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反派成个仙
“我有罪。当年听信宵小之言,弃部而去。本以为转日得归,却不想客死他乡。身死之时,便知此生,我之名姓,再难登上魔神殿狩部之柱。”
蝰鲁说着,看向魔神殿中胡天前番躲着的石柱。
那石柱上密密麻麻刻着的名字,便是狩部一代代魔王的名姓。
魔之一生,或是修成魔圣得以永生,或是成为魔王将名姓留在魔神殿,方乃真正的强者。
成为魔王,却不能将名姓留下,乃是耻辱。
兢蛇冷声道:“若是刚烈魔族,便无颜归来,在此处忏罪,不过装腔作势!当时散尽魔魂,自罚谢罪。”
散尽魔魂,便是再不入轮回了。
此时魔神殿内,却是无魔反对兢蛇之言。这便是魔族的认知,弃部而去,实是千刀万剐的大罪。
蝰鲁闻言,赤红眼睛竟有褪色,蓦然闭上:“本该散尽魔魂,苟且存留魂魄,步步算计。至被人族送归——只因当年,本王携狩部至宝,猿狩刀而去。若此刀在我手中遗失,便是散尽魔魂,也不能谢罪。”
兢蛇猛然站起来:“猿狩刀在何处?”
蝰鲁道:“在我魔魂之中,请十二主事殿女行剥魂之术,将猿狩刀取出来吧。”
四下一片惊呼。
所谓剥魂,便是将蝰鲁魔魂搅碎,与散尽魔魂无异。
“当时我被那恶贼所害,只留魔魂,情况紧急,不得已只能将猿狩刀融入魔魂。”蝰鲁道,“现下怕只有剥魂之术,能将猿狩刀取出了。”
黑衣殿女站起来:“此事要详细商议——”
“不必商议!”蝰鲁摇头,“我魔魂支撑不了太久了,要快!”
四下却是一片大乱。
继而十二主事殿女并五部魔王聚首商议,片刻归来。
黑衣主事殿女道:“商议了,行剥魂术,取猿狩刀。你因携刀归来,抵去些许罪孽。苍部赠绘空卵,收你魔魂。若得天垂怜,万年后,你或许还能回魂。”
蝰鲁怔忪,继而弯腰:“宽恕如斯。”
兢蛇道:“你既将猿狩刀带回,本王归去后,自会向部族宣讲。你的名字不会入魔神殿狩部石柱,但狩部殿中石柱,会刻上蝰鲁二字。”
蝰鲁赤红双眼之中,竟有水光。
主事殿女便去准备剥魂事宜。
兢蛇问蝰鲁:“你还有甚要向部族交代。”
蝰鲁摇头,继而他抬头看向胡天。
胡天见状,嚷嚷:“喂,黑蛋,你要死了,别他妈拉着我垫背啊!老子好歹送你回来了!”
蝰鲁对兢蛇道:“那少年将我送回,便是将猿狩刀送回之人。”
兢蛇点头:“知了。”
蝰鲁声音极大,他话音落了,看守胡天归彦的魔族,便是退下了。
胡天见状,拽着归彦走过去:“黑蛋。”
蝰鲁下意识退了一步。
胡天翻白眼:“别退了,不打你了。”
“那你要作甚?”
胡天抬头看蝰鲁:“你要死了,我们人族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能不能对我说句大实话。别忽悠我了。”
“你要本王说什么?”
“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蝰鲁嘴角抽动:“本王当年同你讲过许许多多的话,有真有假。现下哪里有时间说这些?”
“妈的。”胡天没好气,“算了。我实现诺言就行了,不管了。”
“胡天。”蝰鲁却是笑起来,“我当年,真没想过你会送我回来。我魔族恩仇必报,既然你将我送回了,我便赠你一物。”
蝰鲁说着,举手垫在了胡天额头之上。
归彦冲上去,蝰鲁已是将手指松开。
胡天神念之中蓦然一副地图:“这是什么?”
“我的魔骨所在。”蝰鲁道,“当年我同荣枯之间的事,并我对他的了解,寸海渺肖塔的弱点。魔骨必有所记载。若有一日,你要用到,便按图去寻吧。”
胡天翻白眼:“你又忽悠我了。我不会用魔气,我他娘的拿你的魔骨有毛用。你在咒我入魔吗?”
蝰鲁怔忪,蓦然大笑:“小鬼,你给我讲故事的那段时候,真是本王平生最自在的时刻。”
胡天低头,顿了顿,又抬起头来:“大王。亦师亦友那话,我当年说时,是真心的。但你算计我,还背叛,还想杀我。我不能原谅你,我这人很记仇的。”
“后来动念夺舍,真是,对不住了。”
“嗯。”
第148章 二十七
“‘嗯’, 是什么意思?”
蝰鲁看着胡天。
胡天:“你真想听我解释其中深意?”
蝰鲁苦笑摇头:“谢谢你将我送回魔域。”
“不客气。”胡天道,“你努努力, 在那个什么什么蛋里好好改造, 万年之后重新做人,不,重新做魔。然后再当个魔王, 这才炫酷,真强者。”
蝰鲁蓦然瞪眼, 继而大笑:“说得好!”
此时魔神殿正中的石桌上,主事殿女将剥魂阵法画好, 十二殿女站在石桌边,各成一个阵脚。
兢蛇来请蝰鲁入阵。
蝰鲁欣然离去。
待到蝰鲁走远,归彦问胡天:“阿天, ‘嗯’有什么深意?”
胡天:“就是‘知道了’的意思。蝰鲁对当年要杀我的事,有愧疚。我知道了。”
归彦皱起眉头:“那阿天原谅这个他了?”
“如果是归彦呢?”胡天反问, “会原谅这个魔吗?”
归彦想了想, 天风自魔神殿石头缝隙之中吹来, 吹乱了长发。归彦不动。
片刻后, 他转脸对胡天摇头:“我不会原谅他的。不能因为他要死了,就可以将做错的事情, 统统抹去。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胡天松了一口气, 笑起来:“我理解他要杀我时的立场,但若当年他将我杀了,又会有今天的感慨吗?做错了就是错了, 我只理解,但不原谅。”
归彦戳了戳胡天的脸:“可是阿天心软了,没有对蝰鲁说出狠话。”
“呃……无声胜有声嘛。”胡天讪笑,“我还是很记仇的。”
胡天说完,看向不远处石桌。
蝰鲁站在石桌边,似乎感觉到了胡天的视线,蓦然转身:“胡天。”
胡天正用阵读启心术看剥魂阵法,闻声抬眼:“什么?”
“本王一直有个疑惑。”
“说。”
“天下替死之术,均要有一引信。那塔的引信便是钉子。可你之来处着实非凡。他若能去往那处,又何必找你替死。他若不能去往你处,又是如何将引信纳入你体内的?”
“引信?”胡天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眨了眨眼睛,“我回头搞搞清楚。等你从蛋里出来,再告诉你吧。”
蝰鲁点头,转身离去。他飘到石桌之上,迈入阵眼。
此时石桌如阵盘,其上阵纹浮动,十二殿女执阵脚,圆桌中心一堆蛋壳,视为阵眼所在。
蝰鲁站在蛋壳之上,再朝不远处魔神石像弯腰。十二殿女齐捻诀,剥魂术开,旋风自石桌边缘卷起,成漩涡状向阵眼而去。
旋风中心,蝰鲁跪坐而下,闭上了眼。少顷旋风及至阵眼,淹没蝰鲁。
轰然一声,黑气四散,至桌沿猛然回转再向阵眼冲去,倏忽凝实。阵眼碎蛋壳自行浮起,覆盖住那一团黑气。
转瞬之间,阵散。石桌之上,徒留一柄大刀,并一枚小巧魔胎。
十二主事殿女齐弯腰,朝那没小巧魔胎致意。诸魔王亦然。
黑衣殿女高声:“曾有王尊,有罪在身,虽苟存,然念其忍辱为魔刀,赐王葬祝祷礼。愿万年后,魔魂得归。”
四下魔族肃穆,齐声:“暗夜未明,沉昏倾斜。报丧鸦役,翅上沾血:诸神已死,诸神已死,诸神已死……”
胡天愕然,这是王葬祝祷礼?这是幸灾乐祸神族挂了吧?
此时礼毕,黑衣主事殿女捧起那枚小巧魔胎。
魔胎极小,好似个鹌鹑蛋。本是个碎蛋壳,因有了蝰鲁魔魂,这才凝聚,故而其上裂纹无数。
胡天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好奇:“这就是绘空卵?”
“这已是魔胎了。”神念之中,归彦对胡天解释,“刚才那堆碎蛋壳,才是绘空卵。”
魔族所谓胎生,乃是自蛋中孵化,非是人族所谓胎生。故而魔胎多半就是个蛋。魔生,便是破壳而出。
而一片不落保存下的蛋壳,便是绘空卵。绘空卵可助魔族修补伤痛。若品质上好,借其新生也是可能。
“但是,一般魔族破壳,都是‘嘣’一下,然后蛋壳都飞走了。”归彦道,“所以绘空卵很珍贵的。”
胡天瞪眼:“妈呀,那我也是有——”
绘空卵的人。
胡天未将话说完,归彦了悟。
那时在死生轮回境中,胡天将归彦的蛋壳可是完整粘起来的。这小蛋至今还在指骨芥子,七星斗橱的正中抽屉里放着。
归彦却是摇头,神念对胡天道:“我不全然是魔,不知道那个算不算。”
胡天乐:“不算也无妨,胜在好看。”
此时主事魔女收了魔胎,冲兢蛇点头。
兢蛇大步上前,向石桌弯腰,举起双臂,掌心朝天:“吾乃魔域狩部九十九代王,兢蛇。请猿狩刀归。”
那刀如有灵识,飞抵兢蛇手上。
魔刀猿狩,魔族狩部至宝,魔神所赐,每任王持有。历任持有者,一生之中,可以其剖开生死一次。
兢蛇握刀,转身,四下三声高呼,不分部族,齐道:“魔神!魔神!魔神!”
胡天心下翻白眼,明明将刀送回的是老子,喊魔神作个屁!
不过此间事了,胡天想想,还是溜之大吉吧。他便抓了归彦的手,打算趁着这帮魔族高兴的时候,赶紧溜。
不想刚走到殿门口,一妃红身影挡住了去路:“小天天,这就要和胖胖走了?”
银庞抱胸,眯着眼儿笑。
胡天抬头:“别挡路,我又不会孵蛋,留在此处作甚?”
银庞笑而不语。
此时兢蛇注意此处动静,走上前来,看向胡天:“我魔族自来恩仇必报——”
胡天吓一跳:“我和你们没仇吧?”
银庞站在胡天身后,一声轻笑:“自然没仇。我父王的意思是,你虽是人族,但将我族至宝送还,乃是大恩。”
“噢!”胡天拍胸口,“那您继续。”
兢蛇皮笑肉不笑:“你这人族倒是有趣。既然你对我族有恩,想要些什么,尽管道来。”
胡天心道我就想要走!
胡天道:“现下想不出来什么,日后想起来了,给您写个信吧。”
兢蛇皱眉头:“这拖拖拉拉的……”
银庞道:“父王事务繁杂,不如将这恩人交给我接待。”
“也罢,你看着办吧。”兢蛇说完,举着他新得的猿狩刀出殿了。
胡天心里直翻白眼,这他娘是报恩还是要报仇?
银庞笑起来:“小天天,我来报恩了。以身相许怎么样?”
归彦闻言眨眨眼。
胡天打量银庞,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几遍,摇头:“不好。”
“怎生了?”银庞故作委屈,“不知多少魔族想要被我睡一睡。难道你还嫌弃我丑不成?”