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黄泉彼岸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阿笙……
看着白慕帝君抱着梁梦生渐走渐远的背影,他脸上微微失了色!
白慕帝君知道梁梦生不愿随他回天庭,他便把梁梦生带回了在地府租借的小房子里。
在给梁梦生上药的时候,瞧见那斑驳被打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后背时,他恨不得屠了整座地府。
整整二百八十二鞭,若是梁梦生是凡人的话,此刻该是要入土了。
他倒了药粉下去,轻轻抹开,问道:“疼么?”
梁梦生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知道你疼,但疼也要受着!这是你自己找来的!”
梁梦生笑了,他何曾见过白慕帝君这般小孩子气!但一想到今日之事,他神色黯淡了下来!
“帝君,你为何又回来了?”他问。
白慕帝君眉宇充满了柔意,他说:“阿笙,你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我曾说过的,我会一直守着你的!我会护你一辈子!”
我会护你一辈子……
梁梦生眼眶湿了,似乎是哭了!这句话除了白慕帝君以外,没人对他这般说过。
很多时候,梁梦生都在想,阿慕,若是几百年前,我最先遇上的人是你该有多好啊?这样,他就不会失去亲人,百灵岛便不会被屠了!
可是世间没有这么多若是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扭转了!从他梁梦生重获新生的那日起,他便决定要走这条不寻常之路!
而他欠了白慕帝君太多了,现在他一无所有,能做的事便是不要让白慕帝君踏入这趟‘浑水’之中。
在这屋里修养了几天后,梁梦生趁着白慕帝君出去之际,他走了。
黄泉边上没了曼珠沙华,走动的鬼魂少了许多。
梁梦生就这样突然回到了这里,他坐在三生石前,脑海里还依旧存着那日的场景。
那日,在奈何桥的另一头,阎君搂着静儿呆呆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他问:“你回来了?”
梁梦生点头:“我回来了!”
“你为何回来?随着白慕帝君离去不好么?”
不好么?
梁梦生笑了,他眉宇是那种柔柔的,一笑就跟带了星星一样,分外好看!他说:“不好的!阎君,我与地府签了六百年的契约,这才五百多年,时间未到!”
阎君冷俊的双眸带了些许喜意。
从那以后,梁梦生的职位变了,他被调去了当阎君的随从,贴身伺候着。
☆、第七章:你果真失忆了么
没了曼珠沙华,梁梦生除了给阎君沏茶倒水外,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三生石前。
别人都问,梦生,你整天在三生石这里坐着,你是瞧见了自己的前世还是瞧见了后世呢?
前世?后世?
都没有!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在三生石上瞧见的一直是五百年前的那一幕,他的爹娘,兄弟姐妹以及族人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幕。
他牢牢记得,事发的前两天,少年拉着凌崖的手欢喜说:“阿崖,过两日便是爹娘的寿辰了,你说送什么给他们才好?”
凌崖说:“听闻东极长生峰上长出了一朵血色吊兰,伯父伯母平日喜爱花草,若是寻来给他们,定会欢喜的!”
“长生峰啊……”少年轻皱眉头:“不行的,太远了阿崖!来回要两天时间,我若离去了爹娘定会知道的,到时候就没惊喜了!”
凌崖拍了拍他的脑袋:“傻阿笙!不是还有我在么?平日里你素爱与我待一起,我若留在岛里,别人就不会生疑了!”
“对啊!阿崖就是有主意!可是阿崖,我走了想你怎么办?”
“傻阿笙,不过两天罢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阿笙,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这一去,亲人从此阴阳两隔,这一去,从此立下的是血海深仇。
“怎么还坐在这里?风大,容易着凉!”黑色的外袍从后面披在了梁梦生的身上,扭头,果然是那张俊朗的脸。
梁梦生站了起来,俯了俯身:“阎君过来可是有事吩咐属下去做?”
阎君摇了摇头,他看着梁梦生,神色暗了下来,他说:“阿笙,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么?”
梁梦生轻笑:“阎君,您是这九泉之主,谁敢不记得你?”
阎君伸手握住了梁梦生的手,十指紧扣:“罢了!罢了!这样便很好!很好!”
这样的场景,确实是很好……
梁梦生眸子划过一丝流光。
……
白无常又出去追捕孟婆去了,这地府的日子过得也是很快的,眨眼间,孟婆逃去阳间也有小半年了。
这半年,她或许是寻着了舒华,然后两人痛快地过日子;也或许,两人早已烟硝云散。
阎君最近很忙,忙到连见梁梦生的时间都没有!梁梦生连着好几日去殿内寻他,都被判官哄了出来。
今日也是一闲,梁梦生突然想起了黄泉边上的那片被烧掉了的彼岸花,他想去看看了。
去到那里,站在奈何桥上,只见一身黑衣金丝云袍的人正弯着腰,一棵一棵地在黄泉边上种着曼珠沙华。
梁梦生唇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冷笑,转身装作不知,走了。
“瞧,那人便是阎君的新欢!”
“那不是梁梦生吗?他与阎君是什么关系?怎就成了阎君的新欢呢?”
“你不懂!阎君喜爱他!瞧见那片彼岸花没有?之前被烧了,听闻阎君怕他伤心,又亲手为他种上了一片……”
“阎君待他可真好!要是换做我,死了也值得!”
死了也值得?曾经有个少年也是这般想的,后来,他没死,但他的血亲们却一个都不剩了。
“阿笙!随我去个地方!”阎君拉着梁梦生的手腕,一路快步走着,直到来到那一片猩红的花海之中。
阎君伸手搂住了梁梦生的腰,他说:“阿笙!今日是你的生辰,我送你这片曼珠沙华,你可喜欢?”
梁梦生眸子一片冷淡,他挣开了阎君的双臂,说道:“阎君!你又记错了,今日不是梦生的生辰!阎君,你是不是透过梦生,在想另一个人呢?”
梁梦生走了,独留阎君一人在花海之中,许久,只见阎君薄唇弯了弯:“阿笙,你果真是失忆了么?”
日子又过了一些,阎君日日召唤他的事传遍了整个地府,一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随着他一同坐在三生前的鬼魂又多了许多,大家挤得都快贴在一块了!
“姑娘,你瞧瞧,自从他来了之后,阎君便再也没到过姑娘这里了!姑娘,不能让他这般嚣张下去了!”
静儿远远看着梁梦生,交叠的手指动了动,随后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第八章:孟婆之逝
梁梦生摸出怀里的那块琉璃玉佩,看着里面的雕刻的那朵桃花,眼神不由得柔了起来。
那日他悄悄离去了,帝君怕是生气了。
“梁梦生,你好大的胆子!你既然已随了阎君,现在却拿着白慕帝君的玉佩睹物思人?”
梁梦生把玉佩收回掌中,果然,静儿与她的婢女缓缓从远处走了过来。
静儿是笑着的,那眼眸中得意之色,真是藏也藏不住。
没一会儿,那金丝黑袍之人也来到了梁梦生的面前。
“阎君,他手中拿着的玉佩雕刻着桃花,是白慕帝君的没错!奴婢曾听闻,桃花玉佩是白慕帝君的信物,天地间仅此一块,这般重要的物件都能给予他,还说他与白慕帝君没有勾搭?”
静儿姑娘身边的丫鬟一出声,就这般咄咄逼人。
桃花玉佩……很久以前,他在初凩笙那里看到过,那时候阿笙说,是一个叫阿慕的人送的,最后那块玉佩被他偷偷埋在了那盆曼珠沙华底下。
阿笙……阿慕……桃花玉佩……
阎君眼神冷了下来,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梁梦生,问:“阿笙,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还记得以前,是不是?”
梁梦生答道:“阎君,梦生不知道你说什么!你们说的是这块玉佩么?这是梦生今日早晨在黄泉边上捡到的,上面刻着的是彼岸花,并非什么桃花!静儿姑娘看错了!”
梁梦生掌心一摊,果然在上面躺着的是一枚刻着彼岸花的玉佩。
“怎么可能……明明……”
阎君眸子一冷:“把她押下去!”
一场闹剧就这般收了场,静儿姑娘的婢女被扔进了恶鬼泉里,而静儿,费尽心思得来的却是阎君充满杀气的眼神。
黄泉的风拂过梁梦生的脸颊,带来一阵舒适。
静儿说:“梁梦生,你好手段啊!”
梁梦生笑了:“静儿姑娘说笑了!今日你们若不来闹事,你们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你以为你能笑到最后么?”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呢?”
静儿瞧着梁梦生离去的背影,手中执着的帕子生生被指甲掐开了两半,最后落在了黄泉水里。
白无常回来了,随着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孟婆。
不过半年的光景,这个昔日乌丝少女现在却是一副白发苍苍的模样。
她眉心那朵彼岸花早已掉尽了颜色,只剩浅浅的印子。
“你这般做值得么?”梁梦生摸了摸她那银灰色的发丝,很凉,很软,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仙气。
孟婆笑了,眼角的皱纹叠了一层又一层,她说:“值得的!只要他还有下一世,莫说仙魄了,哪怕把我血和肉都给他,我也愿意!”
“孟婆,你这般做,他若知道了,会难过的!”
“不会的,喝了孟婆汤,去了轮回,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梦生,我要走了,我许诺你的会给你的!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梁梦生问:“什么事?”
孟婆仰头看了眼黄泉的天空,眼角闪过一丝泪光,她说:“梦生,舒华这次轮回等不到我,必定是不肯喝孟婆汤的!他舍不得忘记我!你帮我哄他喝下孟婆汤吧!哪怕是用灌的也好,我不想让他痛苦度过下一世!”
不想让他痛苦度过下一世,却甘愿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么?
仙人私自剥离仙魄是要受罪的,魂魄接受十八层地狱火炼后,便打入草木之道,永世不得为人。
梁梦生告别孟婆后,独自去了三生石那里。
他坐在三生石前,一片彼岸花瓣落在了他掌心,他有些难过!
其实,那日孟婆问他,是不是在三生石上瞧见了舒华,其实,不是的!
他看见的不止是舒华。
那日的三生石格外的亮,他看见舒华与一女子成亲,在洞房花烛夜上被新娘子捅了一刀,撕碎了魂魄,永远消失了!
此外,他还看见了孟婆,看见她苦苦守在奈何桥上等待着那人,一日复一日,最后得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于是,在一个彼岸花盛开灿烂的日子,孟婆一头撞在了三生石上,血染红了整块三生石。
那日,在孟婆让他帮忙的时候,他答应了!
他想,只要孟婆如了愿,远远地离开黄泉,或许,三生石便不会染上那片猩红色。
☆、第九章:害怕忘记
孟婆终极还是去了,黄泉边上的彼岸花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红艳。
梁梦生醒来发现枕边多了把匕首,一把碧玉通透,顶部嵌着一朵彼岸花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