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棺材铺
天帝看着棺材铺一团乱,没了范岚连待客之道也不懂的谢眠,皮笑肉不笑的说:“不用客气了,我不喝。”
谢眠哦了一声,声音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冷冽低沉:“说吧,您今天来的目的。”
天帝眯了眯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柜台后的这个“当年大神”,如今的凡胎肉体,即便是被范岚强行灌了灵力,看起来还是一根拔苗助长的废柴。
“本君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范岚的事情。”
谢眠在心里冷笑了声,当年范岚把你送上天帝的位置,更与你有半师之份,你也配这么叫他的名字。
自从知道了内情之后,谢眠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想化成一把把刀,朝这些人劈过去。
他一直都算是脾气好的,极少与人发生冲突,更遑论有这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情绪。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行,范岚费尽心思布了这些局,不能毁在他的手里,于是撑着柜台冷笑了声:“您和我谈范岚的事情,他的事情轮的着跟我谈么。”
“当然轮得着,地府传来消息,范岚现在重伤濒死,被困在三生石上,一遍遍的重复着他当年杀你的情景。”天帝忽然笑了,在那张极平凡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连时雪折都做不出的阴冷笑意。
“大人,您有兴趣见见吗?”
明秋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谢眠,他前几天才知道范岚就是八爷,当时就觉得已经够震撼了,谢眠是……什么大人?
他艰难的转了转仿佛生锈的脑子,原本他是知道谢眠有打算的,但基于信任和事态所迫他没来得及问是什么计划,现在看来,事情……有点严重?
天帝亲自来到棺材铺,等了足足三天,没有任何不耐。
虽然权利都在地府手里,但棺材铺只能算八爷手底下,地府一个小部门罢了,和天界比只算个微尘。
范岚回了地府,竟然被困在三生石上一遍遍回忆痛苦,而天帝来找谢眠商量怎么处理范岚?
谢眠有决策八爷生死的权利?
退一万步讲,范岚是地府的人,即便要决策,什么时候轮得到天帝来插一杠子,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棺材铺,是已经打算好了和地府撕破脸?
谢眠微笑,这个时候了,既然天界也不要脸了,他也不必再与他客套。
此时无字鬼书突然量了下,穆临那边来的消息,谢眠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三天的时间足够范岚布置了,于是抬头笑道:“见,怎么不见,不仅要见还要亲手杀呢。”
天帝起身看向这个“凡人”,不像范岚那种摄人心魄,让人没来由就恐惧的压迫,反而有种没有主心骨的软弱,他也没放在心上的笑了声:“走吧。”
谢眠走了两步,又停了:“我这俩员工在家我不大放心,带着您没意见吧。”
天帝回头看了一脸菜色的明秋和哭成肿眼泡的肖山,没多想的嗯了声:“随你吧。”
谢眠和天帝走在前头,你来我往的说着些什么明秋也听不见,拍了下肖山的头,头一回放软了声音,问:“怕不怕?”
肖山吸吸鼻子,握住他的手指,口不对心的说了声:“不怕。”
明秋嗯了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这么牵着他的手,默默跟在谢眠的身后,听着后头稀里哗啦的天兵走路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鬼门前。
即便是天帝,也不能直接到地府,必须乖乖从鬼门进去,只不过这次进去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
他心里着急,谢眠才一打开鬼门,他便着急要进去,结果迎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钟声。
谢眠在后头扶了他一下。
“没事吧。”
天帝面上过不去,冷着脸站直身子:“没事。”
谢眠收了手,好脾气的嗯了一声,侧头看了明秋一眼,把手往后背了过去,他不动声色的接过来,藏在了袖子里。
几人继续往前走,到小忘川时地下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小忘川掀起一阵大过一阵的浪,中间甚至还出来个漩涡眼儿。
谢眠朝中间一看,那漆黑的河水里伸出无数个腐烂到不同程度的恶鬼,还有些白骨森森的手骨骷髅。
四周的石柱开始剧烈的晃起来,顶上的类似钟乳石的黑色石块扑通扑通的全落到河里,砸起一大片水花。
水花溅到几个天兵身上,立刻被灼烧的尖叫起来,瞬间化成了一道白烟,只剩个盔甲空壳子。
天帝眉角一蹙,咬牙切齿的说:“弱水河!”
明秋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刚想问就被他的话惊到了,侧过头去看谢眠,猜测弱水河怎么会在这里。
他将无字鬼书扔到河面上,化作了一个类似竹筏的东西,率先跳了上去。
行过小忘川,先到达十殿,然而整个地府安静的像座空城,连个唱空城计的人都没有,判官和鬼差个个儿都溜的一干二净。
十殿阎罗有大半守在三生石旁边,费尽心思想将这个受尽折磨的八爷放出来。
倒不是好心,只是地府弄权,并不想失了这个掌控三界的权利,最好范岚能在这场战斗中和天界两败俱伤。
十殿瓜分权利,不再看八爷的脸色行事。
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都想做那个捕螳螂的黄雀,只有范岚把自己变成了蝉。
谢眠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范岚的时候,他弯着腰,眉眼温柔笑意盈盈的问自己:“哎呀呀,你在挖蠽蟟吗?”
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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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脚程都快,加上天帝着急,对于他来说,因为那个人是范岚,所以多一秒钟都是变数,他布置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刻,只有这一次机会。
地藏王入魔、时雪折叛变、地府乱成一团、范岚受伤以及谢眠恢复记忆,天时地利都凑齐了。
范岚这次,死定了。
到达三生石的时候,谢眠的心脏被一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撕扯了一下,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却还是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明秋不动声色的扶了他一下,谢眠别过眼去,压下心底的心疼,恨不得从后面把这个什么鬼的天帝扔进忘川填河。
范岚被困在透明的三生石中,像极了白七那次被困在茧中的样子,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乖顺的散在身后,虚悬在半空的那个透明的三生石,底下积了一大滩血迹。
一见这场景,天帝突然像是金榜题名的时候中了亿万大奖又同时娶了隔壁仙女一样激动。
“谢眠,去,把封印给我解了。”他毫不掩饰的狂笑起来,指着谢眠让他过去解三生石的封印。
范岚虽然是被困在里面了,但是现在除了让他痛苦之外,也没人能动得了他。
“解了封印之后呢?你要亲手杀了他吗?”
他有恃无恐的笑着,两只豆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三生石里的范岚,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扒皮抽筋:“当然,这么多年了,天庭想拔擢个人上去都要看地府的脸色,我这个天帝当的还不如个鬼差!我早就受够了,今天终于可以杀他了!”
他冷笑着抬手,碰向三生石,恶狠狠的磨牙:“杀了他,我早就想杀他了,几乎是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把他的骨头碾成灰,血肉撕烂给千万恶鬼分而食之。只可惜……”
奈何桥上下乱七八糟,谢眠踩着尸体过去,冷冷的瞥了眼几个高高在上的阎罗和鬼差,把无字鬼书插进三生石壁上,却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天帝一惊,抬手就要碰三生石,被谢眠一甩手推开:“干什么呢,碰坏了你负责?”
说着,他偏头朝明秋和肖山看了一眼,长话短说道:“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有四个小的石块,按照顺时针分三次挪一下。”
还缺个人,谢眠抬眼朝阴影里看了眼,说道:“穆临,出来帮个忙。”
穆临笑着从阴影里走出来:“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小学都没毕业,完了我要是挪错了,您别介意啊,可得把牧夭嫁给我。”
天帝又是一惊:“穆临你!”
穆临一脸淡定的说:“哎呀,天帝您也在,真巧。”
“别闹了!”谢眠脸色一沉,然后开始一二三说一起挪,结果在最后一下的时候,时雪折突然冲了过来。
一道裹着凉气的冰锥冲着谢眠的脸就来了,吓的穆临哎哟一声:“乖乖,还好不是我。”
谢眠没管脸上的伤,仿佛没有知觉一般道:“继续,千万别松手!”
时雪折掩着嘴轻轻咳了一声,结果也没下一步动作了,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天帝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挪好最后一颗石头,巨大的三生石应声而碎,范岚轻飘飘的从上面落下来,谢眠离得最远,时雪折又突然扑上来攻击他,来不及再去接范岚。
穆临正想躲,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冷飕飕的声音:“穆临,你要是摔着他,这辈子就别想娶牧夭!”
穆临一哆嗦,下意识的接住了范岚,心想这个小老板之前还是一副软软弱弱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凶!
时雪折一道冰锥砸过来,谢眠闪身一躲,站在了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喂,看你身后!”
时雪折并不相信,反而是脸色难看的又甩了无数个冰锥过来,个个冲着他的要害,步步紧逼时,范岚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手里握着谢眠留下的那片无字鬼书,沾染了他的血,天帝也朝着范岚撕了过去,招招凶狠,穆临带着他躲得也很艰难。
谢眠没想到天帝能这么大怨气,蹙眉喂了一声:“你既然这么恨他,又为什么去争天帝的位置,欺负时雪折呢?”
时雪折眼神一暗,死死的瞪着谢眠,不由分说的甩了根冰锥过来,这一下直接击碎了他脚底的石块,哗啦啦落到地上。
天帝闻言冷笑了声:“我凭什么不争,我做了天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得权力,当真正的三界之主!”
“这次是真的,天帝你看你身后是谁。”有了刚才的经验,他根本不信这个谎,冷笑了声,然而下一秒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方位冲出来一股鬼力,将他狠狠地打了出去。
范岚掌中的无字鬼书瞬间化作了一柄黑色巨镰!
而那个鬼力就像个讯号一般,砸下来无数晶石,奈何桥拦腰而断,桥下的彼岸花中冒出无数阴兵,密密麻麻的冲过来。
天兵被打下桥,落在弱水中连哀嚎都没来得及便消失无踪了。
“明秋,肖山!”谢眠甩开时雪折,跃到天帝面前,举起从范岚那里摸来的判官笔,迅速在地上依着模样画了个阵法出来。
明秋把谢眠刚刚从天帝身上摸出来的那个东西往阵眼一甩,站到了标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