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那个祸害
“嗯?为什么?”
“他们要是被抓,回家少不了爹娘一顿打。我不一样,没人打我。”莫云说,“杨大娘骂我一顿出了气,就不会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沈棠失笑,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真不知道该惊讶还是心疼。
“而且杨大娘才舍不得真打我呢。”莫云又补充道。
杨大娘是个寡妇,丈夫给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又在年幼的时候染了病,耗尽家财之后还是去了。自从莫云来了村里,她便是最疼爱莫云的,大抵是把对儿子的思念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沈棠拍了一把莫云的脑袋,“走,吃饭去。”
一大一小前后脚进了屋子,桌上果真摆了两副碗筷,两个馒头,一碟小菜。沈棠和莫云相视一笑,一人抓一个馒头。
啪、啪——
两个馒头被同时打掉。
“洗手去!”杨大娘大吼一声,一手一个,把人拎着丢出去。
嘻嘻哈哈好一会儿,沈棠和莫云乖乖洗完手,终于坐上饭桌开吃。杨大娘搬了个矮凳坐在门口,一边剥着豆角,一边瞥着两人口里不住骂骂咧咧。
“吃我的用我的,一个比一个懒,懒死你们得了。”
沈棠听见这话,也只是笑。杨大娘说是这么说,但一旦他提出要帮忙干点活,她立马就搬出大夫那套“最近不能操劳,要多静养”的话给他堵回去。
沈棠是十多天前到这里的。从落霞城离开后,沈棠无处可去,只寻了条路下山。一直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了这个村子。三天三夜滴米未尽,沈棠力竭晕倒在杨大娘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脉象虚无,只剩一口气吊着。
其实沈棠倒不是真的快不行了,不过多年的修为一朝散去,身子虚点也是正常。杨大娘不知其中内情,四处奔波找来郎中给他瞧病,硬是给沈棠灌了好几天补药,险些让沈棠喝得个虚不受补。
沈棠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才有力气下床,杨大娘见他身子还弱,不放心他独自赶路,让他安心住下养病。这一住,就住了快半个月。
“开门开门!人呢!今天再不交租金,砸了你这院子!”
院外突然响起几声吵杂的叫喊,杨大娘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连忙回头关上屋门。
“别出来,又是那韩家二少来了,我去应付。”杨大娘说。
这韩家二少沈棠是有耳闻的。杨大娘儿子染病的时候,为了给儿子抓药,将地契压给了韩家。可谁曾想,孩子没救回来,地契也再没赎回来。杨大娘虽然不富裕,但每月的租金还是交得起的,可这月来了沈棠,为了给他抓药花去不少钱,租金拖了大半个月都没交上。
知道这些是自己造成的,沈棠本想破门而出,却被莫云拉住。
“你就别出去了,”莫云说,“你一个病秧子能帮什么忙,出去也只有挨打的份。”
沈棠瞥了他一眼,“……你先把你手上的弹弓放下再说话。”
“我不一样,我是男子汉。”莫云有些不安的握紧了弹弓,眼也不眨地看着门外,“一会儿他们要是冲进来,我就用这个射他们眼睛!”
沈棠朝他勾勾手,“欸,我给你说个秘密呗。”
“什么?”
“其实我是个高手。”
“我才不信。”
“当真不信?”
“不信。”
“一会儿我证明给你看。”
二人在门后小声说话之际,杨大娘已经走到了院前。
“哟,杨大娘敢出来见我了?”那韩家二少吊梢眉下垂眼,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傲气。
“二少,租金能再给宽限几天吗?”杨大娘平素里很少求人,眼下却是软了语气。
韩家二少眉头皱起,语气几分讥诮,“还要宽限?杨大娘,你别为难我啊,这都给你宽限大半个月了。”
“我家这个月……的确遇到了点困难。”
“困难?我倒是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个小白脸。杨大娘莫不是看上人家了,想招个入赘女婿?”韩家二少戏谑道。
“你——”杨大娘气得脸色通红,指着那人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人,真是龌龊!”
“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到底是谁龌龊啊。你们说呢,哈哈哈!”那韩家二少连带着身后几个韩家家丁都哄笑起来,杨大娘被这刺耳的笑声气得浑身发抖。
忽然嘭的一声,木屋的门被一脚踢开。沈棠吊儿郎当从里面踏出来,顺手捡起先前被丢在一旁的木棍,扛在肩上。
“杨大娘啊,遇到这种口无遮拦的,你还和他客气什么,直接揍一顿不就好了?”
“你是什么人!”
“一个好心人,”沈棠语调慵懒,脸上轻描淡写,“教你该如何做人的好心人。”他说着,脚下却突然发力,一块石子直直朝那韩家二少飞去。
石子正中前胸,却像是被巨石板砸到一般,韩家二少被那力量震得倒飞出去,身后家丁被他压倒一片,哀嚎连连。
“这么弱?”沈棠眉角一抖,“抱歉啊,好久没欺负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了,用力猛了点。”
“你、你给我等着!”
韩家二少爬起来放狠话,见沈棠又往前迈了一步,忙连滚带爬跑了。
杨大娘惊诧地看着沈棠,后者却把那木棍往地上一丢,扭头朝屋里的莫云咧嘴一笑,“怎么样,给你说了,我是个高手。”
午后,沈棠叼着一根稻草,躺在树下打盹,眉目舒展,好不惬意。莫云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
“你干嘛?”沈棠突然开口,把莫云吓得一抖。
“你没睡着啊……”莫云说着,大咧咧在他旁边坐下,“你真厉害。”
“那是,我更厉害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莫云没有答话,沈棠抬起眼皮看他,却见对方稚气的脸上出现几分黯色。
“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爹娘应该也是很厉害的人。”莫云说,“因为我时常梦见,我被爹娘牵着,飞在天上。脚下的山、树、人都变得特别小,小到看不清。”
“说不定不是梦呢。”沈棠揉了揉莫云的脑袋,“怎么了,想找我学功夫,然后去找你爹?”
“被你看出来了。”莫云挠挠头,“我爹肯定没死,我想去找他。”
莫云仰着头,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蔚蓝的天空,一双眼睛里满是神采。
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你想学仙门道术吗?”
“你可以教我?”
沈棠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我现在教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沈棠拖长了声音,“找我拜师是要交钱的,小鬼你还付不起。”
“切,小气。”
“我这可不是小气。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如今的仙门第一人是谁?”
“是谁?”
“我。”
“吹牛!你就是会点功夫的病秧子罢了,我可没忘你刚来的时候,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
沈棠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照样能把你吊起来打。万剑宗的副宗主江子焕听过么,那才叫病秧子。让他使一套御剑术下来,能要了他半条命。”
莫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摆弄着手上的弹弓没有答话。
“对了,送你个东西。”沈棠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质地考究的护腕。
沈棠拉过莫云的手,将护腕小心翼翼套在他的手腕上。护腕做得纤细灵巧,背面又有可收缩的活扣,戴在莫云手腕上倒是丝毫不显得笨拙。
沈棠又从地上捡起一颗细石,放进外侧的一个小孔中,然后举起莫云的手腕。
“这里可以装进石头,然后这样按下去——”沈棠瞄准了天上正巧飞过的一只麻雀,二指在护腕两侧一按。只听咻的一声,麻雀应声落下。
“哇!”莫云惊讶的睁大眼睛,“好厉害!”
“那是,说了嘛,我是仙门第一人。”沈棠得意洋洋。
“仙门也教这个吗?”
“……咳,”沈棠干咳一声,“行了,这东西拿着玩吧。可不许乱用啊,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是,师父!”
“谁要当你师父了,臭小子,找我拜师要收钱的。”
“咱俩谁跟谁啊。”莫云调皮的眨眨眼,转身一溜烟跑远了,“回去咯!”
很快就到了日落时分,天边被晚霞映得火红,艳得有些刺眼。
沈棠一个人慢悠悠往回走,刚走到杨大娘家院子门口,忽然脚步一滞。几乎是下意识间,他指尖已经衔了一枚细针。虽然他的修为被废,但身为习武者的敏锐度还在。现在他明确的感觉到,家里有人,而且是个修为极高的人。
杨家村没有完全离开落霞城的管辖地界,这里时常会有往来修真者借宿。若是寻常人便还好,可万一正不巧是和他有仇的……
沈棠心下多了几分警惕,推门进去。
屋内站着个男子,身长玉立,着一身青白长衫,手后的银制配剑上挂着冰蓝色的穗子。他正背对着门和杨大娘说话,听见有人回来,便扭头朝他看过来,那是一张俏丽无双、见之难忘的脸。
“来客人啦。”沈棠神色如常的收了银针,笑着对杨大娘说。
杨大娘道,“是啊,借宿的。今晚恐怕得和你将就一宿了。”
“无妨,跟我来吧。”
沈棠点点头,转身往柴房走去,那人也没说什么,自觉跟在他身后。沈棠推开柴房的门,被里面发霉的气味熏了个正着。
“咳,这里不太好闻,你得将就一下——”
他话没说完,就被猝不及防地拉了一把。嘭的一声巨响,沈棠背部猛地撞击门板,磕得生疼。
“干什么干什么!谢景离你谋杀啊,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俩有这么大仇!”
万剑宗宗主谢景离,此刻正狠狠将他按在门上,一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见面啦,宗主大人加油,赶紧把棠棠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