中间,和洛九江小刃各守一角照顾好负伤的谢春残,冷笑回复道:“好啊,你去日啊,我求求你日死他!”
谢春残:“……”
洛九江:“……”
这股大义灭亲的劲儿可真是让人感动……不敢动。
洛九江叹气替封雪解释道:“谢兄你是远攻弓手可能感觉不明显。雪姊方才没能杀掉那只饕餮也是这个原因——它们变强了。”
“让我意外,但一点都不奇怪。”封雪板着脸说,“谁叫它们刚刚一直在互相吃。说起来这一点真是跟马上会被谢春残日死的那个老变态一模一样,据说缙云四界都被他炼化成体外之体,这恶心样子可真是同出一辙,是不是?”
谢春残表示对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感到歉意,以及对封雪过分高估自己某方面能力的事实致以无尽的感动和惭愧。
距离洛九江做下标记的地方已经越来越近,他们这支人马苦中作乐的本事可真是天下一等一,脚下踩着钢丝一掉掉一串的紧要关头居然也能说起群口相声,洛九江有点想笑,又有点高兴,或许是为身后斗嘴的亲切感,或许是出于某些更温暖的别的。
这些饕餮具体说来本不属于实质,洛九江打碎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刀刃沾上一滴血。但不知道有哪里古怪,随着它们互相吞吃,一个个养蛊般的变得更强,洛九江的长刀落在他们皮肉间时,愈发能感受到那种刀锋碰上血肉特有的粘滞感。
除了加在刀锋之上粘滞,他们这四人组成的尖刀小三角也同样感觉到了和方才相比起来骤然缓慢的速度。
如果说他们最开始是刀切豆腐,那现在至少也是在剁根棒骨了。
“留神,他们互相吞吃后增长的实力不是加减法。”洛九江凝重地皱着眉,“要是一个吃三个只变成四倍的战斗力,刚才那只不可能活到要伤雪姊的时候——我感知里留意着呢,那只饕餮一路跑一路吃,只吞了三只,可实力说是普通的八倍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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