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闭月羞花
莫思归顿了一顿,放下了手里的碗:“师兄。”
他一骨碌翻下了床,连鞋也顾不得穿,作势就要向外跑。风无烬一把拽住了他,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提了回来:“干嘛呢干嘛呢?吃了霸王餐就要走啊?石韫玉就是这么教你的啊?”
莫思归蹬着小短腿,挣扎道:“放我下去,我要找我师兄!”
风无烬一把把他丢回了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与他平视道:“小孩儿,你才认识你师兄几天啊,这就想他了?”
“哦对,这样说话才对嘛,之前说话磕磕巴巴的,我听着都累。”风无烬挠了挠耳朵,在莫思归后脑勺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
莫思归垂首,盘腿坐在床上,道:“你真的是魔族的吗?魔族人的话都是这么多的吗?”
被说成话唠的风无烬有些忿忿不平,捏了捏莫思归的鼻子道:“我们魔族啊,看见你们正道就烦,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现在是我心情好,你可别惹我。”
莫思归闭了嘴,小手不安分地抠着床上的被子。
风无烬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莫思归真不说话了,便碰了碰他道:“怎么了?怕了?不敢说话了?”
莫思归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那什么,我不杀你成了吧?你说说你那师兄呗,他怎么对你的?”
提起花倾楼,莫思归接着来了兴趣,眼神里几乎都放出了光;“师兄很好,会哄我也会教我,有妖邪出现也会保护我,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人。”
说着说着,他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来:“现在师兄找不到我了,肯定很着急。所以先生快放我回去吧,我能看出来的,先生是好人。”
想想不对,面前这个好像不是人。他纠正道:“先生是好魔。”
要不是风无烬活了一大把年纪,他差点就被莫思归带跑了。他敲了敲莫思归的脑袋,道:“这么喜欢你师兄,以后想不想保护他?”
莫思归苦笑道:“师兄那么厉害,我是赶不上的。”
风无烬哈哈一笑道:“你怎么知道你赶不上?我比你了解石韫玉,他收徒都不是没理由的,既然能收你为徒,就说明你一定有过人之处。我瞧着你灵根不错,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教教你别的东西。”
莫思归道:“别的东西?”
风无烬一挑眉;“怎么?你信不过我?他石韫玉能教你,我怎么就教不了你?说不定我教的比他还好。”
莫思归有些动心,道:“木萧山教的是正道,你教的是魔道,能一块学吗?”
风无烬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继续诱导道:“怎么不能一起学?我跟你说,就石韫玉教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你学八百年也甭想保护你那好师兄。”
莫思归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事情。
风无烬看上去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既然他主动提出来要教,那就干脆不学白不学,况且这么久了,魔族都没再搞出什么动静来,多学总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几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毕竟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当今正道人士最憎恶魔修一族,若让花倾楼和石韫玉知道了,又该怎么面对他们?
风无烬看出来他的犹豫,沉下脸道:“你别以为我是在逼你,你大可以拒绝我。只是你要记住,就凭你现在的修为,根本就别想赶上你师兄,不给他拖后腿就不错了,更别提保护他。”
这一点完全触到莫思归心里的痛处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犹豫道:“我学。”
“只是,”他继续道,“我与先生萍水相逢,先生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了?”
风无烬沉默了。
几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让魔族元气大伤,修魔之人甚少,若不尽快充实,恐怕魔族就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他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想让自己的野心后继无人。
当然他绝不可能将这层原因告诉莫思归,他挠了挠莫思归的下巴,玩笑一般的语气道:“看你傻不拉叽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教教你,说实话,你就算是不学,我也有办法把你留在这。我正好缺一个给我打杂的小童,你长得这么好看,正好合我的心意。”
莫思归愣了一下,表情看上去呆呆的。
风无烬看上去很开心:“小祖宗,叫声师尊来给我听听。”
谁知莫思归接着果断摇了摇头:“不行。”
风无烬有些心累,无奈道:“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连个师尊都不愿叫?”
莫思归道:“师兄知道了要生气的,魔道和正道本就无法相容,一仆还不侍二主呢,我不能这么不地道。”
义务授课还没名没份的风无烬彻底放弃了和莫思归理论,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爱叫不叫吧,把我和石韫玉放在一个级别上,我还感觉吃亏呢。”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见风无烬在里面,忙跪下行礼道:“君上,他们来了。”
风无烬摇摇头:“他在我这里待了得有五六个时辰了,现在才来,石韫玉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翻身下床,吹了个口哨,对坐在床上的莫思归道:“愣着干嘛?你亲爱的师兄和师尊来救你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他们?”
莫思归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套上了靴子,仰头道:“我怎么出去?”
风无烬蹲下身,将莫思归从地上抱了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手掌朝外,向外张开。
门前的侍从急忙退开。
只见风无烬的掌心里腾起一束紫色的光晕,那光晕慢慢变大,自他手心出现,无限拉长,延伸,逐渐扩大成一扇门。
他把莫思归的脑袋护在怀里,抬腿走了进去。
莫思归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怎么从这里出去的,当他再一睁眼,风无烬已经不见了。周围围着他的都是木萧山弟子,他眨了眨眼,叫道:“师兄。”
话音未落,他便落入了一个散发着血腥气的怀抱。花倾楼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箍住了他,仿佛一松手莫思归就会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他哑着嗓子,喉间也染上了血意:“去哪里了?怎么这次跑得这么远?”
莫思归伸手回抱住了他:“师兄,你受伤了?”
花倾楼没回答他,把人抱得更紧了:“我以前就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跟在我身边,你这次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知不知道如果真的被邪祟抓到,你的下场是什么?”
他是真的担心。刚刚的几个时辰里,他们一行人都好像进了迷宫一般,明明知道莫思归大致在什么地方,可就是怎么也绕不出去,就连石韫玉也无法突破这层阻碍。
他们兜兜转转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靠着墙根睡熟了的莫思归。
莫思归嗅到花倾楼身上的血腥味,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血已经基本上被止住了,外翻出来的皮肉从薄纱下面透出来,隐隐约约还散着一股焦味。莫思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薄纱,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道;“师兄,师兄,疼不疼啊?”
如果自己再强一点就可以保护师兄了。
如果自己以后还是这个样子,师兄肯定还会为此受好多伤。
花倾楼本想说不疼,可伤口处的疼痛却愈来愈强烈。小臂处逐渐涌起一股麻胀感,随后自小臂逐渐蔓延,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发现舌头好像也被麻痹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阵眩晕感涌上了他的大脑,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捏了捏莫思归的脸,道:“没事……”
苏入画眼疾手快地将他背了起来,对石韫玉道:“师尊,花师兄伤得很重,我们要快些回去给花师兄医治。”
石韫玉道;“快把他扶到车上,事不宜迟。”
他脚步一顿,道:“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思归,你跟倾楼一起上马车。入画,你带着你的师弟们回去,越快越好。”
莫思归红着眼睛,死死地握着花倾楼的手不放,跟着苏入画一同进了马车里。
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浮现了出来。
石韫玉道:“现在他们都回去了,出来吧。”
风无烬自黑暗中走出,身上裹挟着入夜的寒意。他舔了舔虎牙,玩味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石韫玉仿佛很不愿意与他多接触,自觉站远了些,不屑道:“三十多年前就用过的腐蛇,你可真是一点也没变,是当我认不出来吗?”
风无烬却完全没在意石韫玉的疏远,他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直到将人禁锢在黑暗的墙角里。他一手扶在墙壁上,另一手绕到了石韫玉的背后,顺着他的腰线向下抚摸着,炽热的呼吸喷洒在石韫玉的脖颈处:“啊……三十年了,连我都快忘记了。你这背上的伤,也是腐蛇弄出来的吧?真想撕开你的袍子看看有没有留下疤痕。”
一听这话,石韫玉的怒意更盛。他暗自在掌心中催动起灵力,趁对方不备之时,朝他的腹部狠狠打了过去。他站在原地,咬牙切齿道:“最后一次,你休想再残害百姓。否则我便联合数十万正道修士讨伐你们,这世上再不会有你们魔族的立足之地!”
风无烬站起身,手指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冷笑道:“再不会有我们魔族的立足之地?石韫玉,我最烦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我问你,几千年来,你们正道可否有一时正视过我们魔道?我们魔族人安安分分生活的时候是谁追杀我们?我们何曾有过你所谓的立足之地?”
“哦对了,莫思归是你徒弟?名字也是你取的?”
石韫玉一惊,沉下了心,道:“他是我徒儿,是我木萧山的人。”
他特地加重了“我徒儿”这三个字,风无烬闻言一笑,把手指上的血抹到了石韫玉的脸上,指腹暧昧地划过他的唇角。他轻轻按了按石韫玉的唇,道:“那你可要好好教教他,千万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言罢他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归三
不知过了多久,花倾楼才醒过来。
小臂上的疼痛已经好了个大半,包扎伤口的薄纱也换成了绷带。睁开眼便是熟悉的床幔,竹舍里一如既往地点着熏香。他打了个哈欠,蹬了蹬腿。
还是自己家好啊。
他的另一只手还被莫思归握着,莫思归似乎是在这里守了很长时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累得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他睡得不熟,花倾楼一动,他便跟着醒来,惊喜道:“师兄,你醒了!”
花倾楼抱歉地摸了摸他的脸:“把你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