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管局
陈辰摘了最后一张符,上好的黄纸都是特质,原本就厚实,拿在手里更是厚厚的一沓,搬砖似的,敲人利器,对于勾魂使而言,简直是谋杀之法宝。陈辰也是意识到这点,拿在手里摇的啪啪作响,大有威胁之趋势,声音清冷,和平日里大不相同:“说罢,怎么回事。”
汉服少年的声音绵柔细长,仿佛说着说着就没了:“前日寅时三刻小生正值公务繁身……”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咬了颗妙脆角,汉服少年的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陈辰带着几分旧时教书先生的严厉,一沓纸符戒尺一般,一字字的咬牙往外吐:“说人话,现代化!普通话!”
花亦辰笑得肝颤,实在是背不住尤念了,靠着一颗极粗的树,缓缓把人放下。两人靠着树看电影似的看着,可惜只有一人看得见。
汉服少年显然也是个被教书先生打怕了的主,浑身上下无一不哆嗦,语气一转,又伶俐又畅快:“我在医院里收魂呢结果魂前有个阵,我一不小心着了道,醒来后就有个大妖怪二话不说就逼我勾火,我心想这哪儿能啊,和人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凭嘛白白祸害人家。”
说着说着,飘出了一股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花亦辰突然想起猪肉炖粉条,但这茫茫大山深处以及汉服少年,怎么看都跟猪肉或粉条没有半毛钱关系。
汉服少年举着被烧成碳的胳膊委屈的说:“你瞧瞧他把我给烧的,三味真火!妈的那叫一个疼!”
陈辰没被三味真火烧过,但也听说过,对付他们这种生物跟砍刀跺西瓜似的流畅,不耐烦的一挥手:“行了,会长好的。那只妖是不是秃鹫妖?”
汉服少年回味了一番,肯定点了点头:“差不多是,我看他的像只秃头的老鸟。”
秃头是陈辰的大忌,他这些年发际线越来越靠后,很明显的有秃头的趋势。于是汉服少年又白白的挨了一下,陈辰催促:“行了,收拾收拾,把人家火给放了,你也快走吧。”
汉服少年站起来,用一只手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摊开,默念了咒语,花亦辰就看见他的胳膊就跟长蘑菇似的长了一溜的肩火,在轻柔如催眠曲的咒语声中,肩火向上飞起,各自飘向他的主人。
其中两朵属于齐麟的肩头火,大小倒是如拳头大,只不过白底黑焰,焰火跳动之余,隐隐看得见一只兽型。这两团火一点也不像人的肩头火那般温顺,带着杀伐之气,气势汹汹,似乎在代替主子发泄被强行摘了的不满情绪,全森林都不由自主给他们让路。
花亦辰看的痴呆,没想到肩火居然这么威武霸气,气势还压了主子一头。
“肩火其实是种很坚固的火,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容易摘,否则假死的那么多,阴间岂不乱套了?至刚至阳三味真火,至纯至阴肩头双火。”陈辰一边好整以暇的解释,一边往回走,“火回了,赶紧回去。”
齐麟躺在尤念怀里。两只黑色肩头火鬼魂般穿透尤念的身躯,一左一右落在齐麟双肩处,肩火归位的同时,齐麟醒来,一双狗眼更是煞气四溢,眼光都能杀人!然而入鼻的是最安稳的气息,入眼的是最想见的那张脸,入耳的也是他听惯了呼吸声。齐麟仅用了一秒钟平复下来,又看见了花亦辰和陈辰,方明白他们把一切都解决了。
齐麟抬头望着,扒拉了一下尤念的胳膊,小奶狗的身体还是太小,口吐人言:“怎么回事?”
陈辰解释:“放心脱力睡着了而已。刚才被练成魔的蜃妖追杀,他用四张召雷符唤出了天雷降世,一下子把经脉里的法力抽光了而已。”
齐麟对召了什么雷不感冒,从怀里跳出来,化为人形,逼问:“你们为什么要让他召雷?他会不会懂不懂你不明白吗?”
肩火归位的齐麟才是生力军,怒不可遏。
尤念对齐麟像是护崽的小雌猫,齐麟对尤念简直像被冒犯王者尊严的万兽之王,怒火之盛,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花亦辰只能缩脑袋,不敢插嘴。
陈辰不是不怕他,但他是组长,高一级别,态度咄咄逼人:“你问我?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护的人?还被秃鹫妖是找到了!”
尤念今天选择座的班车是提前十几分钟才决定下来,他们千保护万保护,甚至安排了个贴身小保镖,还是被秃鹫妖连人带车送进了这鸟不拉屎的阴阳交界处。
花亦辰怕他们吵得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齐麟的脾气太大,发脾气时还一副小孩子似的有理没理的都不太讲理,只得硬着头皮且怯且懦的说:“咱们要不先回去再聊?”
大雨滂沱的原始森林带着绿油的翠意,却没有其它活的生物,安谧阴森的十分刺目,并不好受。
齐麟和陈辰互相瞪着。
花亦辰只得继续怯生生的建议:“先原路返回?直接回去?另一团火在妹妹手里,能给我们指路。”
“这里的路不能回头。”陈辰冷漠的说,继续跟齐麟对视,“先去找车,我在车上留了符,跟我走就成。待会你再跟联系钟九诗让她给我们指路回去,走吧。”
齐麟把睡着了的尤念打横抱起来交给不知所以的花亦辰,又在空地上化为原型,同时体型变大,活生生的神兽出现在眼前,不得不说,体型一大起来,完全跟狗没了关系,丑陋的小奶狗化成英俊神勇的神兽,值得全人类顶礼膜拜!齐麟没有注意别的,趴在地面上,十分屈尊,不耐烦的催促:“用飞的,快一点。”
把麒麟当坐骑这种事够他们出去炫个十几年了!
陈辰打头,花亦辰抱着尤念坐在后面。麒麟天生是个坐骑,三人坐上去,连扶都不用扶,便稳稳当当的。其实也不敢扶,怕拽到鳞,把神兽给拽疼了。
黑色麒麟脚踏白色祥云,腾空而起。
齐麟还年轻,别的本事不咋地,架云腾飞的本事倒是一流。
陈辰从腰包里取出一张叠成等腰三角形的纸符,放在嘴边吹了口气,纸符便箭头似的飘到齐麟眼前指路。
这张符不仅灵敏,还挺活泼的,雨中没人理它,就自得其乐的摇头摆尾,像是被放进一池清水里的小鱼苗。
齐麟正心烦意乱,受不了,一巴掌把它拍没了,也拍乖巧了,再飘回来时再也不敢耍贱卖萌。
花亦辰看的好笑:“你这是什么咒,那么人性化?回去给我也画一个。”
陈辰面无表情的说:“什么咒也不是,我抓了个小鬼分开锁在两张符上。这张符里封了个脑袋,有点智商用来寻踪,躯体是个智障被封在另一张符上做定位,你还要吗?听话的小鬼不好捉。”
花亦辰哆嗦了一下,差点连人带怀里的人跌下去,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第26章 突袭(1)
蜃妖魂飞魄散,死得透透的,秃鹫妖也没席卷而来,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
小鬼脑袋被齐麟打怕了之后,只想快点溜,效率直线上升。齐麟飞的也快,十多分钟便寻到了大巴车。
大巴车上,整车的人都醒了,吵吵嚷嚷的简直成了菜市场,已经有大胆的人下了车,发现这雨竟然是假的!
陈辰到不觉得头疼,把这群家伙揍昏了都成,反正最后都要用失忆符的,总不会遇到第二个龙家后人。于是赶紧吩咐花亦辰联系外面的钟九诗,把这一堆烂摊子交给专员处理。
南京已是深夜,骤雨来得快去得急,一场风雨交加的雷阵雨停歇后,公安局联合交管局把高架桥给封了。反正是车少的点,也不缺这一条高架分流,为了躲避阵雨,许多人都缩在家里拒绝外出活动。
消失的一整辆车上的家庭人员互通消息,发现都没回去,担心是半路遇劫道的,纷纷报警。
知道事情真相的分局局长本来在不知道几奶的床上,穿了衣服就往局里赶,电话打了个遍,对警局施压,才把这件事层层压了下来,擦着脑门上的汗就差给钟九诗跪了,姑奶奶你可别也一起失踪了!
钟九诗不得不承认,分局局长别的本事没有,和官员打交道倒是一套一套的给力,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她站在高架桥上,带了一天的妆不持久,开始泛油,远看像女鬼,近看也阴森森。
托着花亦辰的肩火,钟九诗想着如果要挟他,能不能要挟个经典款爱马仕,但是想归想,梦也是要做的,还是想一下就好。手上还是谨慎的托着,心里也是小心翼翼牵引。
花亦辰会开大巴,也仅仅是会而已,开的比尤念开路虎还小心,满头大汗,心想回去一定的好好练习开大巴,说不定以后部门里团建,自己还能客串个大巴司机。并且对之前嘲讽尤念的车技感到后悔,该买十辆大巴随便撞的应该是自己。
齐麟抱着尤念被车里的人聒噪烦了,狠狠一瞪,都给瞪乖了,神兽一发威全人类抖三抖。
陈辰感觉浑身一寒,耸了耸肩膀,才习惯了性的挺得住了。
车缓缓开出裂缝,花亦辰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汉服少年的身影在出口出一闪而过,片刻后又小心探出脑袋向外张望,目力中带着对红尘世界的渴望。
不是所有的勾魂使都能像陈辰这样有具在人类世界活动自如的肉身,其实他们也是鬼,不过权力稍微比鬼大一点,大不到哪里去。
而当车完全离开之时,那位汉服少年却是整个出现了,幼小的身躯在大雨中稚嫩的可怜。他举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关了出入口,将两个不同的世界彻底阻隔。
陈辰率先下车,第一句便是大喊医生。
齐麟抱着尤念下了车,脚刚落地,又想起来什么,飞快的转身拎起尤念的背包。
尤念不是没有意识,只是倦得四肢百骸空无力气,正巧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被齐麟抱在怀里,他也羞得无地自容,觉得还是睡着的好。伴随着近处的警灯声和人声嘈杂,五官六感都被隔绝开来,遗世而独立
花亦辰停了车,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先拿回肩火,可算是见识到摘肩火的严重,乖得跟狗似的凑到钟九诗面前,妹妹妹妹的叫个没完没了。
现实世界里,真实的雨水把高架和整个城市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经历的是一场浩劫,整个崭新的城市是原先的断壁残垣上横空而起,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颓废模样。
高架上准备齐全,救护车也到位,局里有专门的救护车和医生。然而受伤的只有陈辰,他坐在车沿上,脱了破布似的外套,任由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给自己接骨,好像只任由摆布的破布娃娃。
齐麟把尤念安置在车内的担架上,拎着包跳下车,当着陈辰的面从背包的前层取出枚一尺多长的羽毛。
路面上无数水洼中倒影着汽车灯光和万家灯火,羽毛正是锋利的不能再锋利的模样。赫然正是秃鹫妖的本命羽!陈辰张着嘴,诧异的连话都说不出。
在场的,唯有齐麟还镇定着:“出事的时候我正好撞上,才发现这玩意。应该是秃鹫妖偷偷放进去的,尤念不知道,我没见他动过。”
妖有两宝一是妖丹二是本命,众妖必然有妖丹,分心又分法力练本命法宝的却不多。对于妖而言,与其花费精力练本命法宝,不如用那个精力提高自己修为。
秃鹫妖修炼一千多年,耗尽了许多精血和妖力,不过炼成了两枚本命钢羽,一枚被齐麟的绝仙剑斩断,一枚竟然在尤念的书包里。所以无论尤念在哪里,被藏到何处,对于秃鹫妖而言,都如在眼前。
然而众人在秃鹫妖身上三番五次的吃亏,已经气得不成样子,纷纷想把秃鹫妖毛拔了裹点淀粉下油锅炸成个金黄酥脆口齿留香!
“咔嚓”一声,老医生趁着陈辰分神的功夫,冷不丁的把他脱臼的胳膊给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